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月淡星稀。

搖曳的幽暗燭火,映照一室戚然。

冷宮的定義,便是為了詮釋凄涼。而她,季雲雁,漫漫人生,也只能與凄涼相伴……淚滴長門秋夜長,愁心和雨到昭陽。

淚痕不學君恩斷,拭卻千行更萬行。

一生的青春,一世的執著,盡數埋藏在這深宮當中,點點血淚,憔悴了紅顏,換來的卻是君恩先斷的悲哀。

無數個淚滴長門的秋夜裡,她總是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何今日,她得嘗盡苦楚?

然而,再苦也沒多少時候了,她深知,這難挨的人生將至盡頭,愛恨情慾,都將深埋。

唯一挂念難捨的,是允塵,她可憐又無辜的稚兒……

強撐起身子,季雲雁費力地低喊:「允……塵……」

「娘──」約莫十來歲的男孩急忙應聲,來到床畔。「什麼事吩咐孩兒就好,您別起來。」

「允塵……」她聞言鼻酸,這孩子才幾歲,卻必須捨棄天真無邪的權利,陪著她歷盡滄桑,嘗盡苦楚,早熟懂事得令她心疼,這些年來,要不是身邊有他,她早在十年前就活不下去了。

都是她這個沒用的娘親,否則,今日的允塵,應該是人人捧在手心疼寵的天之驕子,而不是任人奪去屬於他的一切──思及此,她幽戚地抬眼低問:「孩子!你會怨娘嗎?」

「娘為何要這麼說?這不是您的錯呀!」

經他這麼一說,她略微寬心。「允淮那孩子……」

朱允塵倏地冷下臉。「我不想提那對母子!」

「別這樣,你和他再怎麼說也是手足……」

「我沒有任何兄弟!」他旋即打斷。

手足?呵!多可笑的字眼,誰拿他當手足看了?

「娘呀,您別忘了,是誰將我們害得這麼慘,任您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含悲忍辱,度過了凄涼的十載春秋!」

兒子不平的控訴,挑起了她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凄怨。

不甘呀……然而,她又能如何?

「允塵……答應娘,要勇敢、堅強地活下去,我們母子沒有愧對任何人,千萬……別讓人瞧不起……」她氣如遊絲,抓著兒子雙手的力道,卻是出乎尋常的大。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朱允塵堅定地點頭。「娘!您放心,孩兒會活得抬頭挺胸,比任何人都有尊嚴!」

聞言,季雲雁幽幽地笑了,那笑容,縹緲得難以捉摸。

兒子向來堅強,她相信,他會有能耐開創自己的人生。

愛已絕,恨已杳,淚已闌珊,這失敗的人生,是該劃上句號了──鬆了手,她安心地閉上眼。

一旁的朱允塵不哭不叫,彷佛早已知悉事情會在這一刻發生,他放回母親的手,拉起薄被覆上母親殘淚猶存的面容,就在這一刻,他向自己,也向芳魂未遠的母親發誓,總有一天,他會代自己,也代含怨而終的娘親,討回屬於他們的公道!

也在這一天,他全然的脫胎換骨,遺落了所有的悲歡笑淚,空洞的瞳眸閃動著不屬於十歲孩童的沁冷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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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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