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以畫識人
「伯父所說不無道理。常言道,既在江邊站,就有望景心。現有信息雖不能斷定日本人要插手北平賭行生意,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日本人的野心一向很大,如果真被伯父料中,他們是在隱忍十八年後才捲土重來,必定是處心積慮,做足準備,勢在必得,所以,此事絕不能馬虎大意,必須小心應對。」
我贊同胡玉虎的判斷,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雖對前半句一向不以為然,但對後半句卻是深以為意,日本,中國,相距遙遙,那些日本人大老遠的跑到北平城,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賺幾個錢那麼簡單?
胡全忠沒有馬上表態,他輕輕捋著自已的鬍子,眼睛望著窗外已然黑漆漆的夜空,似是陷於深深的思考,良久,這才緩緩抬起頭來,「一凡,你說你上一次夜探日本人的宅院,曾經見過一個日本老頭兒,什麼樣子,能詳細說一遍嗎?」
也對,胡全忠在北平這麼多年,跟賭沾邊的事兒或人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那個日本老頭兒功夫了得,但凡在社會上露過面,必定是那種能掀起一番風雲的人物,胡全忠或許認得也有可能。
「說就不必了。我給您畫下來好了。」我笑道——除非有特別明顯的特徵,比如奇特的臉形,額頭長痦,一字眉等那種情況,單憑口述讓另一個人猜出此人的相貌是很困難的事兒,而那個老頭偏偏就是這樣的情況,所以,索性我也不費那個勁兒,直接自已動手畫出來好了。
這兒是胡全忠的書房,紙筆墨硯文房四寶一應俱全,鋪開紙,研好墨,伸手抄起七寸狼毫毛筆,我略一凝神,便筆走龍蛇,在紙上揮灑起來。
我在筆墨上曾經下過功夫,雖然不是常練,但功底還是有的,刷刷點點,十幾筆過後,一個穿著和服的日本老者的形象漸漸成型,不能說和我當時看到的情況完全一樣,但也是**不離十,相差無幾。
胡全忠和胡玉虎兩個人在桌旁看著我畫像,胡玉虎沒怎麼樣,只是心中感慨,眼前這個年輕人到底有多少本事?年紀輕輕,賭技已不輸自已,而且要文有文,要武有武,連畫畫兒也畫得是有模有樣,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學會這麼多手藝,而且還能學得這麼精,這麼好?莫非這個世界上真有那種一點就靈,一學就會的天才?
胡全忠一開始也僅是感慨於面前年輕人的多才多藝,他是喜歡琴棋書畫的人,自已在筆上的功夫也是有著相當的造詣,看我的運筆構圖,沒個十來年的功夫是絕達難達到的,當然,能夠達到這種繪畫水準算不上多了不起,北平城裡找出三五百位肯定是有的,問題是,這個年輕人既非職業畫師,又不象自已是退隱狀態,有的是時間去琢磨畫技,為什麼卻能有這樣不俗的功底?
但當紙上的線條越來越多,人像漸漸趨於成型時,胡全忠的眼神變得專註起來,緊緊盯住紙上的畫像,眉頭皺成了個「川」字。
筆鋒一甩,最後一道墨跡落在紙上,我輕輕呼出一口氣,將毛筆放在案頭的筆架上,「大功告成。」
我畫的是那個老頭兒向我擲來茶杯蓋時的一瞬,因為只有那個時候,他的臉是面向窗戶。
拿起紙來,胡全忠盯著畫像仔細觀看,一遍,兩遍,三遍,不知看過了多少遍之後,他才輕輕裝畫像放下。
「您認出這個日本人是誰了?」雖然沒有說話,但胡全忠的反應已明明白白講了出來,他認識畫中之人是誰。
輕輕點了點頭,胡全忠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不是猛龍不過江,這一次的對手,果然是非同小可。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個人正是十八年前敗走北平的日本賭王,森田城一。」
胡全忠這句話說的聲音不大,但話中的內容卻是石破天驚,令我和胡玉虎均是心中一震!
十八年前,森田城一橫行中華,從南到北,將無數賭壇高手斬於馬下,連當是正處於巔峰狀態的北平三大賭王都敗在他的手下,被日本人稱為『賭王之王』,若不是我的師父南千王杜遺山出手一戰,說不定真就掛著在華日本商人為他量身打造的『賭王之王』的金牌榮歸日本了。
十八年前,森田城一三十多歲,正在壯年,現而今十八年過去了,他應該在五十幾歲左右,這個年紀對賭客而言,精力和體力或許差了一些,但技術和經驗和積累卻更趨成熟,比起十八年前,肯定是更加厲害,遭逢慘敗,此次重返北平,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要爭回當年丟掉的面子,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十八年前的他就幾乎已達到天下無敵的程度,現在的他,又有誰能對付得了?
胡玉虎連忙拿起畫像也仔細查看,十八年前,那時他二十幾歲,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作為家中的獨子,胡家的產業早晚會交到他的手裡,所以胡全忠對他是悉心傳授,極其重視,當年北平三大賭王和森田城一的決戰那是北平賭壇的大事兒,他雖沒資格上場,卻也在旁邊全程觀戰,故此也見過森田城一的真容,雖說時隔十八年,森田城一由一個壯年男子漸漸步入老年,身體相貌都有了一些改變,但經乃父提醒之後,馬上便想起了當年那個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日本賭王。
「他娘的,這下可熱鬧了。」
他自由自主地小聲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