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159.萬全之策
高演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元皇后嘟嚕道:「聽說…晉陽宮的宮女和太監全都被殺了…妾身懷疑…一定是高殷的追隨者殺了他們…為高殷殉葬…」
「他哪來的追隨者?」婁太后指著元皇后的臉,吼道,「是你,一定是你殺人滅口,讓殷兒含恨而終,死不瞑目!」
元皇后掩面而泣,裝出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樣。
「太后…妾身沒有啊…」
高演很是心疼,終究元皇后出此謀略,也是為了鞏固他的帝位。
「母親,無憑無據,可不要冤枉皇后啊…」
婁太后瞟了元皇后一眼,含淚冷笑。
「女人的心思,母親怎會不知道?」
元皇后連連搖頭,哭得梨花帶雨,只裝無辜。
婁太后長嘆一口氣,哀聲問道:「是誰去的晉陽,處死了殷兒,哀家要讓他陪葬!」
高演一愣,喃喃說道:「終是兒子的旨意,怎可連累別人?」
「我不管!」婁太后追憶著高殷的過往,純真臉龐猶在眼前,「明知道是我疼愛的孫兒,卻將這天大的事瞞著我,就是死罪!說,到底是誰?」
高演嘆了口氣,幽幽說道:「是…母親親封的郡君夫人…」
「什麼…怎會是她?」婁太后萬萬沒想到會是令萱。
高演微微點頭,應道:「是她主動向兒子請命,兒子才答應了她…」
婁太后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一時又悲又氣又驚,半天沒說出話來。
高演忙道:「母親也不要怪她…或許她是念及李祖娥的情意,想親自送高殷一程吧…」
婁太后沒有答他的話,又沉默了良久。
「你們聽好了,哀家的兒孫,只能由哀家決定他們的生死!若任何人,再敢貿然殘害高家宗親,哀家定會追究到底,絕不估息!!」
婁太后不好再糾纏此事,終究是皇帝下的命令,天子的尊嚴,她必須要給,可是該有的警告,她也不得不說!
婁太后睿智於心,洞察一切。
帝王之家,手足相殘的黑史,她了如指掌,這一次是高殷,下一次會是誰,她也能估測得出來。
面子也給了,警告也說了,婁太后無可奈何走了出去。
高演和元皇后相視無語,皆灰頭土臉。
…………….
宣訓宮裡,令萱跪伏於地,久久不敢起身。
婁太後面無血色,披垂著頭髮,用哀傷之情緬懷死去的孫子。
她沒有看榻前的令萱,只是撫摸著手中的物件,金鎖片,玉墜子,或是高殷生前的東西。
「你…殺死了哀家的孫兒…」
良久,婁太后才抬起頭來,看看令萱,有氣無力地問道。
令萱沒有起身,不敢看婁太后,低聲應道:「是,太后,陛下本要對他施以絞刑,萱兒擅自做主,改成了毒酒,以保全體面…」
「體面?!」婁太后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那哀家應當感謝你了,對不對?」
令萱忙道:「不敢…萱兒知道太后疼愛孫兒,所以不想讓他受太多折磨…」
「你既然知道他是哀家疼愛的孫兒,為何不先來稟報於我?哀家本可讓他免於一死啊!!萱兒,你太讓我失望了!」婁太后老淚縱橫,悲痛不已。
「太后…」令萱觀其悲容,聞其哭聲,心立刻暗沉下來,悲痛之情瞬間傳到她的心緒,「萱兒不是沒有想過…可是…陛下本來是命長廣王去晉陽,秘密處死高殷的,萱兒若來向太后告密…往後必讓陛下和長廣王君臣失和啊…到時候…陛下必會效仿先帝…將長廣王驅離朝廷…排斥在外…那萱兒如何對得起長廣王殿下?」
「那你又如何對得起哀家?萱兒啊…哀家待你不薄啊…哀家追封陸公為忠烈公,為你陸家平反,又賜你郡君夫人之位,就是希望你與哀家親近啊…你就是這麼報答哀家的?哀家的孫兒就這麼死了,哀家如何對得起他死去的父親啊~~」婁太后哭得渾身顫抖,一邊拍打著身前的桌案,痛心疾首。
令萱本以為天子意旨,無人敢違背,高湛又糾結於心,左右為難,她這才挺身而出,為高湛化解危機,誰知道,婁太后這一關,才是最難過的!
「太后,萱兒甘願領罪,請太后責罰!」
婁太后抹抹眼淚,望著令萱,思慮半晌。
「即刻起,廢除郡君封號,重回掖庭,淪為宮婢!」
婁太后的話語蒼白無力,卻絕情之至,如千根針,萬根刺一般,直扎令萱心房,痛到極點。
「謝太后不殺之恩!」
令萱又是伏地一拜,心入絕望之淵。
「太后…太后冤枉…」
門口一陣騷動,只見李祖娥扒開宮人,沖了進來,跪倒在令萱身邊。
婁太后一怔,隨即悠悠問道:「昭信皇后,你來做什麼?」
「冤枉,太后冤枉萱兒了…」李祖娥連連叩頭,額頭剎時便紫了。
令萱拽拽李祖娥,小聲叮囑道:「皇后,說不得!!!」
李祖娥握著令萱的手,搖搖頭,含淚說道:「我絕不能讓你蒙受不白之冤!」
婁太后望著二人,見有端倪,心下猜度,或是揣摸出些什麼,神情輕鬆了許多。
「你們都退下!」
婁太后讓所有宮人太監全都迴避,怕是真相不能讓人知道的。
左右之人領命,應聲說是,躬身退了出去。
婁太后吐了口氣,不無期待地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直說冤枉,是不是殷兒沒有死?」
李祖娥見沒有旁人,放下了心,對著令萱愜意一笑,感激之情溢於顏表,才又轉過頭來,望向婁太后。
「太后,是妾身懇求萱兒,救殷兒一命,所以才從絞刑改成了毒酒,將殷兒救出了晉陽宮…」
婁太后眉頭舒展,剎時喜笑顏開。
「殷兒喝的,只是沒有毒的酒…」
「是,太后!」李祖娥和令萱異口同聲地答道。
「太好了,太好了…」婁太后喜極而泣,忙又追問道,「那哀家的孫兒在哪裡,哀家要去看看他!!」
李祖娥急道:「使不得啊,太后,若陛下和元皇後知道殷兒沒死,必又要想方設法,行加害之事!」
「他們敢!?哀家告誡過他們了,往後誰再敢加害哀家的兒孫,哀家必不輕饒!昭信皇后,你快告訴哀家,殷兒在哪裡?」婁太后急切問道。
李祖娥似也不知情,將目光移向令萱。
令萱面色一窘,喃喃說道:「太后恕罪,萱兒為了穩妥起見,暫時將他送到陳國去了!」
「陳國?」這回輪到婁太后和李祖娥異口同聲了,兩人皆是一臉驚詫。
令萱看看二人,點了點頭,嘆道:「只有這樣,才能徹底避開陛下和皇后的耳目,求得萬全啊!」
李祖娥黯然神傷,卻故作輕鬆地說道:「也好,雖然再難相見,卻無性命之憂,我終是放心了…」
婁太后看看李祖娥,又看看令萱,笑了一笑,神情有些古怪。
「萱兒啊,你的心裡裝著很多人,卻唯獨沒有哀家啊…」
令萱一愣,旋即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很多人自然是指高湛胡王妃李祖娥,甚至是高殷!
之前,他沒有及時稟報婁太后,是錯,如今,救了高殷,稱了婁太后的心,也是錯!
錯就錯在,她不該一心向著李祖娥!
婁太后這般反覆,還真是讓令萱左右不是人啊!
「萱兒知錯了,萱兒這就去掖庭局,重回宮奴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