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蔣靜
蜜月堪堪結束,宋晏便受邀去法國里昂舉辦的國際豎琴藝術節。新婚以來第一次分別,尤為難捨難分,某人表示自己「恰好」無事,願意一起跟著去「見世面」。
本只是親昵笑語,誰知道去過才發現,妻子居然已經得到了這麼多的肯定。
短短露面,就已經有數個樂團前來邀請進行合作演出。其中不乏加拿大德奧沙瓦-達勒姆、比利時布魯塞爾之類的大型知名交響樂團。
更有打扮時尚的作曲家願意專門為她創作音樂,待宋晏十分親熱。
「……給你在這裡買套房子吧。」由最初的驚訝轉為沉思,周博衍已不動聲色的攬過她的肩膀,「備以後演出。雖然可以住酒店,不過總該有個落腳的地方……」
大體估摸出妻子這方面的才華,雖有不舍,他仍舊願意支持。
宋晏端著酒杯和含笑望過來的老師示過意,聞言不由抿嘴一樂,半是玩笑半認真,「你願意我滿世界飛?」
「我跟你一起,算旅遊。」他含笑,修長乾淨的手指流連過她紅潤的臉頰,把耳邊的一縷頭髮整理好。
宋晏抱著他的胳膊,側頭笑的眉眼彎彎。
確實有些動心,喬安娜老師見她乾脆果斷的回國結婚,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樣子,已經催了好幾次了。況且,只要行程不緊,想也不會影響私生活太多。
真要整天在家裡無所事事,日子只怕也會過的一團糟。
等到事畢回國,一個爆炸消息卻迎頭而來。
——宋佩婷又流產了!
不是意外,是人為!
而且兇手也已經被抓到,卻是任誰也想不到的宋朵。
事情發生也有了段時候了,只是一直瞞著不肯泄露出來。宋朵因為還差幾天才到十四歲生日,所以不需要負法律責任,現在被看管在家中。
「……作孽啊,怎麼就讓她這麼一個小人兒弄到了安眠藥!」
李嫂眼睛紅紅的,扼腕連連,「那葯明顯就超量了,本是收在二夫人房裡的。誰知道是不是她挑唆的閨女。」
倪蔚藍要對付宋佩婷也說得過去,畢竟宋海變成這樣也是人禍。但要說她弄來了葯讓宋朵下手去迷昏宋佩婷,再把人拖到裝滿水的浴缸里,宋晏是不信的。
即便是平時再不喜歡,那也是親生的女兒,沒有哪個母親會做這樣的事。
隔天戴嘉宇也匆匆趕回,風塵僕僕站在醫院走廊上,紅著眼,喘著粗氣,像只擇人而噬的獸。
宋朵被領來賠罪,女孩子略帶蒼白的臉上卻毫無懼色,定定看著戴嘉宇,冷冷的笑,「……你有什麼好生氣的,哥哥變成這樣,這輩子都毀了,包括媽媽和我,也叫你毀了。沒人讓你賠,你們就真當沒發生過了?」
「第一個孩子本來就不是不要的,掉了也不是報復,這次才算。」
一個驚雷,轟隆劈在所有人頭頂。
孔珍華聽了這話就暈了過去。
她根本不想讓自己清醒著。
這一串串的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埋的因,種的果;什麼是因,什麼是果。最終卻讓龍鳳胎一個殘一個毒,從小養大的孫女兩次墮胎,切除了子*……
……
「那時候大家都對塗肥皂的人心知肚明,誰知道居然是她……那時候她才多大!」
晚上,宋晏躺在床上,卻總是翻來覆去睡不著,「都是大人的錯,卻害了孩子。」
周博衍被她動來動去也擾了睡意,「你那姐夫也是蠢不可及,居然相信時間可以沖淡仇恨,還放心將懷孕的妻子放到人家觸手可及的地方,真是幼稚的可以。」
宋家傭人不算多,有心很容易會鑽到空子。
他伸臂將妻子摟進懷裡,拍著她的背脊哄她睡覺,「……當然孩子確實很可惜,必須去看心理醫生了。」
「以後我們有了女兒,我一定好好保護她。什麼出人頭地、理想抱負都是虛的,我只要她身體健康,快樂無憂。她要什麼,我就給什麼,哪怕她不需要,我也要給她一輩子用不完的錢,篩選出可以接替我們照顧她後半生的人……」
宋晏越聽越精神,後來就忍不住笑了,「你這是要慣出個鼻孔朝天的閨女出來啊,女婿不得嫌棄死。」
這會兒倒也不嫌想的遠了。
「他敢!」
男人身上立刻湧出煞氣,「不讓他窮的沒衣服穿就別想我罷手。」
這還沒影兒的孩子呢,就寵上天了,再說了,生男生女誰說的准?
宋晏酸了,「誰要給你生閨女?」
至此睡意已經一去不復返,男人想想明天的行程表,果斷翻身壓了過去,「真不給生?」
翻湧起的被浪很快遮住那光裸美好的背脊線條,聲音也含糊了起來。
被下悉悉索索的掙扎漸漸停歇,接著就是斷斷續續的喘氣微微。
……
平叔的老娘再彪悍,終究也沒有敵過生老病死,料理完後世,憔悴了很多的他才回到了京城。
拒絕了周博衍讓他休息的好意,平叔依舊干起了本行。
說來也巧,第一次出門就遇上了個意料之外的人。
遠看著那兩個交談的人,平叔有些尷尬不安,「……只是巧遇,巧遇。」
「她就是蔣靜吧。」宋晏沒有多少驚訝,一下子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這位可不是普通的仰慕者呢……
「平叔,你都不打算告訴我點什麼嗎?不要欺負我在他們談戀愛的時候還在讀初中。」
說一點不在乎是不可能的,畢竟是真正動過心的,要不是周博衍當時年紀小手段稚嫩,而周父又是雷霆手段,現在就沒她的事了。
那邊談話結束,感覺到有溫涼的目光掃過,宋晏定神,朝著穩步向自己走來的男人,揚起笑臉。
蔣靜坐在大樓頂端的餐廳里,窗外是京城最繁華迷離的夜景,星星點點,渾不似人間。
天還未暗的時候她就已經到了,叫了一份最貴的甜點,任由時光流逝。等到那塊精緻的蛋糕被銀勺切的七零八落、慘不忍睹,夜幕已經降臨。
讓侍者撤掉盤子,她托著腮,望著自己在窗外的倒影。
時尚的都市女郎,妝容精緻,神情慵懶,濃墨重彩的眼影遮蓋了所有疲乏。眼睛里閃爍著細碎的光,複雜難言。
這麼些年,真像是做了一場顛沛流離的夢。
繁忙的高中生活,空氣中都是壓抑不住的緊張快節奏,對於大多數同學來說,高考不亞於一場蛻變。
她也是忙碌大軍中的一員,卻沒有過多緊張。因為,她有最好的男朋友,所有功課對他而言都如閑庭散步一般,女朋友的特權就是可以享受到最詳細簡介的單獨輔導。
像是所有普通的高三情侶,他們靜靜品味著戀愛的青澀甜蜜,忙裡偷閒去校外的甜品店約會,手牽手走過一段無人的小路,雖然有刁蠻霸道的馮曼嵐隔三差五打擾,但總歸是愉快的時光居多。
那時候多天真,總以為幸福會這樣繼續,他們會像所有甜蜜的愛情小說中描繪的灰姑娘和王子,突破一切阻礙和差距,一輩子牽手走下去。
可是,漸漸的,她發現了不同。
他生日時,她無法像普通女朋友一樣去參加他家中舉辦的生日宴會;他的朋友發小聚會,哪怕她就挽著他的胳膊處在人群中央,卻還是融不進那些陌生而遙遠的話題,那種無聲的推拒和排斥,一次次刺痛她敏感的心。
可事實是,哪怕她知曉這一切,卻仍舊沒有勇氣放手。
因為,他是那樣光芒萬丈,誘人沉淪,身上幾乎飽含了所有女孩愛慕的品質。明知道前方道路曲折,她也誠心的祈盼奇迹的眷顧。
……
等待的人已經被侍者引著向這邊走來,蔣靜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好情緒,然後笑著起身迎接。
宋晏邁著輕快的腳步走近,與伸來的芊芊玉手交握一下,這才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收到蔣靜邀約的時候,宋晏確實有些錯愕,然而更多的卻是好奇,她想知道蔣靜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雖然心裡難免不舒服,但是這個女人確實是周博衍心中難以磨滅的記憶,不管現在是收在哪個不起眼的角落。
該有的準備必不可少,前所未有的,宋晏花了兩個小時收拾自己,從妝容到衣服,配飾,甚至是裙子的每一條褶皺都細細整理,以求達到最好的效果。
無關其他,女人的本性作祟爾。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打過招呼,蔣靜顯得很平靜,細長的手指撫過杯子上華美的蔓藤銀蓮花圖案,不自覺的就抬高了下巴。
宋晏沒有在意,「是,我知道你是誰,並且一路都在猜測你約我的意思?」
「他說……你們結婚了。」
點點頭,這個沒什麼好隱瞞的。
「為什麼會是你?」很突兀的一句話,甚至有些不禮貌,蔣靜看著宋晏嬌如蓮瓣的面容,滿身渾然天成的水靈美麗,瞳孔幾乎要縮成一個點,「臉蛋,身材,年紀,還是家世?」
宋晏被她挑剔的目光看的有些不悅,眸光流轉,伸出白馥修長的手為自己的酒杯註上紅酒,「所以,你今天是想像個妒婦一樣,沖我發泄?」
涼涼的一句,成功讓蔣靜從瀕臨失控中親醒過來。
自嘲一笑,她攥緊了拳,「……為了他,我失去了父親,提心弔膽,整日生活在愧疚自責中。」
「那只是意外!」宋晏馬上介面,「對你父親的死,我感到很可惜,但你不能把賬全記到博衍身上。老人家有心臟病又容易發怒是一方面,博衍父親手段激烈也是一方面。」
當年周父勒令蔣靜離開周博衍,被堅持真愛的蔣靜拒絕,怒火上揚的周父直接讓人找上了蔣父,估計出面的人說話比較難聽,一輩子好強的蔣父當場就被氣的犯了心臟病,送到醫院也沒搶救回來。
後來蔣靜得了一筆不菲的賠償,去了外省讀大學。
周博衍大病一場,幾乎送了命,病癒后在周母的哀求下去了國外讀書……
如果這個故事跟自己無關,那宋晏會很誠摯的祝福兩人在有了實力后能夠破鏡重圓,可惜現在那個男人是她的,想要出讓,休想!
「那你告訴我,你憑什麼能成為他的妻子?」蔣靜的心緒已經亂了,口不擇言了,「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他的父親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願意一直不結婚,等到……」
陡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她忙止住話頭。
「等到他父親死掉是不是?」宋晏很沒有壓力的接上,「……理解,我就不矯情的罵你了。」
「只是我跟你選擇的路不一樣,你選擇等他回頭,我更願意追著他向前跑……或許,只能歸於命運?你不用這樣竭力讓我變成第三者的模樣,因為我根本沒有插足別人的感情。只是在對的時間遇到了對的人,沒有早一步晚一步,剛好趕上了而已。」
「至於你問我憑什麼?那答案就更簡單了。」已經弄明白了自己想知道的,宋晏不打算繼續這頓飯了,拿起包站起身。
「憑他愛我,憑我愛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