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冠軍下的落魄

「我們是冠軍！我們是冠軍！」

伴隨著一聲聲歡呼，整個會場好似都為之狂熱起來，無盡地呼喊恍若要一瞬狙將心中的興奮全都發泄出去。

八年了，自從武道聯盟創立至今已有八年了，這八年來晨星戰隊六進季後賽，兩進決賽，可始終無緣於最後的總冠軍，整個戰隊上下都為之感覺深深的遺憾。

這一次終於沒有再留下任何的遺憾，一舉剁下了最後的總冠軍。

晨星之光，終將閃耀。

每一個晨星人此時都是舞台上最為閃耀的新星，也是今天最幸運的人，陸宏身為晨星戰隊的一員，即便只是一個做為替補並且只在常規賽上過三次戰場的預備隊員，此時本來也應當為著這一刻感到由衷地高興與興奮。

可惜，陸宏內心當中實在高興不起來，興奮的情緒更沒有多少，站在晨星戰隊中，猶如鶴立雞群一般格格不入，僵硬、尷尬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就如同一個『姦細』一般。

陸宏自然不是什麼『姦細』，但也真的無法有半點欣喜、興奮的感覺，他同俱樂部的合約就剩下不到半年，並且直到此時俱樂部也沒有半點同他提起續約的事宜。

戰隊或許是為了這一次賽季奪冠而全力以赴，暫時將一切事宜全都擱置押后，可真正令陸宏心寒如冰乃至於如同絕望的還是自己在這個賽季中的表現。

要知道，晨星戰隊中如同陸宏這樣的預備隊員可有十多人，不可能讓這麼多人全都成為戰隊的正式選手。

固然，基本上晨星戰隊每年都會提拔新的成員成為戰隊的正式選手，可同樣也在每年都會有預備隊員因為實力不足而永遠離開俱樂部，這抉擇的依據不僅要看平日的能力，更要看替補上場之時的表現。

在此次賽季中得到登台機會，卻接連三次上場都沒有多少良好表現，輕易就被斬殺落敗的陸宏很顯然會是後者。

直到現在俱樂部都沒有傳來任何續約的意思，除了因為隊伍是在高歌挺進之外，何嘗不已經在悄然告知俱樂部已經做出放棄的決定？

努力許久，如今卻即將被戰隊所放棄，即便沒有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但內心中的挫敗，依舊讓陸宏在這興奮熱烈的氣氛當中顯得格格不入。

最後，只在角落等候俱樂部要求所有人參與的集體慶賀之後，陸宏就悄然返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有繼續參加接下來的活動。

回到宿舍之後，陸宏倒是發了一會兒呆，可空寂無聊的宿舍反而更讓其心頭更為鬱悶，最終陸宏還是選擇登陸《武林》，這款如今全國唯一的全息競技遊戲。

做為一款全息遊戲，裡面的景色無疑是超乎人們想象的，無論是江南水鄉，還是北國風光，其景緻都絕對不會比現實中差多少，更因為這是在遊戲當中，無須顧慮人身安全，完全可以讓玩家將自己親身置於那等景緻當中，感受別樣的魅力，最終讓不少本來對戰鬥無感的人投入進來，成為了所謂的『風景黨』。

可惜，此時再美妙的風景陸宏也看不進眼中，甚至因為恰好在今日誕生武道聯盟冠軍，即便是在這遊戲當中的各個大街小巷中也不乏諸多玩家在為之紛紛議論，更讓陸宏內心感到煩躁。

最後，陸宏只能『逃』進了競技場。

《武林》是一款競技類遊戲，雖然也有著副本之類PVE的內容，但其核心還是以競技為主，競技場才是遊戲核心，同樣也是最為受到玩家們所青睞的地方。

可以說，平時哪怕是凌晨兩三點也有無數的玩家在競技場中戰鬥，每時每刻在同時進行的戰鬥場次成千上萬，可在今日的戰鬥卻少了絕大部分，畢竟真正喜愛《武林》的玩家，極少有不關注聯盟決賽的。

好在，以遊戲的熱門程度，即便在這個時候進行隨機匹配，也不過多花十多秒的時間而已。

至於對手？

陸宏好歹也算職業玩家，面對普通玩家的時候完全可以說是在欺負人，不過，此時的陸宏心中顯然也有著想要欺負別人，發泄自己心頭鬱悶的想法。

事實也是如此，剛剛一匹配成功，戰鬥開始，對方就遭遇到陸宏的強攻硬打，手中巨劍直劈，刷刷十幾劍就將對方送回去復活，直接進行下一輪的匹配。

不得不說，這樣的行為的確讓陸宏感到一絲輕鬆，其實這也是他以往放鬆的方式，最多就是以往即便通過小號上線也沒有採取這般暴烈的方式，還會同普通玩家有來有往的相互對戰一陣。

可惜，有些時候現實就是那麼讓人意外。

「……朋友，身手不錯，挺眼熟的啊！也是職業圈子裡的？」

才僅僅是第三個隨機對手，陸宏狂暴的劍法就被對方輕易泄勁招架，而後僅止一壓，就壓住了自己手中的巨劍。

即便這其中有著陸宏沒有真正用心應戰，一心發泄，全然倚仗巨劍強劈硬砍的緣故，但即便如此，也不是隨便來個玩家就能如此輕易就可將他壓制的。

好在，雖然陸宏一時愣住，但對方卻也沒有追擊，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麼，就在陸宏勉強收攝心神，準備趁細反擊的時候，對方猛然開口說道。

「我說你這玄鐵劍法怎麼使得有些熟悉，你是晨星的新人吧？你們俱樂部不是獲得了冠軍嗎？這個時候不去慶祝，怎麼跑來遊戲虐菜？總不可能應了冠軍之後，還像我們星火的人這般抑鬱吧？」

熟悉？

仔細看看對方的遊戲角色，陸宏完全沒有印象，但這也正常，遊戲中開個小號完全是十分普遍的事情。

不過，能夠從自己使用武功的習慣上直接認出自己，這一點就十分不同尋常了，最少陸宏想不到會有誰會專門研究自己這麼一個小透明的武功套路。

最少自己就沒從方才對方反擊的幾下套路中看出什麼來，最後只能試探問了一句。

「前輩是星火的？」

星火，當前武道聯盟中唯一獲得過三連冠的強大俱樂部，同時正是這一次晨星的對手，只在拼殺到最後一刻才不幸惜敗，最後只拿到第三個亞軍而不是第四個冠軍。

「難道前輩是『劍神』蘇沐？」

這一句是隨口瞎猜，也是無形的恭維。

蘇沐，名號劍神，乃是當前公認的武道聯盟第一高手，據說其精通《武林》中所有的劍法，僅僅憑藉一柄長劍，就能夠力壓當前諸多職業玩家，單對單之間，任何人對上他勝利的希望都十分渺茫。

更重要的是，做為星火的隊長，星火戰隊上下都以之為榮，即便陸宏『錯認』，對方也只會感覺到高興。

「我的確是蘇沐。『劍神』什麼的也就是公會宣傳出的名號而已。」

令陸宏有些驚訝的是，自己竟然真的猜對了，更讓他驚訝的是，面對自己這麼一個晨星晨星戰隊的人，蘇沐不僅沒有顯得冷淡，反而顯得頗為平易近人。

「若是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應該是在常規賽上曾經同我戰鬥過一次的晨星新人吧。那一次戰鬥給我的印象倒還真的挺深刻的。」

「前輩竟然還記得我？」

確認對方是蘇沐，更確定對方還記得自己之後，陸宏心頭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

即便對方給予了自己人生第一場戰敗，但對比雙方的實力，陸宏如今委實恨不起來，反倒頗有些敬佩。

事實上，最初的時候陸宏對此是憤恨、懊惱的，事後總想著若自己發揮再好些，說不定就可取勝，但隨著賽季的進行，陸宏一次次的對比，終究發現自己落敗的原因還在於自身實力上的不足。

「當然記得，不謙虛的說，所有的對手資料我全都記得。」

蘇沐此時也沒有半點客氣，就如同面對的是老友一般徑直開口說道。

「你的玄鐵劍法很有特點，明明本來應該是『大巧不工』的玄鐵劍法竟然有著絲絲的靈動之氣，若不是當時是在比賽當中，其實我倒想同你討論討論，看看玄鐵劍法這麼運用到底會不會更強。」

「……即便再強也不強不過前輩……」

蘇沐這話聽到陸元耳中又是感覺欣喜又是感覺酸澀，欣喜於自身能因此被『劍神』記住，酸澀於這話其實並不全是誇獎。

即便如今心中已經沒有了芥蒂，但當時慘敗的場景依然讓他回想起來就難受不己。

「所謂的武功可不是永恆不變的套路，如今任何一套武功其實都與最初的版本差距甚遠，之所以如此就是經過不斷的修改增強，而任何的修改都要經過無數次的嘗試，甚至有些時候哪怕感覺是錯誤，也要嘗試之後才能確定。玄鐵劍法本身屬於大開大合的套路，使其變得靈動，表面上的確有些南轅北轍，但若深入挖掘，未必不能提升劍法威力。即便最終證明這條道路是錯誤的，這期間的專研也同樣是寶貴的經驗，甚至可能使得自身實力更上一層樓。」

蘇沐自然看不出陸宏的想法，只是依著自己以往的習慣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他所看重的不是對單一劍法的影響，而是這種思路、嘗試的拓展。

好在，蘇沐本人也不是不通人情，解釋的同時也注意觀察陸宏的神情，見到他臉色淡淡的模樣，也就為之輕輕搖頭，沒有深入言談。

「可惜，現在似乎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

只在這種歡慶的時候獨自一個人跑到《武林》中來，任由是誰都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對，蘇沐自然同樣明白。

「我的確有些不大好處理的事情，那前輩呢？正常來說前輩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上遊戲吧？」

陸宏上線的時間不對，蘇沐上線的時間也同樣不對，做為星火戰隊的隊長，剛剛經過了一場惜敗，似乎更不應該在此時出現在遊戲之中。

「沒辦法，輸了之後心裡鬱悶，整個俱樂部更是死氣沉沉的，還不如來遊戲中磨鍊一下自己的武功，看看是否能夠有所改進、增強的地方，若真的有所收穫，也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輕嘆一口氣，蘇沐的內心未必如同他表面的那麼輕鬆，但臉上還是帶著一抹淡淡地微笑認真地回答道。

「若我的實力能強上一絲，這一次冠軍可就不會為之錯失。為了能確保下一個賽季不會再出現這樣的結果，自然要將所有的時間全都利用上。競技對戰，不失為一種磨練。」

「磨鍊？一般人不會是前輩的對手吧？」

往日陸宏也不是沒有對戰過普通玩家，自然知道普通玩家和職業玩家之間的實力差距，而這樣的對戰，從來沒有給他帶來過什麼實力上的提升。

當然，陸宏以往也從來沒有想過通過與普通玩家對戰來提升。

「這可不一定，畢竟一個人的智慧怎麼可能比得上眾人的智慧？即便是普通玩家有些時候在武功上也會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夠有所收益。」

蘇沐自然知道這種方式收穫太過『隨機』，不適用於絕大多數的玩家，因此從來不做強求，只笑笑隨意地說道。

「最少現在的運氣不錯，能遇到你這樣的朋友。」

「恐怕也只有像是前輩這樣厲害的玩家才能用這樣的方式提升吧。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達到這種程度。」

對於蘇沐的做法，陸宏此時並沒有多少感覺，畢竟自己的職業生涯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快要結束，難免讓他對此提不起勁來。

若是以往的話，即便心中不相信，也不妨多問兩句，而不是而不是如同現在這般幾乎完全就是漠不關心。

「只要努力，難道還怕沒有機會嗎？就像我這樣，如果我現在放棄了努力，憑藉我的實力足以保證星火在常規賽的強勢，努努力季後賽也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可若連我這個領隊都是這般態度，我們星火還有望決賽？有望冠軍？不可能！」

雖然不是一個俱樂部，甚至不久之前還是對手，但蘇沐也不是會在賽場之外還會通過打擊別人信心使手段的人。

更重要的是，蘇沐顯然已經明白陸宏為何會如此，畢竟星火戰隊中每年也同樣有不少人遺憾離開。

「若你的內心不想接受，那麼誰也不能勸說於你。我也同樣做不到，最多也只能將自己的想法直接說出來。若我遇到了同樣的事情，那麼我不會輕易放棄。畢竟這個世界上唯有努力不會背叛自己，如果努力沒有成果，那麼就再努力一點。」

如果不是在這個時候，即便是職業圈子裡的前輩，陸宏也只認為這是一碗『雞湯』。

雖然不會因此有什麼抱怨，但卻不會聽入心中，可只在這個時候，錯失冠軍的蘇沐心中的失落想必比自己更大，可對方卻依舊還能安然進入遊戲儘力提升自己，這就讓陸宏沒有理由責怪對方是在『餵雞湯』。

可即便如此，內心的挫敗失落，也不是這三言兩語就能完全驅散，最終猶豫半響才帶著絲絲期望猶豫地問道。

「前輩，我還有可能在職業玩家這條道路走下去嗎？」

猶豫了一下，陸宏將自己所面臨的境況說了出來，不是期望於蘇沐真的能夠解決自己的困境，而是期望於他能給予認可讓自己能夠多一絲希望。

「這話更應該問你自己才對，做為一個外人終究不能替你做決定。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應該不會放棄吧。」

蘇沐長嘆一口氣，這樣的經歷在職業圈子裡十分普遍，其中也有不少的『好苗子』就這麼被放棄，雖然為之感到遺憾，但向對方表達自己的想法供對方參考，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極限。

畢竟，那是別人的人生，除了他自己，誰都不能替他做主。

胡亂澆滅對方的期望，絕對不可取；可盲目的給予希望，也同樣不可取。

最終，在微微猶豫過後，蘇沐沒有給出任何建議，只真正設身處地的思考，然後將自己的想法緩緩道出。

「縱然是各大俱樂部，一開始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幾個人自己組成的戰隊，通過在挑戰賽的努力，最終成功晉級。如果山前沒有路，那麼就自己走出一條路。我不會建議你就這麼魯莽的選擇，但若是我，會這樣去做。」

微微遲疑了片刻，最後蘇沐還是緩緩說了最後一句。

「終究，不過是從頭再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