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德川神社

仰望天空這個詞已經用爛了，但我還想再用一次，在這燦若繁星的鋼鐵森林裡，我是否能駕駛飛船衝破這厚積的陰層？

德川神社隱藏在一片高樓之中，有些不少民眾會來這裡參拜稻荷神，但在夜晚降臨之後，就不準入內了。鳳凰帶著彌珀斯走進了德川神社，看了一眼庭院里的注連繩，接著走進了拜殿。

和風源於中國的唐朝，以碎花典雅的色調為主，更注重以竹、藤、麻為裝修的自然素約的風格。在至今的2070年，能看到這樣一座充滿文化氣息的神社，實屬不易。

置身這樣的環境能讓人心情放鬆，鳳凰推開了米色的拉門，走進房間。裡面有五個人，都跪在榻榻米上。

德川一戶，德川神社的神主，置身於一張黑色的網幃幕下，裡面依稀可以看到他端座的身影，周圍的空氣都向他那邊的聚攏，他的身旁站了一位穿著白色和服，腰間系著一根紅色麻繩的巫女。

「鳳凰你來了。「帷幕里傳來德川一戶的聲音。

「說實話，我並不想來這裡。「鳳凰連鞋都沒有脫，直接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太沉悶了。」

聽到這幾句話，另外幾個人扭過頭看了一眼鳳凰，又重新把頭轉過去了，沒說半句話。只有希微爾，一個擁有紫色曈孔的少女，朝他露出了頑皮的笑容，好像在跟他說，你怎麼每次都這麼囂張哦。

鳳凰也朝她眨了眨眼睛，剛想跟她說話，德川一戶的聲音就再次前方傳來：「我們鬼忍，為三和集團，為整個平京市維持秩序，剷除間諜、腐敗者、違法者、還有毒瘤伊卡洛斯，靠的就是我們強大的實力和忍者五道，老貓，你要向鳳凰討教，昨天八時，他又成功的擊殺了一名C級的伊卡洛斯，任務完成率百分之一百。」

老貓在這裡是年齡最大的男子，已經接近三十歲，一向比較老練，穩重，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老貓這個代稱，他從榻榻米上站了起來，彎腰點哈腰，回答了一句是。

「那名逃掉的伊卡洛斯在這，」拉門被打開，一位身高接近兩米的穿著黑衣的男人踏了進來，將一具屍體隨手丟在地上甩出去兩米遠，力量大得驚人，眼神也像刀一樣鋒利，並且把這「刀」轉向鳳凰，「任務完成率百分之百，確實很厲害，但對我們鬼忍而言，態度也很重要。」

鳳凰笑了笑，低頭看向地上那具屍體，一刀被貫穿了電磁晶元。這個過分冷酷的人，名叫服部半藏·宏太，伊卡洛斯獵手，狩獵伊卡洛斯時，從來不會出第二刀。

「你說的是，態度確實很重要，不過，你還真是有一手好刀法，能告訴我們大家你是怎麼做到的嗎？「鳳凰笑著摸了摸下巴，抬頭看向宏太。

「告訴你們，你們也學不會，我只是叫你們遵循秩序，變得夠有用些。」宏太的臉用面巾遮了一半，從眼角斜出一道刀疤，更增添了狼一樣的狠絕，說出的話，也透著一股冰冷。

「我知道，我知道……。」鳳凰又贊同的點了點頭，其餘的人臉色變得有些暗沉，宏太不給他們面子。

「所以你們都少說點話。」宏太走到了屍體前，伸出了黑金電磁刀，剛要解決掉這個屍體，沒想到鳳凰又說話了，並且臉上出現了濃郁的笑，像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

「那照你這麼說，在德川神主面前，你也是不值得說話的廢物？就在剛剛德川神主還在誇我來著呢，弱雞也不能看不起弱雞呀。」

「噗！」另外幾名鬼忍都笑了，希微爾甚至笑出了聲。

「鳳凰，你也只會逞口舌之能，忍者之道，在於忍與修，對待敵人則要斬盡殺絕。」宏太看著鳳凰這張笑容，手中有了動作，抬起電磁刀一刀將死亡的伊卡洛斯斬成了兩半，化成了一堆藍色的晶體。

「不愧是德川神社第一鬼忍，超A級的身份，如果有機會，我倒想體驗一下你的一刀流。「鳳凰倒不怕宏太，甚至半真半假的開起了玩笑，那一張笑咪咪的臉，讓人忍住的想要划爛。

「鳳凰，你永遠像只不知死活的鴨子，」宏太轉頭猛的看向鳳凰，身體一瞬移到了他的面前，一把黑金的電磁刀已經指在了他的額頭，「你可以試試我的一刀流。」

一把刀指在自己的額頭，只往前輕輕一伸就能破開自己的頭骨，換作別人肯定會心生恐懼，但鳳凰沒有，他就這麼看著眼前的刀尖，笑道：「如果你想打架我隨時奉陪，只要神主同意。」

宏太沒有說話，面罩下的獨眼仍盯著吳天宇，要把他撕裂。

「肅靜！」德川一戶抬起手，展露出神主的威嚴，「宏太你應該把戰刀對準敵人的頭顱，而不是向自己的同僚展露你狼一樣兇狠。」

鳳凰仍笑咪咪宏太，宏太卻註定不能對他怎麼樣，房間里還坐著德川神主。

「這種身份的人，我還不屑擅自動手，我只殺有用之人。」宏太收回刀柄，轉身，挺直腰桿跪在了榻榻米上。

「說得好，我就喜歡你這麼說，這次你之所以你擅自的動手，是不是肯定是嫉妒我帥氣的容顏？」鳳凰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臉。

「鳳凰！」德川一戶語言甚少，但話語極其有分量，就連鳳凰也不能再得寸進尺，鳳凰也明白這一點，也沒有再說話，一時間，房間就這麼安靜下來。

幃幕下的德川一戶，用一雙威嚴的眼睛審視這個房間的每一個人，並緩緩開口：「武士之道，忠臣藏、光榮義、刀無情、既然你們選擇了德川神社，我就希望你們能遵守武士之道，勿犯戒律，違，休怪德川一戶刀無情。」

「是！」鬼忍們瞬間點頭，聲音鏗鏘有力。鳳凰在低頭的時候，笑著偷偷的瞄了宏太一眼。

「今天，我們德川神社接到了三和集團的任務委託，」德川一戶從團蒲上拿出一個電子搖控器，按下啟動鍵，一塊藍色的磁浮屏幕，在眾人面前緩緩張開，「A級任務，價值三千萬美金。」

原先聽到了任務妥托，一眾鬼忍並沒有聽到了太大的反映，因為他們本就是執行這種妥托任務的，但是他們聽到了A級任務，三千萬美金這幾個字眼后，紛紛抬起頭，看向電子屏幕。

「伊藤靜美，三和集團董事長伊藤孝三的女兒，今天三時從總公司乘坐飛船前往製作工廠時，飛船離奇墜毀，人卻不知道所蹤，疑似被伊卡洛斯襲擊擄走。」德川一戶的聲音再次傳來。

電磁屏幕在一陣閃爍后，映出一張亞洲女人的面孔，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黑色娃娃頭、一雙冷峻的眼睛、一張鵝蛋似的臉龐。

「鳳凰，五天之內，務必將她帶回。」德川一戶看向鳳凰。

「交給我？」鳳凰摸了摸下巴。

「你對女人很有一套。」德川一戶回答。

鳳凰摸了摸額頭，低頭笑了笑，說道：「神主，你還真看得起我。」

「你跟宏太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德川一戶毫不掩飾對鳳凰的重視，接著他朝身旁的巫女招了招手，那名巫女便端著一個紅木器皿，走到了鳳凰面前，裡面放著一塊銀色的U盤。

「這是這次任務所用的資料，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德川一戶說。

「那這次任務，我是不能讓你失望了。「鳳凰伸出了手，將U盤拿到了手裡。

德川一戶笑道：「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巫女端著器皿，重新回到了德川一戶的身邊，腳下的木履輕輕發出聲響，宏太的眼神沒有片刻的偏離，眼睛一直目視前方。

「宏太，你是B級任務，護送三和副董事澤田健次郎先生前往製造工廠進行巡查，嚴防伊卡洛斯的刺殺。」

「是！」宏太低下頭，聲音尖銳有力。

鬼忍們從來不是自己選擇任務，而是任務選擇他們，所以對於這次分配，他們沒有任何話講，但不代表他們的心裡沒有任何想法。

德川一戶又跟幾位鬼忍分配了任務，各自拿了自己的資料之後，才紛紛告退。

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才會配備電磁刀，其它時間電磁刀都是存放在由專人看管的武器庫里。殺人用的電磁刀不過離開鳳凰半天，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鳳凰把電磁刀放進風衣的口袋裡，走進古色古香的樓道，點燃一根煙，剛準備抽，抬頭，便看見希薇爾靠在藍旗色的拉門上，正巧笑嫣然的看著自己。

希薇爾穿著一件藍色的牛仔褲，上身配了一件束腰的緊身黑色衣，加上眼睛那雙紫色的瞳孔，很有青春范和女殺手的感覺。

「小魔女，你怎麼還沒有走？」鳳凰吐一口煙，走到了希薇爾的面前，用手撐住門，「你知道你一個人在這裡很危險的。「

「不是有小鳳凰在這裡嗎，我來看看我的夢中情人不行啊。」希薇爾點了點鳳凰的心臟。

「喲，你這小嘴，真是什麼話能都往崩了啊，「鳳凰

點了點希薇爾的臉頰，「你知道你才多大的嗎？還夢中情人，叫老大哥，叫叔叔才對，以後見了更是對我點頭哈腰。」

「我不是要向你看齊嗎，你是風流倜儻的帥哥殺手？而我自然是傾國傾城的美女殺手！「希薇爾咪著眼，驕傲的翹起來了嘴巴，「怎麼樣……你教我的這兩個詞我用的漂亮吧。「

「嗯……還行，名師出高徒，不過……誰叫你這樣造句的，傾國傾城的美女殺手？你還要多長几年呢，」吳天宇牽起希薇爾朝門外走去，「走……去外面吹吹風。「

「你一年前你就說我小，我現在都十八歲了，我哪裡小了？」

德川神社一條通往「鋼鐵森林」的小徑，旁邊有一座掛滿風鈴的小亭，鳳凰牽著希爾薇的手走進了裡面。

「嗯，是不小了，比之前了大很多。」鳳凰看了一眼希薇爾的胸脯，摸了摸下巴。

「鳳凰你們……中國人都這麼不要面子的嗎？」希薇爾哪不知道鳳凰說的什麼，臉瞬間紅了紅，幸好，光線微暗，旁邊石燈籠的光只漫進了一半，眼前這個男人也只能清楚看見她半邊的側臉。

亭子很靜，似乎有風吹了進來，是從很遠的地方吹來的，有鋼鐵森林打磨過的痕迹。鳳凰把手扶到了攔桿上，扭頭朝希薇爾笑道：「我說到底，我只不想你長大而已，你這小姑娘。」

「為什麼？」希薇爾往前走了一步。

「你可以一直為自己而活，」鳳凰仰頭看向面前的風鈴，伸出手將它用力一握，風鈴便碎成了一顆顆藍色晶體，隨著風颳去了遠方，「處處布滿監聽者，一個人能活著就很艱難了，存夠錢，離開德川神社，多好。」

剛剛被捏碎的那個風鈴，是一塊監聽晶體，看著殘留在地上的碎片，希薇爾抬起頭，說道：鳳凰，我不喜歡為自己而活，你都還有珀彌斯，還有家人。」

「我跟你的情況可不同……怎麼老是跟我學。」鳳凰轉身摸了摸希薇爾的頭。

「因為我不喜歡別人，就喜歡你呀，誰叫你兩年前見了我，左一個好妹妹，右一個好妹妹的，我就喜歡你跟講話，跟你學，你教我的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希薇爾咪著咪眼，像小貓一樣享受鳳凰的摸摸頭。

「我也教過你，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鳳凰突然嘆氣的收回手掌，看著希薇爾的眼睛直搖搖頭。

空氣變得驟然緊張，希薇爾一把抓住鳳凰的手臂：「喂，鳳凰我不許你開玩笑，我要你認認真真的。」

「小魔女，你知道的，我從不開玩笑，「鳳凰認真的說，「但我希望你能這麼做……。」

「鳳凰……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說……你一定是討厭我了……。「小魔女眼睛一紅，竟然要哭了出來。

「哎喲喲，這就哭了，這還是那個冷酷無情的小魔女嗎？」鳳凰捏了捏希爾薇的嫩臉兒，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難道你還捨不得離開德川神社？「

「德川神社……你是說離開神川神社？「

「不然呢？看看你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就像一隻小花貓，恐怕珀彌斯看了都要笑你。」

聽到了鳳凰這麼說，小魔女流到淚眶的眼淚一下抽嗒的收回了回來，朝他吐了一下粉舌，說道：「哼，你太天真的，我這是在演戲而已，身為殺手連這種手段都沒有就不用混了！」

「唉，小姑娘，小姑娘啊，「鳳凰又摸了摸小魔女的頭，這更像是一種習慣，「不過，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的錢也差不多賺夠了，是時候要離開了。「

「離開？可是要斷掉一指，更何況我們體內還有數字蟲。「數字蟲一種植於里的追蹤器，德川神社可利用數字蟲來準確定位到鬼忍們的位置。

「那又怎麼樣？維持平京市的秩序並不需要我們，我們只是生活在下水道的藝術家，雙手沾滿了血，那些隱藏角落裡的仇敵遲早會張開他們的血盆大口企圖吞噬我們，我們要做就是金盆洗手，躲到一個無人知道的藏身之所，讓那些精湛的技藝成為永恆的回憶。」

「你以後再也不殺人？不管是伊卡洛斯還是真正的人？」小魔女定睛的看著鳳凰的臉，紫色的瞳孔閃爍異樣的色彩。

「中國有一句俗話，叫積惡禍滿，凈土非遙。」鳳凰看著小魔女的眼睛，輕輕的笑道。

「我明白了，」小魔女緩緩低下頭，風輕輕的吹動她的額發，她看著自己的腳尖，「我覺得完成這次任務以後，我能更聽你的話，你記得要帶上我。」

鳳凰笑了笑，說道：「想跟我一起走啊。」

「我覺得你就是這樣想的，天天欺負我，偶爾照顧我一下不行啊。」

鳳凰仍是笑了笑，沒有說話，英俊的臉上那抹溫柔的弧度，卻像一杯美酒愈發令人心醉。

「怎麼……不行啊。」小魔女扯住了鳳凰的衣角。

「你說行就行唄。」鳳凰朝小魔女伸出手掌，「走吧。」

「去哪？」小魔女不解，卻把手放進了鳳凰的手心裡。

「當然是回家嘍。」鳳凰握著小魔女的手，走出小亭，朝隱約而見的鋼鐵森林走去，「這裡風景雖好，但終究不屬於我們，有無數人可以來這裡替代我們，成為鳳凰，成為下一個服部半藏，成為一個魔女。」

「但珀彌斯小姐只有一個，只屬於你的珀彌斯小姐。「

「噢……這倒是的……。」鳳凰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珀彌斯，她仍像一個幽靈跟在鳳凰身後，甚至連腳步都聽不到。

小魔女與鳳凰的倒影在石階上一層接一層往下走，如同哥哥與妹妹。

珀彌斯看著他們的背影，冷色的瞳孔突然泛起一絲漣漪，扭頭看向被霓虹映成紅綠的「鋼鐵森林」。

遠方會有寒蟬在驚泣，城市的深處會有野貓在高高的樓層來回的跳躍，老闆椅上的商人會拿起酒杯，俯瞰這座被廣告所充填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