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十里寒塘路(二)
過了十多天,沈璧的傷才好了些,多虧葉明遠找到阿碧,把阿碧遣過來照料她,她見著阿碧,自是歡欣鼓舞,傷也好得快了些。
她剛下床沒幾天,便想起老祖宗的花花草草沒人料理,想著儘快去老祖宗那兒應個卯,被劉管家告知:「小姐從此以後不必再去老祖宗那兒,不必再去糟蹋……咳咳……照料老祖宗的花草。」
沈璧心領神會,從此以後不必再去老祖宗跟前晃悠,應了劉管家的意思,是要改道明德樓書房,午後無人時,可做活打掃。此為沈璧病癒后得知的第一個消息。
其二,沈璧還聽說侯府要辦喜事,葉明遠要納高月憐做妾。
沈璧自知今世已不是葉明遠妻房,不必為著他的婚嫁操勞傷神,可看著床上,門帘上的「囍」字,還是會不由自主失落。
午後,她收拾心情,來到葉明遠書房,聽之前打掃的雜役冷萃說,葉明遠晌午嗜睡,必不會回書房作畫,所以沈璧專挑了他午睡的功夫,想著無人叨擾時做活最合適。
沈璧拿著笤帚,進了門卻發現,葉明遠竟然在書房裡!
「你,你也在?」沈璧支吾問道。
葉明遠手持毛筆,面色清冷,見她似很詫異,像是刻意打聽了他的行蹤,原本該午睡的時辰,可他一心惦記著她,就一直守著,沈璧見他也在這兒,卻似乎並不高興,難道與他共處,就讓她這麼不自在?
他冷冷應了一聲「嗯」,便自顧自在宣紙上畫起來。
沈璧見他專註,便要掉頭離開,聽他不悅問道:「你去哪兒啊?」
沈璧一愣,答道:「侯爺專註丹青,沈璧不該叨擾,待侯爺忙完,我再來收拾。」說罷又要走人。
「回來!」隨即被葉明遠喝住,「你掃你的,我畫我的,何來叨擾之說?」
沈璧暗罵他事多,不得不硬著頭皮整理起來,書房不算大,一桌一椅,柜子里擺滿了書,也不知道他平日里看不看,沈璧拿了雞毛撣子,撣開書上的灰塵,不經意間一回眸,便與他對上,卻見他心虛什麼,忽的別開了臉,繼續作畫,沈璧未做多想。
繞過他身側的時候,瞧見他畫得潦草,又是蝴蝶,又是花草,毫無章法,她只嘆葉老侯爺一筆丹青絕世無雙,怎麼葉明遠就沒承襲一二,讓他敗了葉老侯爺招牌。
沈璧收拾好雜物,眼瞧著沒什麼事,便小心離開,可想來也奇怪,既不做賊,為何不大大方方出門,偏要偷偷摸摸的,正在思量,又被他叫住。
「誒?想去做什麼,給我回來!」他不悅道。
沈璧皺皺鼻子:「侯爺,我掃完了。」
葉明遠見她拿著雞毛撣子,噘嘴苦惱的模樣實在可愛,吞吐道:「掃完了地,那,那你可以做點別的。」他看了眼墨汁,「研研磨啊,做做女紅,多的不是事,偏要偷懶!」
沈璧只得乖乖地回來替他研磨,見她難得乖巧,葉明遠面色稍緩,又畫了些花草,沈璧百無聊賴,找了冷萃要來針線做女紅,冷萃不解道:「平日侯爺連催帶趕的把我拎出來,叫奴婢別去叨擾他,現在怎麼變了個人似的。」
沈璧嘆息一聲,回書房搬來一椅子,書房橫面窄,只得搬到他對面,坐在他跟前綉女紅。
葉明遠見她端端坐在對面,今日她穿了一身新衣裳,是阿碧依著他給的料子做的,藕色的絲緞極襯得她膚色白皙,輕紗披肩如雲似霧,這幾日侯府的水土把她養的極好,臉頰浮上幾分薄薄的紅暈,唇色粉嫩,又見她不似平時喊打喊殺,難得溫柔順遂,拿著巴掌大的女紅,綉圖樣,平日里也不見她喜歡鼓搗這個,難道見她仔細,一針一線的勾勒,也不知在綉什麼,如此端持靜謐,溫柔順遂,看得他心頭一顫。
「你看我做什麼?」沈璧抬起頭,又見他在看,不悅道。
葉明遠像被人臨時捉鱉,騎虎難下,索性耍起了無賴:「我,我看看又能如何?天下男子,有哪個不愛看美人的!」
沈璧冷哼一聲,耍流氓還挺張揚!
沈璧不與他置氣,她回神繼續綉她的女紅,臨到落日終於大功告成。
「綉好了!」沈璧興高采烈地舉起來。
葉明遠放下筆墨,湊過來看了一眼,皺眉問道:「雞啊?」
沈璧氣不打一處來:「是仙鶴!」
葉明遠笑了笑,沈璧見他畫好了,也要湊過去看他畫的,誰知他左推右擋,就是不讓她看,沈璧倒不稀罕,臨到走時,聽葉明遠問道:「我過幾日納妾。」
「我知道。」沈璧點了點頭。
「你!你不在乎?」他干瞪著沈璧。
沈璧問道:「那若我在乎,你就不娶高月憐了?」沈璧拿著手裡剛綉好的花樣在手裡把玩。
葉明遠握住她的手腕,「若你在乎,我便不娶她。」
沈璧皺皺鼻子:「那你還是娶她吧!」
「你!」見她逃也似的跑遠了,葉明遠黯然嘆道,難道她就這麼不在乎他?
隔日,沈璧又來打掃書房,可她這次學聰明了,帶了阿碧一塊來,終於不用與葉明遠獨處,葉明遠知道她小心思,不著痕迹就要念叨幾句:「這屋子小了,人一多,就熱!」
可他若指望阿碧能領悟,就大錯而出了,阿碧磨磨蹭蹭,絲毫沒有迴避的意思,還拿了冰窟窿,掏出竹扇,對著他賣力狂扇。
「侯爺,您看這個力度,合適嗎?」阿碧乖巧地問道。
葉明遠終於招架不住,說道:「你閑著也是閑,練幾個字讓我看看你的長進。」
阿碧又聽話地拿起毛筆,趴在桌邊寫起來,「寫什麼呢?」
她冥思苦想起來,葉明遠笑道:「你會什麼就寫什麼。」
阿碧靈機一動,大筆一揮,葉明遠奇怪她不精通詩詞歌賦,怎會寫下這句。
葉明遠隨即念叨:「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沈璧一聽,立馬像被人踩了尾巴,撲上去搶了過來,狠狠瞪了阿碧一眼,阿碧恍然大悟,原本答應沈璧不透露給旁人,誰想今天竟然讓侯爺看了去,上唇包下唇,大氣不敢出。
葉明遠察覺端倪,問阿碧:「誰教你的?」他沉沉嘆了一聲,「你只管說,誰敢動你,我把她給削了。」
沈璧一聽,跺腳把紙張揉成碎片,說道:「我教的,這總可以吧?」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人。
「那你給慣的!跟誰學的脾氣!」葉明遠大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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