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
上了飛機的何辭也較往常沉默,祁蔓以為她是因為以前飛機失事的事情擔心,不由喊道:「小辭。」
何辭轉頭,眼角微紅,似有水珠掛在那裡,晶亮發光,她用手撣掉,應話:「嗯?」
祁蔓看眼黎言之,後者會意,很自覺讓開距離,何辭從椅子上起身來到祁蔓身邊坐下,軟聲道:「姐姐,怎麼了?」
「是你怎麼了?」祁蔓替她將秀髮撥至耳後,露出漂亮的耳垂,小小巧巧,很可愛,何辭圓溜溜眼睛看祁蔓,搖頭:「我沒怎麼啊。」
她似是強調:「我挺好的。」
祁蔓抓住她手:「害怕?」
何辭頓幾秒誠實點頭:「害怕。」
祁蔓伸出手抱她,將她頭埋在自己懷裡,就像是那次飛機出事,她咬牙將何辭拉入懷中一樣,溫暖,舒服的感覺襲來,何辭不免放鬆身體,她後背被人輕拍,祁蔓說:「別怕。」
她好像就真的不怕了。
何辭雙手摟祁蔓腰,彼此穿厚重的棉衣,但她還是能感覺到祁蔓身上傳來的陣陣暖意,如涓涓流水,漫過她心裡,何辭輕聲喊:「姐。」
祁蔓拍拍她頭,兩人依偎在一起,坐一邊沉默不語的黎言之手放唇角,忍不住輕咳一聲。
何辭從祁蔓懷中起身,祁蔓沒好氣瞪黎言之,後者一臉自然低頭繼續看雜誌,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經過剛剛那個擁抱,何辭也沒那麼陰鬱了,她坐祁蔓身邊說:「要不我坐旁邊去?」
祁蔓拉住她:「沒事。」
何辭餘光掃黎言之:「我怕黎姐姐憋得慌。」
「什麼憋得慌。」祁蔓面上浮出紅暈,落在白皙肌膚上,惹眼又漂亮,何辭笑:「姐姐你是在害羞嗎?」
祁蔓嬌嗔看她,似是瞪她,只是威懾力不足,挺像撒嬌,何辭拉住她手說道:「其實我以前一直想要個姐姐。」
「小時候隔壁家有兩個孩子,有個比我大三歲,我每次去她家做客都愛跟那個姐姐後面跑,有次我生病,她來我家看我,我就拽她非要她待在我家,我還和我爸說,我要他給我再生個姐姐。」
祁蔓能想象到她無賴的樣子,充滿稚氣,不會惹人厭煩,只會讓人心憐,何辭努嘴:「我爸說我怎麼給你生,你現在就算要也是妹妹。」
「我才不要妹妹。」何辭癟嘴:「我就喜歡姐姐。」
祁蔓不解:「為什麼那麼喜歡姐姐?」
何辭看她,正正經經的說:「因為長姐如母啊。」
而她,沒有媽媽。
祁蔓沒想到是這個原因,一時怔愣,半晌沒回話,她和黎言之互相看眼,心頭有些歉疚,何辭說:「不過沒事,我現在有了,還是全世界最好的姐姐。」
這句話直接戳祁蔓心窩裡,她才不是什麼全世界最好的姐姐,她是最自私的女人,為了黎言之,哄騙何辭上飛機,哄騙她留在國外,她面色微微白,身上的暖陡然散開,有股涼氣從腳底板竄上來,雙手冰涼。
何辭沒注意她變化,兀自喊:「姐?」
祁蔓發現,連一聲姐,都像是尖刀,戳在她心裡最柔軟的地方。
她不配。
「小辭啊——」
「蔓蔓。」黎言之打斷她的話,問道:「你們要不要喝點什麼?」
「好啊。」何辭看向黎言之:「我想喝果汁。」
祁蔓回神,對上黎言之的雙眼,她抿唇:「我喝白開水。」
黎言之沖保鏢打個眼色,沒一會三杯不同的飲品端上來,給祁蔓的不是白開水,而是一杯熱牛奶,祁蔓抿一口,甜甜的,這些甜意裹著說不清的酸澀,重新湧進她身體里。
「這果汁好喝。」何辭又恢復她平時活潑的樣子:「姐,你要不要喝一點?」
祁蔓搖頭:「我不要了。」
「可惜。」何辭又喝兩口,對黎言之說:「黎姐姐,你坐這邊來唄。」
她態度沒有一開始面對黎言之那麼懼怕,現在多了些坦然,黎言之聞言坐在她們對面的沙發上,何辭眯眼笑:「黎姐姐,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黎言之下意識瞥向祁蔓,放下杯子:「為什麼這麼問?」
「好奇啊。」何辭說:「我還沒喜歡的人,想先問問。」
「喜歡有很多種……」
「那你對我姐的喜歡呢?」何辭宛如親妹妹盤問,黎言之結舌,她和祁蔓公開以來,還沒有人敢在她面前,對她問這樣的問題,但何辭這樣問出來,她又覺得不奇怪。
黎言之未加思索的回她:「我對你姐的喜歡,是非她不可的喜歡。」
祁蔓握住杯子的手一緊,何辭在這胡言亂語,怎麼黎言之也跟著附和,也不害臊,還非她不可,真是——
真是讓她沒辦法招架。
祁蔓知道黎言之,幾乎不會在外泄露情緒,更不要說這麼明目張胆的表白,兩人私下怎麼浪,她都習慣了,但這麼正正經經的告白,還有何辭在,祁蔓耳朵尖泛紅,她喝口牛奶掩飾自己的情緒,身邊何辭笑:「那就是很喜歡咯,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祁蔓一口牛奶差點沒噴出來,她咽下去輕呵:「小辭。」
「怎麼了嘛。」何辭不解:「我總要問清楚才能把你交給她啊,你現在身邊沒親人了,我就是你靠山,姐你放心吧,我要把黎姐姐摸透透的。」
祁蔓張口無言,到現在了,何辭還在關心她,她感覺有一張網從身邊罩來,將她束縛住,困死死的,不能動彈。
她垂下頭,雙手捧杯子,手摩擦邊緣,四周一片寂靜,黎言之嗓音溫和的說:「你問吧,你問什麼都可以。」
「真的?」何辭一聽來了精神:「什麼都可以?」
黎言之點頭:「嗯。」
何辭立馬說:「你們性生活和諧嗎?」
果不其然,身邊一聲叫:「何辭!」
「問問嘛,陸姐姐說黎姐姐是性冷淡,我總得摸清楚,不然姐你好吃虧的,這性生活不和諧可難受了,人家說上床沒有……」
祁蔓越聽越離譜,她想也不想直接捂住何辭的嘴,何辭唔唔唔掙扎,對面的黎言之看兩人鬧著絲毫沒有覺得煩或者吃醋,她算是明白,為什麼祁蔓如此喜歡何辭了,當真可愛,她如果有這麼個妹妹,也會這般疼愛吧?
她倏而想到兩個無緣的姐姐,黎言之眼底有若有似無的暗沉。
何辭和祁蔓正鬧著,飛機一顛簸,何辭當即不動了,她轉頭看祁蔓,皺眉:「姐,你有沒有感覺?」
祁蔓面色也蒼白,她點頭:「嗯。」
何辭咬牙:「不會是咱倆太鬧了,飛機承受不住吧?」
雖然明知道這是最不可能的事情,但何辭還是說出來調節氣氛,祁蔓搖頭:「別擔心,沒事。」
她話音剛落,飛機又顛簸一次,似是蹭到什麼,整個飛機往旁邊傾斜,祁蔓和何辭抱在一起,她原本受傷就沒好,這麼一用力扭曲,腰疼得冷汗簌簌,黎言之也穩住身形,讓兩人繫上安全帶,保鏢在前面喊:「黎總,是氣流。」
黎言之點頭,面色恢復平靜,她對祁蔓說:「有氣流,你們系好安全帶。」
何辭和祁蔓已經系好了,何辭還碎碎念:「我他媽這是什麼狗屎運氣,上一次天就要遇一次氣流,這氣流和我過不去了嗎?」
飛機遇到氣流,是很正常的現象,黎言之安撫何辭幾句,何辭沒有最開始在那個飛機上驚慌,因為這次氣流明顯不大,只是顛簸而已,她無奈的說:「我下飛機一定要去買彩票,我看看我都什麼運氣!」
祁蔓在她身邊握住她手:「我也去買。」
何辭轉頭對她笑,還沒咧開嘴,飛機一個傾斜,祁蔓往何辭身邊靠,對面黎言之皺眉,她坐飛機的次數是最多的,遇到氣流也是次數最多的,但是以往不像是這樣,她還沒沖前面問話,保鏢就轉頭,欲言又止,很猶豫,黎言之對上他眼神,嚴肅的開口:「說!」
「黎總。」保鏢聲音清晰傳來,他說:「飛機失控了。」
「草。」何辭忍不住爆粗口:「不是說遇氣流嗎?怎麼好端端就失控了?」
最前面的駕駛艙誰都沒有過去,機長正在操控平台,但不管他怎麼操作,頁面都沒有反應,任何機能都顯示一切OK,沒任何故障報警,沒有紅燈閃爍,但就是不聽使喚,這飛機,好像有它自己的意識,機長一拍面前的杆子,神色著急,額頭全是細汗。
飛機在向下俯衝,保鏢說:「黎總,飛機已經失控了!」
黎言之想站起身,又被顛簸撞到邊緣,她勉強爬起來,走到保鏢面前:「什麼叫失控!」
保鏢和她簡單解釋,何辭和祁蔓自然也聽到了,三人陷入沉默,何辭眼圈紅了,她假裝輕鬆的說:「怎麼又碰上了,能迫降嗎?」
「迫降不了。」保鏢解釋:「所有控制面板都不聽使喚。」
「是壞了?」
保鏢搖頭:「沒有壞,沒有任何系統報警,控制頁面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只除了不能操作,或者說,不聽操作。
這熟悉的幾個字讓黎言之和祁蔓腦中警鈴大作,兩人不約而同的說道:「RC!」
無人駕駛的RC系統!
黎言之想去駕駛艙核實情況,祁蔓喊道:「別去了!別浪費時間了!如果真的是裝了RC,你徒手拆不掉的!」
她這句話點醒黎言之,RC系統,沒有人比黎言之更清楚,不對,有人比她更清楚,甚至將這個系統裝在她飛機上,這人不僅比她更清楚,還比她更精通!
黎言之不在往前。
保鏢還站在她們身邊,說道:「黎總,跳傘吧,他們推測出最佳的跳傘地點和時間,就在五分鐘后。」
話說完,飛機又被什麼撞擊,黎言之整個人橫撞在窗戶上,她頭暈兩秒,保鏢想去攙她,也沒辦法往前走一步,飛機就像是被人操縱的玩具,在高空和氣流玩對對碰,她們不時因為顛簸而撞到桌角邊緣,黎言之額頭出了血,祁蔓擔心的看著她:「言之。」
黎言之伸手表示沒事。
何辭一臉害怕,她是真沒想過自己這狗屎運氣,怎麼什麼事都能被她碰上,這種幾乎不存在的可能性也被她撞上,這次從飛機上下來,怕是真的這輩子都不會在想坐飛機了,她臉慘白,淚水掛在臉頰上,祁蔓摟著她,兩人抱團,保鏢咬牙:「黎總!」
似是催促她下決定,黎言之點頭:「跳傘吧。」
保鏢剛應下,另一個保鏢從前艙走過來,臉上毫無血色,身體輕抖,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呈現一種很不自然的神色,他們跟黎言之這麼久,從沒有如此表情,還能有比飛機失控更可怕的事情嗎?
幾秒后,黎言之知道,還真有。
飛機上的降落傘,只有兩個。
機艙里呈現鬼一般的寂靜,飛機不是在急劇下降,但是也是在往下俯衝,操控的人似是知道要給她們選擇的時間,故意不給她們一次性來個痛快。
「黎總,您下去。」兩個保鏢一臉無畏的說,他們這行本就是刀尖舔血,早就做好準備,所以並不慌亂,而是將兩個降落傘遞給黎言之,似是任她挑選,黎言之將降落傘拿在手上,先遞一個給何辭,末了走到祁蔓面前,祁蔓一直搖頭,她起不了身,也沒辦法阻止黎言之的靠近,只能不斷搖頭,淚水早就打濕臉頰:「不,不要,黎言之,你不要讓我恨你。」
黎言之走到她身邊,飛機一顛簸,她狠狠抱住祁蔓,在她耳邊交代:「下去后找李律師,我所有資產都是你的名字,你若不想待在榮天,就去言星,蔓蔓,好好照顧自己。」
「黎言之,不要……」她邊哭邊搖頭,黎言之已經幫她系好了降落傘,祁蔓怎麼解開都無濟於事,她手指尖發白,死死拽黎言之,還沒反應過來,一場離別就在眼前,黎言之抱著她,眼睛通紅:「幫我照顧姑姑,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祁蔓泣不成聲,撕心裂肺的疼從心底鑽出來,比當初受傷疼一萬倍,她死命去解開身後的扣子,忙到手腕成不自然的曲折,手指尖煞白,指甲里一點血色都沒有,和她臉色一樣,慘白,她不死心,吼道:「黎言之!你解開降落傘!」
黎言之自是不會聽她話,她轉頭對何辭說:「好好照顧你姐。」
何辭在一邊傻愣愣的拿著降落傘,沒說話。
祁蔓發了瘋,她咬牙站起身,想也不想抱住黎言之,隨後狠狠在她脖子上咬下去,似是發泄,又似是在證明,她們現在還活著。
黎言之任她咬,直到鮮血從脖子邊流出,落在衣襟上,打濕了白色的襯衣,祁蔓雙目通紅,裡面滿是血絲,她不甘心的說道:「黎言之,你不能丟下我。」
「蔓蔓。」黎言之緊緊抱她,將她抱在懷中,飛機這刻呈現一種詭異的平和,那操縱的人似是很有耐心等她們這場抉擇,黎言之來不及想那麼多,她安撫祁蔓:「你從小都在等我,我一直想,等我處理完一切,我就接你回家,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
祁蔓在她懷中掙扎,被黎言之緊緊壓在懷中,耳邊是她泣血哭聲,一聲聲扎在黎言之心口處,濺起看不見血花,黎言之緊緊抱著她,聲音出奇的溫柔:「我之前一直在想我父母的案子,我以為到死我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現在明白了。」
「黎言之!」祁蔓惱怒,那些疼席捲成炙熱的火,將她整個人燃燒起來,黎言之父母的案子,現在的選擇,祁蔓轉頭看何辭,腦中倏而閃過畫面,有人在她耳邊笑著問:「你很喜歡這孩子?」
「你和何辭關係真好。」
「沒想到,你們關係依舊這麼好。」
就那麼隨性的話,卻在這刻掀起巨浪,祁蔓咬牙:「唐韻!」
是唐韻,現在也不是讓黎言之做選擇,是讓她,是讓她在何辭和黎言之間做個選擇,何其殘忍!何其殘忍!
她怎麼能!
祁蔓惱恨,想解開降落傘,但雙手被黎言之緊緊固住,她聽到黎言之說:「不要找唐韻報仇,去找——」她看眼旁邊,何辭依舊一臉慘白,雙目里滿是水花,她捧降落傘,沒動,黎言之壓低聲音:「去找何蘇元,他知道怎麼做。」
祁蔓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黎言之,你解開我,你下去好不好,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下去,你帶何辭下去,好不好?」
「或者我們一起下去。」
「不能。」黎言之慘然一笑,笑容無力又蒼白:「我父母就是用了同一個降落傘。」
他們就是第一個要選擇的人,結果他們選擇了一起跳下去,然後一起死,黎言之怎麼可能還會讓祁蔓重蹈覆轍,祁蔓搖頭:「不一樣的,我們不一樣。」
「祁蔓!」黎言之見她失神突然嚴肅起來,她雙手扶祁蔓的肩膀,血打濕黎言之的衣襟,半邊領口沾了刺眼的紅,祁蔓被她這一聲吼從茫然無措中回神,她對上黎言之的雙眼,見她眼底滿是眷戀和溫柔,她搖頭,想哭卻沒有一滴淚,黎言之小聲說:「乖,蔓蔓,聽我這最後一次,好不好?」
「你知道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是什麼嗎?」
祁蔓呼吸被堵住,滿胸口都是難受的情緒,她眼角濕潤卻沒水花落下,眼睛裡布滿紅血絲,她不管黎言之最後悔的是什麼,她最後悔的是,為什麼當初要離開別墅,為什麼要重新和黎言之糾纏,如果不是她肆意妄為,如果不是她貪婪,自私,現在黎言之就不用面對這樣的處境,是她害了黎言之。
黎言之不管她的想法,雙手捧祁蔓的臉頰說:「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你在別墅待了十年。」
「我後悔讓你等,後悔對你說過的所有狠話,更後悔那天,沒能打開那扇門。」
那扇衛生間的門,成了她一直以來的痛,祁蔓咬唇,雙手拉著黎言之,不肯松,黎言之將她手指頭一根一根掰開,就和當初在衛生間那般,兩人心一點點往下沉,黎言之說:「如果有下輩子多好,換我等你。」
她推祁蔓到機艙門口,保鏢喊道:「黎總!」
黎言之一個眼刀過去,一米九的男人沒說一句話,只是眼睛紅了又紅,眼不見為凈,他和另一個保鏢乾脆去前艙。
黎言之轉頭看向何辭:「你怎麼還沒穿,我來幫你……」
她話音未落何辭走到她身邊,站不直,她微微彎腰,黎言之想幫她穿上降落傘,反被何辭套住手,然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黎言之穿上,身後扣子噠一聲合上,黎言之白了臉:「何辭!」
聲音隱隱有怒意和害怕,她突然知道何辭想做什麼!
祁蔓也發現了,她眼睛瞪大:「何辭!」
「在訓練的時候,教練說,要會迅速穿降落傘,能爭取到一秒,活下去的希望就多一秒,所以我就不停的練,不停的練,我畢業那會還拿了最快速度的稱號呢。」
「何辭……」
何辭打斷黎言之的話,她往後面站一些:「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黎姐姐,你肯定很愛我姐。」
「我也愛她。」何辭說到這裡看向祁蔓,她一直笑,卻一直笑著流淚,那淚水打濕她臉,將她從前俏皮的神色逐漸模糊掉,剩下穩重和安靜,何辭說:「其實我知道今天去那邊幹什麼,你們之前在病房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姐,你用內疚,這是我們何家欠黎家的。」
「不欠!」祁蔓撕心裂肺的喊道:「不欠的,何辭,你聽話,你來姐這裡。」
她忍著劇痛往黎言之身邊走兩步,黎言之說:「蔓蔓,快解開我身後的扣子。」
祁蔓看著近在手指邊的扣子,雙手顫抖,解開,黎言之死,不解開,何辭死,她這才明白,這是對她最大的選擇,這是給她的選擇,祁蔓下不了手,她轉過身對黎言之:「你解開我的!」
「別解開了!」何辭說:「你們就算把降落傘給我,我也不會穿的,其實我應該早就死了,姐,如果你不救我,半年前,我就死了。」
「姐,你讓我多活半年,這半年比我以前十幾年都快樂,但是要還的。」
祁蔓走向她:「何辭。」
「別過來。」何辭站在機艙門口,她伸手拉住門邊,一用力,門開了,因為要跳傘,所以機長早早給她們把鎖都解開了,所以何辭才能輕易打開門,她站在門后說:「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不要!」祁蔓臉驟變:「不要跳!」
「好。」何辭很認真的點頭:「我一直聽你的話,我不跳。」
她說:「你們跳。」
黎言之和祁蔓白了臉,兩人都沒動,何辭催促:「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跳啊!」
飛機一個顛簸,兩人身體往外傾斜,祁蔓死死拽住門邊,和黎言之一起抓住,沒跳下去,何辭大聲說:「姐,下去把這個給我爸!」
她給祁蔓遞了個信封,何辭說:「這是我打算到那邊讓你帶回來給我爸的,可惜我到不了,我要提前下了。」
「何辭。」祁蔓剛剛沒哭出來的淚又留下來,被狂風吹的搖搖欲墜,如同這架飛機,即將瓦解,何辭笑:「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怕死,其實我也沒那麼怕,如果死的有價值就更好了,姐,你要好好的,你越好,我走的越有價值。」
「何辭,你不要傻,你聽我說……」
「不要說了。」何辭正正經經的語氣,她看祁蔓:「姐,你告訴我爸,不管他做了什麼,我都愛他。」
風吹起何辭衣擺,將她衣服吹鼓起,她站在門口,往下看,神色嫻靜淡然,和第一眼看到的古靈精怪絲毫不同,她聽到前艙傳來聲音,轉過後看黎言之和祁蔓,在她們祈求的眼神中,掰開她們拽艙門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掰開,就像是掰開自己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祁蔓直搖頭:「何辭不要,不要這樣,姐陪你,姐上來陪你,姐也不下去了。」
「來不及了。」何辭掰開她手指,目送祁蔓下去,最後轉頭看黎言之,對她一笑:「黎總,我姐就拜託你了。」
黎言之還沒回話手背一痛,何辭用髮夾的前端戳她手背,鮮血順著她手臂落在她衣服上,她沒鬆手,定定看何辭:「何辭,我換你。」
「黎姐姐,這是我們何家,欠你的。」
她說著用髮夾的前端狠狠戳黎言之的指腹,一個手指頭,兩個手指頭,黎言之吃痛,還是放開了手。
兩個身體急劇下降,祁蔓仰著頭看天,飛機逐漸變小,門口的人也直到看不見。
「我父母都沒了,我是孤兒,我不知道去哪,我找工作人家不要我,我剛被房東趕出來,我想再來見一見父母乾脆就隨他們去吧……」
「我媽死的早,我爸在外面找了女朋友,我現在沒有家了,嗚嗚嗚……我不想回家,我好可憐的,沒人要我。」
「如果我們能安全回去,我讓我爸收你做乾女兒!我做你爸乾女兒也行!」
「姐姐,你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姐,我這輩子就要你這麼一個姐姐!」
「姐,以後我去言星,我們一起工作啊,我想好了,我還去銷售部,我這樣的銷售天才,不去銷售部可惜了!」
祁蔓泣不成聲,淚水模糊雙眼,她耳邊響起何辭的話,一遍又一遍,最後是一句:「姐,你要好好的,你越好,我走的越有價值。」
祁蔓低頭看著手,想到何辭的話,她顫抖雙手,打開降落傘。
還沒落地前她似是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迅速墜落的物件,觸碰到地面,發出巨大的嘶吼,砰的一聲!如煙花絢爛,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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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的是送走盛閑,魚希的媽媽,現在是小妹妹,以後也許還會有其他人,一場緣分相遇,也是幸事。
所以和你們相遇也是,很開心,希望你們也能看文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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