第85章 是刺客
陳釋沒有允許,薔薇和櫻株也絕不擅自撩起帘子。萬一真是土匪,薔薇絕不願自己的美貌被他們偷窺了去。
陳釋聽著外頭的聲音,那些夾道里來的,極有層次感,有節奏,像是經過長期的訓練,經過耐心的地等待。
他們不是土匪。
土匪的操作簡單直接,一陣呼嚕,哼哼哈嘿。
此時的刺客,章法凌厲,造亂而不自亂。他們只是在土匪搗亂的間隙里,渾水摸魚的。
刺客們只顧勇猛地放箭,遠攻,卻不近來纏打。
這是耗費的意思!
耗費這些即將到鎮安城就能卸任的西京城防府兵的力氣。
禁軍是最主力,是用在刀刃上的好鋼,非要等到那二三百府兵被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會大放異彩的。
原來這一輪刺客的目的,主要為了嚇唬一番陳釋和韓蓄,先傷幾個無關緊要的?勇猛的主力還在後頭?
是!絕對是。
陳釋帶著笑,鎮定地面對薔薇和櫻株,看她倆的神情如何:「兩位姑娘跟著皇後娘娘,早見慣了大場面。幾個山匪,幾個刺客怕什麼!」
薔薇和櫻株仍然身著華服。陳釋和雲飛燕早換了衣裳!若這時,部隊被土匪攻破,薔薇和櫻株被認作公主和夫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薔薇和櫻株總也不能怪陳釋和雲飛燕換衣服的時候不招呼一聲!誰讓她倆一出場,就是高地位呢?自認比眾人都高尚,這是錯誤的。
薔薇和櫻株的臉色,在外頭一陣騷亂的陪襯下,顯得極為濃墨重彩。
幸而,外頭的雜亂聲慢慢小了。
那些刷刷刷的箭陣,一會兒就像是被嚇退了。
不見段一寧高呼勝利激揚士氣,卻只聽得急急前進的前後催促聲。
薔薇和櫻株才鬆了一口氣。
陳釋已聽得有聲音喚:「王太醫!王太醫!快!」
有人受傷了。
難免嘛!剛才好大的箭陣。
陳釋撩開帘子,探出頭去,喊住韓小飛,問外面的情形。
韓小飛說,好多府兵中了箭,也損傷了許多好馬。
韓蓄正高高地騎在馬上,時不時張望四周,探視四方。天已經黑了。
隊伍已經點起了火把。
陳釋問:「還有多久?不是只有十幾里路嗎?」
韓小飛指了指遠處,那山上,一條暗黑的長影:「夫人,那土匪跟咱們杠上了!夫人你放心,芸香姑娘和孩子,我一定會將他們照顧好的!桃子姑娘你也放心地交給我!這十幾里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只是咱們這隊里有人受了傷,趕路總要慢一些。又不能將他們落下……」
陳釋問傷了多少人。
韓小飛說了個約數,二三十人輕傷,三五個重傷。
韓小飛還說,那位吳參將也受了輕傷,胳膊上中了一箭。
吳參將,就是吳山。
在雲飛燕還不是容和公主的時候。雲飛燕和母親寄住老家舅父家裡,舅父還好,舅母雖然臉色不怎麼好,但好歹不曾涼薄了母女倆那分可憐的歲月。可後來,母親病逝,舅父幾年後染病,舅母無力支撐,單薄的一家產業慢慢被堂舅給接手了去。
雲飛燕就在那幾年認識了隨母親回家省親的陳釋。
雲飛燕的身份很尷尬,雖是小姐,卻是表小姐,既是表小姐,又連個體面丫環也不如。
堂舅父動輒辱罵,說雲飛燕是沒爹的雜種,懷了舅家名聲,連累的舅家小姐們的親事也不好找。
雲飛燕從沒想過找尋自己的親爹。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想要找到那個從未謀面的親爹。
雲飛燕從病重的舅父那兒,借來一點銀子,就開始一個人進京。
可憐進京路上,風餐露宿,舉目無親。雲飛燕只能獨自飲淚,強忍所有苦難。舅父說,母親曾說,雲飛燕的父親是西京城一位權貴公子,姓雲。
雲姓,是皇帝的姓。
舅家人也不敢把雲飛燕就那麼想成皇家血脈。以為她充其量不過是某位末枝末節的十八線雲氏落魄公子偶爾興之所至,灑下的種子。
雲飛燕上西京城,自然是沒找到親爹,偶然被陳釋在大街上認出,請回陳府去住了三個月。
那時,雲飛燕都以為自己是沒有爹的。
正又遇到老家來信,舅父病逝,雲飛燕已覺命運如飄萍。只因舅父辛苦撫養自己一場,為舅父奔喪是第一要事。雲飛燕回舅父老家時,舅父已經下葬,舅母已經改嫁。堂舅父自作主張,說要為她尋一門親事,從村口李二麻子家的六兒子議論到東邊鄭屠戶家的三兒子……李二麻子家,六個兒子都是麻子!屠戶家的兒子,個個膀大腰圓,眼睛圓瞪瞪的,凶神惡煞。堂舅父為他女兒選定的女婿人選,是村裡的秀才吳家!
吳家已常來堂舅父走動。
那吳家的兒子,雲飛燕在去河邊洗衣服的時候見過,斯文體面,有禮有節,不像別的人。
常來常往的,吳家那兒子似乎更願意和雲飛燕說話。
雲飛燕常常被逼得紅著一張臉,走也不是,躲也不是。
那天,李家那六兒子拉了一車新從地里刨出來的紅薯,專程來看雲飛燕,並且與堂舅父商議,說半個月過後過門的事。
同一天,鄭屠戶帶著他的三兒子新殺了一頭豬,也是專程來看雲飛燕,也與堂舅父商議,說十天後就成親。
堂舅父高興得很,把兩家人都留下,好好款待。
雲飛燕心裡頓感駭然至極,恥於堂舅父的人品,偷了幾個地里刨出來紅薯連夜跑了。
雲飛燕剛跑出村口,便有人追了出來。
那人與她一樣,只有一個小小的包袱。那人追在她身後,不說話,也不問她要去哪兒,只是跟著她走。
進京的路,雲飛燕已經很熟。
雲飛燕一路往西京城的方向,日夜趕路,她不想被堂舅父找回去。
如果遇到路人,吳山就說他是進京趕考的,身旁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就為了這句話,雲飛燕心裡高興了好一陣。
「加緊趕路!將士們受傷了的,到了鎮安城養傷!」
外頭,段一寧正招呼。
陳釋便對雲飛燕說:「天黑了,我們隊里有傷員,軍醫自然是忙不過來,他們請王太醫去,是對的。」
雲飛燕的心口忽然作痛,眉頭一皺。
陳釋說:「還是快點趕路吧!到了鎮安城,入了城,總要安全一些,受傷的將士們也能安心治傷。」
雲飛燕問:「大家傷勢如何?」
陳釋說:「重傷者,二三人。輕傷者,二三十人。有一位參將,姓吳,西京城來的府兵參將,也受傷了,傷了臂膀。王太醫已為他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