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坑

城市的角落，破落的小巷，燈光昏暗，樓宇沉眠，闃無人跡。

「救命啊！」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打破了夜的寂靜。

小巷盡頭，一個年輕人張牙舞爪地在那裡掙扎著，面色猙獰。

「嗒……嗒……嗒……」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清晰傳來，年輕人更加顯得緊張異常。

「別……別過來……別過來……救命啊！」年輕人再次慘叫。

他的模樣很奇怪，孤身站在那裡，手腳和身體不停地扭來扭去，就像是闖進了一片由彈簧組成的羅網。

想動哪裡，身體其他部位就會向相反的方向扭曲，他想向前邁腿，屁股便不由自主地向後撅起，他想向左邊伸胳膊，胸膛便會向右邊挪去。

他並不是在跳舞，王堯不過是一個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不久的萌新，不僅沒有得到逆天改命的系統，還被人用這種古怪的法子限制了行動，可見穿越也不總是美好的。

而腳步聲越來越響，那個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傢伙正在緩緩靠近。

「嘿嘿嘿……，我這無形縛的滋味還不錯吧？」一陣蒼老而陰森的笑聲響起，「你叫吧，儘管叫，叫破了喉嚨也沒用，你小子真特么是個奇葩，果然跑到了這裡，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王堯哪裡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穿越過來沒幾天，除了自己家門前幾百米的範圍，他對這個城市毫不了解。

他只知道眼前是個死胡同，他逃到這裡，原本準備翻牆而過，卻不料迎面牆上居然浮現出來一個女人的身影，將他嚇了一跳，緊接著他就成了這副模樣。

「這裡是有名的鬼樓城中村，住戶都遷走了，大發地產馬上就要開工，一坪六千到一萬二，電梯洋房加聯排、獨棟別墅，我的乖乖，價錢忒便宜，不是勞資有事，還真想在這裡買一套來住住。」

不待王堯詢問，那陰森、蒼老的聲音自顧自地說道。

「鬼……鬼樓……？」王堯想起剛剛撞見的女人身影，聲音驟然低了下去，什麼六千、一萬二根本不是重點，鬼樓啊！

他雖然穿越時間不長，可也聽過鬼樓的赫赫大名，那可是莫名其妙死過許多人的凶宅！

「怕什麼？敢往這裡跑，難道還怕鬼？」陰森、蒼老的聲音終於來到王堯的近前，這是一位滿臉溝壑的老人，穿著一身黑色真絲唐裝，就像是從黑夜中析出了似的，一點一點地浮現在王堯眼前。

「我……我沒想往這……這裡跑，要不，您老放了我，我……我再跑一回……？」王堯看著老人，眼裡露出絕望的神情。

「你小子與道有緣，我就算放你一百次，你還是得往這兒鑽。」老人不緊不慢地笑了笑。

特么的就知道放屁！勞資難道是睜眼瞎？跑一百次還總是回到這兒？別說一百次，再讓我跑一次，勞資指定跑回家去，也不會來這個鬼地方。還與道有緣，你怎麼不說勞資與鬼有緣？

儘管心裡痛罵，但王堯嘴上卻不敢逞強，這個老傢伙還是有一些本事的，自己打不過他，嘴硬容易吃虧。

老人隨手指點著身邊一幢黑黢黢的樓房。

「403，趙本水就是個悶葫蘆，卻娶了個心思活泛的老婆林雅芝，趙本水只圖林雅芝的美貌，卻沒料到林雅芝是個耐不住寂寞的。那林雅芝更不知道趙本水也是個人狠話不多的角色。」

「林雅芝給趙本水戴了綠帽，趙本水殺妻，男人判了死刑，魂魄自歸冥界，可林雅芝卻留了下來，她不恨趙本水，獨獨恨那與她山盟海誓，要帶她一起跑路的許小由。」

「502，許小由是個相貌堂堂的教書先生，滿腦門子男才女貌，卻因為一次酒後亂性，被迫娶了同事劉芬，他不甘心吶，不僅和林雅芝有染，還禍害了好幾個學生……」

「他害怕趙本水報復，東躲西藏，卻死在厲鬼林雅芝的手上，也算是因果報應吧……」

「可他的老婆劉芬卻以為是許小由和205的葛慧娟有染，因為那葛慧娟是個寡婦，還經常和許小由說笑。劉芬竟然下毒害了葛慧娟，想那葛慧娟也是個可憐的人……」

「她嫁了個命數不長的男人，早早守寡，看許小由賣相不錯，和他多了幾次嘴，沒想到竟把自己送上了絕路。葛慧娟那個在上初中的兒子，因為葛慧娟死前在103吃了一碗餛飩……」

「就以為是那碗餛飩有問題，偏生那個賣餛飩的婆娘，嘴巴沒個把門的，丈夫又寵著她，那孩子被惹急了，一把刀，兩條命……」

「還有個308，曹正強，老婆和他鬧離婚，已經搬去娘家三個多月，劉芬在葛慧娟家裡下了葯，回去自家，正好在樓梯上與他撞見，兩人擦身而過，劉芬心下慌張，沒注意身子往他身上貼得緊了些……」

「曹正強便以為劉芬對他有意，晚上躥去她家，意圖不軌，劉芬哪裡肯從？結果又是一條人命……」

王堯見老人沖著身邊樓房指指點點，隨著他左死一個人，右死一個人的娓娓道來，樓宇間更顯森冷恐怖，陰風陣陣，他早已嚇得渾身寒毛直豎。

卻見老人朝天空望了望，扭頭看向王堯，裂開嘴來突然一笑，露出滿口殘缺不全的牙齒。王堯嚇得只想往後縮，卻不料肚子往前一挺，身子差點摺疊起來。

「喂！喂！奚大嘴巴，我求你別說了，嚇死人啦！」王堯壓低了聲音央求老人。

「別說了？你前幾天不是挺喜歡聽我聊這些八卦嗎？」老人斜瞥了王堯一眼。

王堯肚裡那個罵呀！前幾天你是聊這些嗎？

你可盡聊哪家的女孩那眼睛是含春眼，最是容易勾搭，哪家的女孩雖然屁股挺翹，其實卻是九曲迴腸，最是不善生養，哪家的女孩是掃帚眉，娶回家就得破財……哪裡是說這些死呀活呀的東西？

不是給你這老不正經的用那些半葷不黃的段子吸引了，他王堯何至於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到底，這世間第一等重要的事情，就是姻緣，你看，姻緣不順，一幢樓八條人命。所謂孤陰不生、孤陽不長，交通成和，萬物化生，那男女婚配可是衍化萬物的絕大功德，是一項極有前途的事業！」

「老夫看你投緣，有意讓你接這待遇優厚，最有成就感、利國利民、油水十足的位置，你小子還特么推推搡搡的，以為老夫缺了你這點醬油，便要喝那白水湯嗎？」奚大嘴巴說著話就變了臉。

「不是……，你說的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是穿越來的，你懂不懂？註定是要做大事的！你叫我做那孤男寡女網，兩情相悅網的小編？我特么穿越前就沒興趣好不好？」王堯是真的聽不下去了。

「豎子不可教也！信不信老夫我現在就把林雅芝的鬼魂招來，她到如今可還沒有回歸地府，一直在這兒晃蕩呢。」奚大嘴巴勃然大怒。

隨著奚大嘴巴的話音落下，王堯只覺身周颳起一陣陰風，隱隱地便聽到有女人的哭聲傳來，朦朦朧朧的，對面牆上又出現了女人的身影。

「我好苦啊……」

「奚……奚大嘴巴，我倆的事，牽……牽扯那麼多人進來幹嗎？」王堯的話又說不利索了。

「哼哼哼……」奚大嘴巴一陣陰笑「今晚，你不從了我，就從了那林雅芝，兩條路，你自己看著辦，要我說，林雅芝雖然死時已經30多歲，但模樣還是不錯的，G罩杯，老夫不騙你……」

奚大嘴巴也是沒辦法了，這小子身負道韻，是絕佳的接包對象，他這職位可不是誰想干就能幹得了的，上面得批准。他剛才有一句話說錯了，沒了王堯這點醬油，他還真就得喝那白水湯。

「奚……奚大嘴巴你……你混蛋，我都說了幾千遍，勞資不用你介紹工作，你……你特么……有多遠給我滾多遠！」王堯當然不能選林雅芝，可叫他就此降了奚大嘴巴，他又哪裡願意，只能破口大罵。

他就搞不明白了，明明是一個猥瑣的油膩老頭，咋就變成了月老？還要叫自己也做月老？你特么要前赴後繼，找自己的兒孫去，禍害我做什麼？不就是蹭了兩口酒，聽了點八卦？代價至於這麼大嗎？

「我混蛋？你小子還有一點上下尊卑的意識嗎？你爹媽沒教你怎麼做人，難道連尊重神仙也沒教你？老夫堂堂天庭駐人界辦事處特一級月老，你特么敢罵我混蛋？」

奚大嘴巴黑了臉，往天上瞅了瞅，一步步向王堯走來，王堯見他像是要來抽自己，心中憋悶異常。

就在不久前，他和這位奚大嘴巴還在酒桌上一個老哥、一個小弟聊得開心，誰知道，老頭一個工作沒介紹成功，就成了這畫風。

王堯腳下想要往後退，沒料到身子卻向前彎了下去，就像是沖那奚大嘴巴鞠躬，屁股撅上了天，頭卻越發低到了襠下。

「唔，不錯，雖然你小子嘴巴臭，但態度還是很不錯的，怎麼樣？從了我吧？相信我，林雅芝那一雙冰涼的小手摸到你身上來，唉吆喂，那滋味，我想一想都酸爽的受不了啊！」

奚大嘴巴摸著王堯伸出去的腦袋，又掏了掏他的脖頸，笑著說道。

「我特么不幹……我特么不願意！勞資好不容易穿越過來，是要當戰神，做老大，登上人生巔峰啊！這芝麻綠豆的破官，還特么特一級，特十級又算什麼破玩意？」

王堯身體動不了，只能破口大罵，任由奚大嘴巴用他那骯髒乾癟的大手撫摸著他的腦袋，他只覺腦袋疼痛欲裂，像是要給奚大嘴巴生生捏碎了一樣。

穿越之前，王堯不知讀了多少萬卷的書，特別是網文，他簡直就是如數家珍，天天就盼望著自己能夠穿越，然後戴上一副牛×至極的系統，賺大錢、泡美妞、斗惡霸，做大佬，登上人生巔峰。

卻沒料到，自己穿越是穿越了，這最難的一步都做到了，自己的輝煌人生竟然要特么毀在一個叫奚大嘴巴的齷齪老人手裡，這叫他簡直欲哭無淚，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你把林雅芝叫來吧！勞資從了林雅芝，也不向你投降！」

王堯疼得狠了，眼含熱淚咬牙說道。他也是豁出去了，女鬼就女鬼，總比給這黃土埋半截的老傢伙捏死強多了，說不定這女鬼就是他系統開啟的契機？

到時候女鬼不是鬼，紅顏相伴、系統開掛，哪個穿越的身邊不是一大堆美女？這林雅芝說不定就是其中之一？不過，這位喜歡給老公戴綠帽，還是要小心一些。

「你說真的？」奚大嘴巴聲音一沉，捏著王堯腦袋的手一緊，王堯一聲尖叫還沒躥出嗓子眼，那手卻又立刻鬆開了。

「真的！當然是真的，一點不假！」王堯腦袋抬不起來，只能在那裡含糊點著頭，不停磕碰著奚大嘴巴的手掌。

「你……你……你難道，一定要我泄露天機嗎？」奚大嘴巴的聲音突然變得好生奇怪，王堯發現身上鬆動了一點，不禁抬頭看去，只見奚大嘴巴正一臉沉痛地瞅著自己。

「年輕人，穿越好厲害的，可你為什麼這麼慫呢？你的系統呢？金手指呢？那位隱藏不露，一步步教導你走向人生巔峰的世外高人呢？他們都在哪兒？」

奚大嘴巴緊皺眉頭搖著腦袋，說到世外高人時還挺了挺胸脯。

王堯瞪大了眼睛，這……這奚大嘴巴是同道啊！對穿越這麼熟悉，難道也是穿越來的？

「知道我為什麼要收你為徒嗎？不要去想月老，就想師徒！想一想，誰能指點你修鍊，誰會為你提供天材地寶，誰在你還弱小的時候挺身而出，保護你？誰攙扶著你將你送上人生巔峰？」

「是你？」王堯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唾沫，瞪大了眼睛看向奚大嘴巴，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明明說好了當月老，怎麼變成拜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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