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氏兄妹
天色一點點黑下去。
非墨在前，蓁蓁在後，行走在彎彎曲曲的山間小道上，窸窸窣窣的草叢裡，不時能看見異形小蟲躍起。
山裡風大，明明是盛夏天，仍有葉子從樹上吹落下來。
蓁蓁第一次走出村子，見到什麼都新奇，這會兒彎下腰，拾起一片葉子，對莫非墨大喊：「快看，這片樹葉雖然也是尖尖的，跟我早上撿的那一片不一樣。」
這世上哪有兩片一樣的樹葉！
對於蓁蓁一路招蜂引蝶沒話找話的行為，莫非墨總是不做反應，只作耳旁風，然而每每聽到蓁蓁歡快的聲音時，緊繃的心會不自覺的鬆弛一下。
只是在催促蓁蓁時，莫非墨偶爾會靜靜聽一下山裡的聲音。
他已經記不得，上一次聽見蟬鳴是幾時。
一個人喋喋不休，一個人沉默不語，卻流淌著難以名狀的默契。
兩個人緊趕慢趕，終於走到了一座月牙形的山坳口。
此時，灰藍色的天邊已經稀稀疏疏地閃著幾顆星。
「這兒就是歸一宗的接引地點？」蓁蓁看著莫非墨拿著一塊閃著光的玉璧，湊過去趴著他的肩膀踮起腳尖。
白色玉璧在夜幕下泛著瑩瑩光亮，「萬法歸一」四個字在玉璧上若隱若現，平添了幾分仙氣。
當然，她的目光只在玉璧上瞟了一眼，就穩穩的扎在莫非墨身上。
嘖嘖，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完美側臉，這月光下熠熠發光的卷翹睫毛。
莫非墨猛一扭頭，惡狠狠地瞪著蓁蓁，嚇得她連連後退好幾步，一屁股跌倒地上，坐了一身的土。
「不許對我有什麼非分之想！」
莫非墨見她狼狽的樣子，悄悄地勾了勾嘴角，又生怕叫蓁蓁瞧見，飛快換上了冰山臉，盤腿開始打坐，默默運行起。
蓁蓁自覺地停止打鬧。
幾日相處下來，她知道，只要莫非墨開始練功就不能打擾。她瞧瞧黑漆漆的天幕，時辰不早了，便從儲物戒指里翻出籃子。
莫非墨練功太拚命，得好好吃一頓才能保證足夠的能量。
她一溜進樹林，眼睛滴溜溜朝四周轉了幾圈，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影子，這才一抖袖子，「嗖」的一聲竄出個紫色的小東西，在地上滾了一圈。
那小東西渾身毛茸茸的，咋看只是個毛球，待落到地上站穩，渾身一抖，身後漸漸舒展出一條蓬鬆的大尾巴，兩粒黑珍珠似的眼睛巴巴兒的看著蓁蓁。
「不許瞪眼！」
小東西的身子縮了縮，垂下腦袋，「嗷嗚」一聲哀嚎起來。
「不許哭！」
小東西愣了愣，轉過身，用毛茸茸的大尾巴一下一下掃著蓁蓁的腳踝。
「不許撒嬌。」
這一下，小東西徹底老實了。
「這會兒倒是挺機靈，平時怎麼教你的，讓你不許吃村裡人，你就吃村裡的牛羊，讓你不許吃村裡的東西，你就跑出去吃小墨的馬。幸好沒傷到小墨。」
蓁蓁提著尾巴把紫色的小東西倒拎起來，語重心長道，「狼寶，現在就是你將功補過的機會，等非墨哥哥吃慣了你捉的獵物，將來知道你是吃馬的兇手也不好意思殺你了。」
狼寶懸在半空中，不服氣地四腿亂蹬，它才不怕莫非墨呢！
「今兒多抓點獵物回來儲存著，莫非墨說那些修仙者伙食都很清淡，聽好了，咱們爬到食物鏈的頂端可不是為了吃素！」蓁蓁兩眼炯炯，才不管狼寶正在鬧情緒，手一揮，狼寶沿著完美的拋物線軌道飛進了灌木叢里。
當月亮走到天的正中央時，莫非墨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冰山臉上有了一絲難得的笑意。
鍊氣期大圓滿，這是一個沒有門派的凡人修仙者能夠做到的極致。
憑著這樣的修為，應該能讓那些高傲的修仙者有所觸動吧？他有些熱血沸騰了。
「走，去門派集結的地方。」
不等蓁蓁發問，莫非墨言簡意賅地丟下這句話，給蓁蓁留下一個背影。而蓁蓁呢，因為有了儲物戒指，一口氣追上去也不費勁了。
所謂的集結地點是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
兩個人就著清冷的月光走上山頂的時候，已經有兩撥人等在那裡了。其中一撥正是昨天遇到的梅氏爺孫，另一邊則是一男一女。
少年生得白白凈凈，看起來很溫和，而少女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機靈勁兒，一雙眸子澄澈得過分，彷彿林中精靈。
兩人的眉眼透著秀美，一看就是從一個娘胎里出來的。
值得注意的是，兄妹倆都穿著同樣的白色服裝，胸前有一個耀眼的黑色的徽印，仔細一看，是一隻古古怪怪的鳥。
目光只是稍稍對上那個徽印，莫非墨便如臨大敵。
早就聽說乾元大陸有一些神秘的修仙家族，這些家族具有上古時期的傳承，在上古時期供養著法力強大的祭靈。如今這個時代，祭靈雖然都基本消失了，祭靈的部分法術卻作為家族秘術傳了下來。
看他們身上的奇怪徽印，應該就是他們祖先所供養的祭靈。
這一對來自上古世家的兄妹倆或許修為不如自己，但若是使出秘術，莫非墨未必抵擋得住。
還是太弱了。
他心中黯然，立即原地開始打坐。
精靈般的少女自從看見了莫非墨走上了山峰，也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沒辦法，是金子在哪兒都會發光，是美男在哪兒都有人圍觀。
直到莫非墨閉眼坐下，少女才收了目光，俏臉彷彿剛結出的花骨朵。
「大哥，你看那人長得比你好看，修為也比你更高呢！」少女掩面一笑，側著頭打趣身旁的白凈少年。
少年雖然看起來心不在焉的樣子，但他對莫非墨的關注一點都不比妹妹少。
天才如他，又出生上古世家，鍊氣期九級的修為絕對傲視同齡人，但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居然達到了鍊氣期大圓滿，實在匪夷所思。
「你好，我叫白凌漪，這是我哥哥白凌波，說不定以後都是同門呢。」白凌漪最懂大哥的心思，嚶嚀一笑，大方地自我介紹。
白凌漪從一開始將從莫非墨冷冰冰的臉上讀懂了「別惹我」三個大字，她是不喜歡碰釘子的傲氣大小姐，因此，這一番開場白是對著蓁蓁說的。
「白？」梅紗看著他們衣服上的怪鳥徽印，突然想起一個有名的上古世家，只恨自己沒有早點跟他們搭話。
蓁蓁雖然不高興白凌漪盯著莫非墨，但一路上走到哪兒別人都把她當做丫鬟，倒是第一次有人把她放在跟莫非墨平等的位置，高高興興地起了聊天的興緻。
「我叫蓁蓁，他是我的，呃，小墨。」
你的小墨？白凌漪暗暗吃了一驚，迅速瞥了眼莫非墨，見他神色如常依舊在打坐，也就不再懷疑，又向蓁蓁問了些從哪兒來喜歡吃什麼的閑話，倒頗為融洽。
一旁的梅紗看見她們說得熱鬧，輕輕「哼」了一聲。
白凌漪早就看不順眼梅紗了，明明只是小世家出身，一來到山頂就各種高冷。這會兒知道他們的身份還敢「哼」，要不是哥哥再三囑咐她要低調行事，她立馬就要出手用秘術教訓教訓這個沒見過世面的臭丫頭。
梅紗的爺爺當然也滿臉驚訝，比起不知來歷的莫非墨，白家兄妹顯然更值得結交。他立馬擺出一副和藹慈祥的笑臉，「你們是葬星谷白家的公子和小姐？」
葬星谷三個字一說出來，白家兄妹臉上立時有了幾分傲色，但他們只是點了點頭，並不想與梅家人多說話。
氣氛一下子就僵下來。
白家兄妹在莫非墨眼前有一種天然的危機感，談話一結束便開始打坐。蓁蓁自然不可能跟梅家人說話，便從儲物鐲子里拿出沒吃完的烤肉，坐在莫非墨身旁啃起來。
真是頭豬，吃個沒完！
梅紗看見蓁蓁這幅不知死活的模樣，對她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
梅姓老者趕忙將她拉到一旁，「等你進了宗門，碰到人除了白家這種大世家子弟就是深不可測的天才，還不知收斂幾分脾氣！」
梅紗不服氣地撅起嘴，但面上卻不敢不聽爺爺的話，畢竟她現在還沒有宗門弟子的身份。
練氣期的修為，只能讓人肉身強橫些，精神力龐大些，壽命也只能延長十年左右。
只有正式成為仙徒，才擁有凌駕於凡人之上的絕對實力和機會。
他們說完話沒多久，便從山下又走上了一行人，這一回，梅紗沒再擺大小姐的譜，而是主動走過去攀談，很快跟對方的少主打成一片。
直到天空微微發白，又陸陸續續走了不少人上來。梅姓老者看著梅紗與少男少女們友好相處，又不無遺憾地看了看白氏兄妹和莫非墨，要是梅紗能跟白家和神秘天才建立關係該多好！
當啟明星最終消失在天際時，忽然有轟隆隆地聲音傳來。
只見一團灰白色的雲聲勢浩大的朝著集合的山頂飄來，雲朵四周仙氣繚繞，看得眾人心神為之一盪。
那就是歸一宗的修仙者嗎？
所有人包括打坐的莫非墨和白氏兄妹紛紛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緩緩靠近的幾艘飛舟。
只見幾個清秀少年立在飛舟上，似乎不比眾人年長多少的模樣，只是毫無眾少年少女臉上的新奇神色，彷彿漂亮的提線木偶。
他們手上均握著一把月白色小旗，白衣白袍，自有一派仙姿綽約的風度。
待飛行至山峰前，為首的一人，目光泠然地看著山頂上的眾人，「我等是歸一宗負責接引的仙徒，拿出你們的開靈玉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