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棄子
「我跟您說實話，安迪父親是個猶太人，家族很低調卻非常非常有錢，她的母親，我一手養大的姑娘，是個小農場主的女兒。兩人相愛后，在英國生活的很幸福，我還記得他們一起給小馬喂草，洗澡，從早到晚都笑聲不斷。」
唐娜陷入了回憶。
「可是有一天，安迪的母親忽然患了重病，她衰弱的很快，沒幾個月就奄奄一息了。安迪的父親為了滿足她的心愿，用兩人的受精卵和代孕母親……有了安迪。」
她注意到宋晏震驚的神色，笑了笑，「您從東方來，可能不知道，代孕在西方並不少見。通常是在印度找健康的婦女進行，那裡有很多這樣的中介公司。生下來孩子的血統依然純凈，不會變成印度小孩。」她強調了末句，然後抿了抿唇，語氣也低沉了下來，「可偏偏那些該死的猶太人不承認，他們有自己的信仰，不允許這種行為。」
「安迪的父親把她帶回家族撫養，那時候小安迪還不會說話呢。我受她母親臨終託付，跟在她身邊照顧她。開始的時候只是感覺到那些人都冷冰冰的，不過沒有表現出多大惡意，我只叮囑自己小心，別給小安迪招禍。日子這樣也能夠過下去……」
「誰知道在安迪四歲的時候，她父親開始接手家族生意，被派到了國外的公司。安迪年紀小，加上族裡有比較多的女性長輩，安迪的父親就放心把孩子留了下來……」
宋晏心漸漸提了起來，顯然是要出事了。
果然，唐娜閉上眼，聲音也不如先前一般舒緩放鬆，「安迪常常被她們扒光衣服。然後指指點點，在她身上找印度人的特徵……最過分的是，有的男人，不知道是惡作劇還是原本就有戀童癖，對小安迪……」
「夠了，別說了！」宋晏霍然站起來。渾身都綳得緊緊的，制止了唐娜接下來的話，她最聽不得傷害孩子的事。
想想就可憐，一個沒有依靠的小孩子，對外界還懵懂無知的時候，就處在那樣的環境里。日日夜夜受到折磨，該有多驚恐無助。
唐娜其實也不願意回想這一段，見宋晏阻止，鬆了口氣。
定了定神，她啞著聲音接著回憶。「……等我知道自己被支開后，小安迪遭受到什麼的時候，那孩子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她開始怕人，只要有人靠近就開始發抖，尤其厭惡男人，嚴重到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的地步。我聯繫不上她的父親，只憑自己的力量，即使發現了也護不住她，還弄傷了腿，眼睛也不好了。一直熬到安迪的父親得空回來。我們才得到解脫。」
「只是他也沒辦法對抗家族，盡最大的努力只能把我們挪出來單獨住，不跟那些人接觸……」她目光溫和的看著宋晏，「這麼些年來，安迪幾乎是自閉的孩子，直到意外被法爾解了圍，她才慢慢開始接觸外面的人，甚至可以跟外人說兩句話。您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您的弟弟一定是上帝看小安迪可憐，善心賜給她的救贖。」
宋晏怔怔很久。繼而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知道了……恕我冒昧問一句，安迪的父親常來看她嗎？」
唐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竭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平靜，「他有時候會來，不過七年前就結了婚，現在有一個四歲的小女兒。」
重新組建了家庭，而且有了孩子，對安迪的感情自然分薄了不少，能記得外頭還養著這麼個女兒就是有良心了。
「來了就給錢，給很多的錢，但是安迪連他也不願見，總是一個人躲到樓上去。這樣反覆幾次，漸漸的也不愛來了。」
好吧，就是說這姑娘認準宋侑了，能跟自己交流還是因為她是宋侑的姐姐。
唐娜搖著輪椅靠近了宋晏一些，那雙渾濁的眼睛誠懇的注視著她，「……我跟您保證，安迪是個好孩子，她已經在慢慢變成正常人了。羅斯柴爾德家族雖然不要她了，但是她父親分給了她很多財產，若果您弟弟有需要，安迪還可以跟他一起去帝國理工讀經濟，將來會是他最忠誠的妻子和助手……」
她捂著臉，幾乎要落下淚來，喃喃著，「要知道，為了您弟弟，安迪願意去做任何事。如果被拋棄了，我不敢想象她會對自己做出什麼。」
被兩個明顯是「弱者」的女性哀求，說沒有憐憫之心是不可能的。
可偏偏宋晏不知道弟弟是什麼想法，如果小侑真的對安迪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她怎麼可能拿姐姐的身份去逼迫他！
「別急，如果可以勸我自然會做的……」
勉力安撫了幾句，宋晏打定主意，回去就先試探一下。
「安迪？」
宋侑摘下臉上的黑框眼鏡，俊美無鑄的臉上浮出幾分困惑，「姐，你怎麼這麼問？」
「今天安迪被一個女人調戲了，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太可怕了。」宋晏把手裡的冰凍果子露遞給他，狀似無意的瞄一眼他桌面上打開的窗口，只有密密麻麻的數字。
敏捷的合上筆記本，又仰頭喝掉半杯飲料，宋侑臉色不大好看，「很多女人比男人還要饑渴，動手動腳起來確實太可怕了。」頓了頓，他順口問了一句，「他人沒事吧，別給嚇傻了！我可不要一個傻蛋跟班。」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挺好的一傢伙，我喜歡聽話不鬧的人。而且我們興趣很相似，玩起來不會無聊。」
宋晏馬上抓住問題，「不對啊，你跟小傑克也是好朋友啊，他可不是乖巧那類型的。」
「那是因為在我心裡，他們兩個人的位置不一樣！」像是想到了什麼，宋侑有了興趣認真回答，「要想當一個領導者，就必須學會對下屬的才華做正確的評估，然後把他們放在各自適合的地方……小傑克對朋友真誠，雖然膽小怕事，但是大事上不含糊，以後絕對是事業上的好夥伴！安迪嘛……」
宋晏豎起了耳朵，期待著，「怎樣？」
「不怎麼樣。」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姐姐的緊張，宋侑桀然往椅背上一靠，晃晃手裡的空杯子，「再來一杯……」
這熊孩子！
宋晏毫不客氣的在他那張幾乎沒有瑕疵的俊臉上捏了一把，「冰飲每天最多只能喝一杯，今天的量已經沒有了……學小狗的眼神也沒有用，這招你八歲的時候就用過了。」
悻悻的收回扯著宋晏衣袖的手，宋侑酷酷的表情全部轉化成了哀怨。
知道弟弟又在逗自己笑，宋晏無奈，「好好說話，不跟你開玩笑。」
撒嬌失敗，宋侑只好老老實實交代，「安迪是那種可以跟他交心的朋友，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都可以跟他說，不用擔心他像小傑克一樣嘲笑你。然後他還很會做飯，味道挺合我口味……再有就是很會關心人，生病了會給我送粥，還有……」
越說越多，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姐，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對頭啊。」
宋晏的心提了起來，「你想說什麼？」
「憑什麼這麼照顧我啊，安迪該不會是有那種性取向吧……」他擔憂不已，「聽說長得太中性精緻的男孩子，容易變成受啊。」
「等等，你怎麼知道的？」宋晏不淡定了。
「是表哥說的。」宋侑反應很快，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對，他告訴我的。」
「……」這個先不管，之後再慢慢查證。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啟口，不能說安迪是女孩子，除了啟發小侑注意到她的好之外，還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小侑又非常聰明，再試探下去，說不定他自己就要察覺了。
宋晏愁得不行，不知道自己「知情不報」是好是壞。
晚上的例行電話，忍不住就把這件奇事告訴了周博衍，堅決不承認是自己不想動腦子。
「你不用這麼操心，小侑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樣單純。再說他才十六歲，尋找另一半的事情不著急。」由於有時差的關係，北京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天氣非常好，陽光明媚，萬里無雲。他起床后已經吃過了早餐，在私人教練指導下進行了半小時鍛煉，此刻剛剛洗過澡出來，頭髮還滴著水珠。
周博衍握著手機走到陽台上，全身立刻被溫柔的陽光籠罩，萬丈碧野晴空下，他迎著陽光的英俊的臉龐泛著健康的紅暈，笑容也顯得格外燦爛，「笨，關心則亂，本來挺有趣的一件事，怎麼被你這麼一形容，倒像是多棘手的大禍。」
「是是是，我知道你擔心安迪心態跟常人不一樣，怕出事。」他寵溺的笑著，耐心哄道，「要聽我的，那就當不知道，那兩個孩子平時肯定也有一套相處的方式。如果你想要撮合的話，就維持原狀，日久生情這個詞還是挺有道理的。」
他換了一邊接聽，嘴角微翹，「……到時候小侑即便發現不對，也捨不得了。」
「嗯？我壞？」他大笑，「現在才發現嗎？」
遠在倫敦的宋晏紅著臉掛掉電話，暗啐這人臉皮越來越厚了。
躺在床上想想，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心裡一松，翻了個身安心睡去。
那就任其發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