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夜審,法網難逃(下)[6K,求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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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關注蘇府動向的這個人,便是鮮三郎。他應承了蘇霏漠之託,進京來提前做了一番布置,今日蘇霏漠回府,於情於理他都是要關懷一番的。
過了片刻鮮三郎才道:「蘇小娘子如何了?」
「蘇小娘子和昇平公主,是快正午時分到的蘇府。正趕上那些聽了流言,聞風而動的人紛紛上門,當時蘇相正在府門外。蘇小娘子見了蘇相哭的很是厲害,因開口替曾害了她母女的馮氏求救,很是得了眾人的一番稱讚。」
「她倒是藉機演了一場好戲,只是今晚眾人散了之後,她怕是不好過了。」
「不知怎的蘇小娘子鬧了這麼一出之後,很有一些市井遊俠、婦孺來圍觀,這會兒這些聞風而來的人,都被請到蘇府里去了。說是而且蘇相發了話,為了慶賀老太君壽誕和榮國夫人母女平安歸來,蘇府要擺流水宴,這幾日,只要是上門的人都請進去赴宴的。」
派出去查探此事的人,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經過講給鮮三郎聽。
鮮三郎聽著來人說著今日在蘇府門前發生的事,眼前不禁浮現起那日古廟中,那小娘子倉惶中帶著倔強的表情。明明被逼迫的一點退路都沒有了,卻還敢放手一搏,還是那般兩敗俱傷的打法……
行事狠辣之人他見的不少,敢行狠辣之事的女娘,也不是沒有見過。女人狠辣起來,行事往往比男人更驚心動魄。
但大多數的人都是對旁人辣手無情,對自己卻是狠不下心來的。蘇霏漠卻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敢對自己下狠手的女娘,其實說她是女娘,還是有點勉強,她不過十歲罷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事。逼迫她至此,那般的困境下,她竟然不肯退卻和認輸。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相近境遇的人,也不算稀奇。他的心在一次次的決定中,磨礪的冷硬起來。對蘇霏漠的一時心軟,姑且算作一種機緣吧,更何況這種機緣,對他來說也附帶了不少的好處。
鮮三郎邊想邊道:「嗯,她倒是會鬧鬼。只是這時候她必是要應付蘇府眾人的責難。難免有照應不到的地方。也罷,咱們且再助她一臂之力,這些人出來后,你們要使人好好盯著……」
那人疑惑的看了鮮三郎一眼,低頭不言語了。暗道。郎君這般相助一個無關之人,會不會影響他們來京要籌謀之事。
鮮三郎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道:「無論蘇相對這個女兒情分如何,她如此一鬧騰,蘇相的精力必是要被牽扯一二的,或者不止如此。這對咱們也是個好事,所以儘力的幫她把事情鬧圓滿了。與咱們來講並不是壞事,這般說來幫她並算虧本的買賣。」
當日眼見著大殿中的情勢,他關心的竟是那女童臉上的神情,那般狠心決然之人,他還是第一次見著。當日他出手相助,是因為那女童眼裡的決然之色。讓他想到以前的自己嗎?
他自己也說不清當日出手的因由,雖然過後他給自己找了個很好的借口,就像今日他同樣信手拈來的,就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借口,去幫助那小娘子。
那人聽罷恍然大悟。難怪三郎對那蘇小娘子的事,這般上心。且這兩人所謀不順,卻也不見三郎焦急,原來這助人還有這般道理……遂下去盡心辦理不提。
「匕首和毒藥……蘇相的這個女兒,真是有趣兒的緊了,不過今晚她這道坎,可不容易闖呀。」他自言自語,淺笑里因有一絲莫測在裡面藏著,顯得這個笑格外的流光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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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長房嫡支,有個不成文的老規矩,嫡支長子未過二十五歲,不得成婚娶妻。據說是某一輩的老祖宗結了一門親,但種種原因沒有結成,臨終時發下話來。讓其後世子孫,長子二十五歲之前,不許成親,就是要等著那家的女娘,拿著當年的信物上門。這一等就兩、三輩子過去了,也沒等到那個傳說中的女娘拿著信物過來,但長子未滿二十五,不得娶妻的規矩卻傳了下來。
男子未滿二十五不得娶妻,卻沒說不能納小,因幾輩子下來,那個拿著傳說中的信物的女娘一直沒有尋找到。蘇家後來又有了一個不成文的傳統,在適婚之齡會納一房側室,單等著二十五歲后,那傳說中的女娘沒有出現,便可將這側室扶正。
因了這些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由,蘇家這個側室扶正的規矩,便也成了大周朝,側室能夠扶正的唯一一個世家。
不過先被人納成妾,最後即便是被扶了正,名聲也不好聽。況且人人都知道,蘇府有這麼一位傳說中的正室夫人的存在。按理說這樣的事,無論哪個有頭有臉的世家貴胄,都應該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富貴就是能迷住人的眼睛,何況蘇家到蘇潛這一輩,又出了蘇潛這樣一位如此出色的郎君。那些個百年世家貴胄,都打破頭的來掙這麼個側室的位置。
幾代沒有出現的那個,與蘇府長房長子有婚約的女子,在這一代居然就被蘇子推給尋到了。這個人就是蘇霏漠的母親康氏。
康家雖然從來沒有想過與蘇家結親,但是康家女一直遵守著,二十歲之前不與人結親的這個規矩。所以幾代下來,康家的嫡長女,都是年過二十才談婚論嫁的,卻不想康氏年滿十五這一年,蘇子推找了來……
事情說到底是蘇家不佔理,康家的女娘因祖上的這麼一句諾言,二十歲之前都沒有結過親,儼然成了老娘子。二十歲的女娘早過了婚嫁之齡,那時再尋人家,還能找到什麼好郎君。可蘇家的男子二十五歲之前。雖沒有娶妻卻納了妾,如花美眷入懷,享樂後嗣兩不相誤。居然還能被世人讚譽為守信的君子,這世事便是這般的不公平。
可惜即便是蘇家自己千里迢迢。親自尋上門的親事,美好的日子到底沒有維持多久。阿娘和父親到底是因為什麼,變成今天相見如路人一般的?
蘇霏漠聽了沈嫗的講述,還是非常震驚的,當初父親千里迢迢的到了塞外,后又與阿娘巧遇,再後來上演了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話。後面的故事,她從曲先生的嘴裡知道,蘇府傾注了大量的財力,將康氏娶了回來。
康氏來了。這兩個有可能被扶正的世家女,便徹底沒了指望,除非康氏死了。淵源如此,不沾染些血腥真的就說不過去了。蘇霏漠聽罷沈嫗講的這些前情往事,覺得應該感激蘇家的大恩大德。居然讓他們母女苟活了十年之久,這才下手將她母女剷除……
蘇霏漠一進屋,就仔細觀察蘇子推和康氏臉上的神情,她在這一路上也留意著他們二人,暗自希望這倆人之間能有什麼互動。可她眼珠子都要轉出眼眶了,也沒發現這倆人之間有一個相互交流的眼神。
再後來的故事,沈嫗便不肯講了。阿娘到底藏了什麼樣的秘密。居然也不肯對她實言以告?蘇霏漠從曲先生之口,知道她有一個哥哥,當她問及時,沈嫗再次閉上了嘴……
蘇霏漠很難說清內心湧起的情緒,心頭卻如堵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壓的她呼吸都感覺困難。哪怕這兩人怒目相視。即便是仇人一般,她也能從中揣摩出一、半分的意思來。或者是刻意的迴避也好,居然都沒有,這兒兩人真如路人一般,完全將對方忽視……
「阿爺……」蘇二娘委屈萬分的喚了蘇子推一聲。隨後便泫然欲泣起來。
盧氏伏地叩首道:「都是奴教管不利,還請夫人原諒則個,夫人若是要責罰就責罰奴吧。」
蘇霏漠飄遠了的思緒,被這倆人給生生的拉了回來。蘇霏漠低頭看了這倆人一眼,暗嘆一聲,無論何時,臉皮厚的總是比臉皮薄的佔便宜。
在府門前,蘇霏漠在車裡醞釀半天,也只能如先前一般稱呼蘇子推為「父親」罷了。
「阿爺」這般親密的稱呼,她叫不出口。一年中見不了兩次面的人,她怎麼能將那麼親密的稱呼,蘇霏漠暗笑自己真的不是個合格的好戲子,沒有那般厚的麵皮。
任那個不知情的人見了這番場景,都道是嫡母無情,嫡女跋扈,還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那不合格,旁人卻是合格的。你的麵皮薄,旁人的麵皮卻來的比你厚的多,這倆人卻聲情並茂的跪在當中,一下子就迎來了無數的同情目光……
果然,便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主動出頭了。
「二娘行止再不當,能有六娘更失禮,更沒有規矩?」出聲的人是蘇霏漠的四叔蘇清,馮氏那位鬥雞走狗的丈夫。
蘇霏漠倒也能明白他仗義執言的理由,看著他微微一笑,便側轉身子對他施禮,道:「四叔安好。四嬸回來了嗎?」
「你,你這小……」
蘇霏漠舉起團扇半掩了面頰,毫無城府的笑道:「小什麼?四叔想說的是小畜生?還是小賤人?四嬸這麼些日子不歸,以後縱使找回來,四叔的孩子,便和您剛才想說的那兩個詞,相去不遠耶……」
「真真……放肆!」
康氏冷情的聲音響起:「我兒比你還放肆嗎?比你娶妻不教,帶累蘇府名聲更放肆?你身為蘇家男兒,外不能光宗耀祖,內不能修持私德、持家教妻育兒。相比你這樣內不修私德、外帶累家聲之人,我兒有何放肆可言!」
誰都沒有料到康氏能說出這般激烈的言語,蘇清被康氏的氣勢震懾住,半晌方哆哆嗦嗦的道:「你言語居然這般放誕,還講不講點禮義廉恥……」
「似你這般帶累家聲之人,都能堂堂正正的在這大堂之上,斥責無辜之人,我卻不能為我兒出聲辯駁,這樣的禮義廉恥著實讓人齒冷!我們既沒有帶累家門的聲譽,也沒有做那害人污衊之事。怎麼就不能出言辯駁了。我們默然不出聲,卻要讓那賊匪之徒得了意?」
蘇清張嘴要還要再說,不想一口痰卡在喉嗓間,一陣猛咳。臉色憋的通紅,只能眼盯著康氏大口喘氣。
坐在上首的蘇毅鵬見事情還未說,下面便要陷入一場混戰,只得假咳了一聲,道:「今日將大家聚在一起,便是要議議六娘今日,在府門前失儀之事。」
事情還未有定論,便給蘇霏漠定了個失儀的罪名,蘇霏漠翹起嘴角微微一笑,卻渾不在意。在府門鳴冤之時。她便知道今晚必有一場惡仗要打,今日她當著眾人的面,直接下了蘇府的顏面。將蘇子推寵妾滅妻,側室謀害正室的事說講出來,蘇府這些人必是不肯輕易放過她的。即便今日這場惡仗能打贏,她們往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可是日子好壞是人過出來的,假如只是日子難過,她自是會想辦法將日子往好里過。但是日子無論好壞,都要有命過才行,若是今日她不抗爭,待到進了蘇府這道門。歹日子怕是都沒的過了。
這些人既然能在進京的路上,大張旗鼓的派人追殺她們母女,回府更是自投羅網,這些人便是在日常用度中參雜些手腳,便能讓她們悄無聲息的死去。所以,蘇霏漠今日才拼著魚死網破之心。勢必要將這事鬧大。只有將事情鬧大,她們母女才有一線生機。
蘇霏漠穩穩的坐在那,連腳趾頭都沒有動一下,傲慢的道:「罪犯尚且沒磕頭認罪,我這個受害人卻要磕頭認罪了。這天地下的道理是這麼寫的嗎?還是蘇家的道理是這麼寫的?」
蘇毅鵬本身不善言辭。也不好與晚輩爭執,這樣的口舌之爭自然是由其子蘇汭代為出頭,道:「你敗壞了蘇府的聲譽,還敢不認罪?」
蘇霏漠朗聲笑答:「我敗壞了蘇府的聲譽?我看你實在是年歲不甚大,腦子卻不能用『糊塗』兩個字來形容了。簡直是顛倒黑白,不辨是非,其心可誅!」
「污衊我和母親的人,是維護蘇府聲譽的功臣,我們這被污衊的倒成了罪人?幾次三番的殺人害命的人,竟然被你這般維護,難不成你是罪人的同謀?這罪人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這般出頭?害死了我們母女,這家財你可刮分一半不成?還是有什麼其他不可告人之密?」
說罷蘇霏漠刻意的拿眼光,在盧氏和蘇汭二人之間轉了兩轉,眾人開始聽時,還不敢確定蘇霏漠說的,其他不可告人之密是什麼秘密,這會兒見蘇霏漠在兩人間看了個來回,俱都明了了。
蘇二娘氣的抖衣亂顫,再顧不得旁的大罵道:「小賤人,你敢污衊我阿娘!我讓人拿了你,亂棍打死你這賤婢!」
盧氏終於趴伏在地哀哀痛哭起來,口呼:「奴冤枉……」
蘇汭氣的鬍子一翹一翹的,拿手指著蘇霏漠叱道:「真真,胡說八道!」
蘇霏漠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我說了什麼你們便這般氣惱?居然如此默契的口徑一致,真真奇也怪哉。莫不是真的被我說中了,你們之間當著有秘密不成。」
蘇二娘站起身,來到蘇霏漠身前,還未站定便伸出手去推搡蘇霏漠,康氏身後的沈嫗見狀,一把攔住了她伸到半路的手。蘇霏漠趁此機會,直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蘇二娘兩巴掌,這兩個耳光打的著實的響亮,一時間大堂之上的眾人都寂靜下來。
蘇霏漠朗聲道:「你不過是個庶女,奴婢一般,居然敢和我動手動腳,今日我便用這世家的規矩,好好的教導教導你!」
「我還要告訴你,庶母不過姬妾一流的玩意兒,你叫她做阿娘,是誰教給你的規矩!見了嫡母不跪,你是從哪裡學來的禮儀!」說罷,扭了蘇二娘雙臂,往她膝彎處狠狠一踹,那蘇二娘一個趔趄,跪在康氏面前。
「不過我倒是不知道,我大周朝的律法,何時有懲治一個居心叵測的姬妾,竟成犯法的事了。當日那婁護衛指使人,將我推入湖裡。妄想溺斃了我,便說是受了盧氏的指使。今日你這庶出之女,就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指使人將我亂棍打死!今日在場之人都是人證。大堂之上。當著眾位親族之面,你便敢毫不遮掩的暴露了這惡毒的想法,到不必費勁尋什麼人證物證,你今日之語,便是極好的證據。」
蘇霏漠何以在蘇家親族面前大鬧起來,這事還是要從,當日和鮮三郎在李庄商議之事說起。
那日,在鮮三郎的詢問下,蘇霏漠把自己打算如何處理,康氏和自己被鮮三郎救下的後續事宜。
事情之所以這樣複雜。並且難以處理的原因在於,蘇霏漠母女,在蘇府非常微妙的地位造成的。
蘇霏漠母女被救一事,可小可大。如果蘇霏漠母女在蘇府地位超然,無論是被劫。還是被救,都不算是大事。因為,就算日後有不利於,蘇霏漠母女的流言傳出。如果,康氏在蘇府是當家主事,且是說了算的,便可以施以雷霆手段。將事情化於無形。反之,就會成為,蘇霏漠母女的致命傷。事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複雜微妙起來。
蘇霏漠打算對鮮三郎和盤托出:「我想煩請貴主和三郎君,把我母女被人劫持一事,傳揚出去。但這個傳揚要有個傳揚的法門。」
「什麼?你確定要把這事傳出去?」昇平公主第一個出聲詢問。
大周朝雖民風開放,但女子遭人劫持,這影響的不僅僅是閨譽,恐怕會影響一個女子的一生。這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一般人家如遇此事。遮掩都來不及,哪有自己大肆傳播的道理。聽蘇霏漠這樣說,難怪一向果決的昇平公主也躊躇起來。
「對。不但要傳揚,還有大肆傳揚。」
鮮三郎若有所思的看著蘇霏漠,說:「蘇小娘子是怎麼想的,但說無妨。」
蘇霏漠果決的道:「這事就算我們自己不說,相瞞恐怕也瞞不住。況且這個事的真相是,我們母女是被三郎君所救,本來就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所擔心的不過是,怕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到時候,流言一旦傳開,我們母女就會百口莫辯,這事就會被人抹黑成,我們母女終身不能見人的一個污點。」
「所以,為了未免以後給有心人做筏子,不如我們自己先下手為強。這樣,一來,事情的走向,可以控制在我們手裡。二來,打有心人一個措手不及。流言,本來就是要靠人來引到的。傳播流言的人,想讓流言傳播成什麼樣子,咱們掌握好了,大致的方向就不會錯。」
聽蘇霏漠這樣說,昇平公主想了一下,她雖然希望,事情可以悄無聲息的解決,這樣才能保證,對蘇霏漠母女造成最小的傷害。但是有些事,確實也不是她一個人,能控制的了得,便不再反對,暗自考慮其事情的可行性。
武平在一旁,神色詫異的道:「郎君,這樣做豈不是給蘇相公抹黑,這……」
鮮三郎頗有深意的看著蘇霏漠道:「蘇小娘子,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吧?」
蘇霏漠雖對朝中之事一無所知,但無論怎樣無欲無求的人,只要身處朝堂,就不可能沒有敵人。更何況蘇子推身居高位之人。
剛才,蘇霏漠所說的辦法,絕對是把雙刃劍,用不好,就是授人以柄的好東西。所以,鮮三郎才會有此一問,因為,蘇霏漠所面臨的情況,確實不樂觀。
鮮三郎考慮了一下問:「蘇小娘子這樣做之後,應該還有什麼其他的布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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