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背誦
然而吳氏畢竟只有這一個哥哥,府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快多起來,何子遠也無可奈何的攜吳氏入了幾趟宮,亦是去了成郡王處。還好很快蘇州來信,蘇州離揚州較近,唐母很早得了信已經讓人去處理這個事了。又過了兩天,徽宗下旨勒令整頓京城治安,徹查成郡王之子襄敏公之女失蹤兩案,並派人調查近日朝中諸多大臣親屬被扣賭場、青樓、古玩所、拍賣行等案。旨意才下沒多久,宮中一位娘娘因弟弟被扣受驚異常,早產一子,萬幸母子平安。徽宗子嗣單薄,未料此時猶可得子,大喜之餘定於一月之後朝中大宴。
萬惡的是,何子遠一家四口均在必須出席之列——這讓吳氏才因得知哥哥平安而放下的心又懸了。
本來預期可以有三個月左右時間準備一下冬季的詩會,她知道女兒由於一些原因落水,事情大都不記得了,然而沒想到會將所學忘得如此乾淨,雖然大宴多是看錶演而已,卻也不確定會不會一時興起讓人作詩唱詞。何蘇釋何蘇沉兩兄妹是何子遠的子女,如果參與了宴會,只要提起作詩唱詞,是肯定會被催促上場的。
由於這一岔子,蘇沉的任務無形中就重了許多。她必須一定要在大宴之前掌握起碼的詩詞之道,起碼不能太難看。麻煩的是沈秦田被派去揚州,一時半日回不來,吳氏只能親自上場教學。
這對蘇沉而言,不啻是個災難!
沈秦田教學一般來說十天上一堂課,課業不會很繁重,大多以講故事為主,間或夾雜他自己對書籍的一些理解與朝堂進退之道。總的來說,還是蠻有趣的。
然而這是建立在沒有壓力的情形下,如今吳氏挽袖上場,一切以成為主,照她的說法:應對此次大宴當為急促之事,小心穩妥準備要緊。
吳氏堅信熟讀唐詩三百,不會做詩也會吟。以此類推,填詞亦然。於是將自己所喜詩詞小令選了兩千餘,讓在五日內背熟,其後檢查。
蘇沉淚流滿面……她在嘗試了兩天之後,終於決定夜戰了!
以前聽人說古時文章乃立身之本,她現在是詩詞乃立身之本。
過日子自然是用不著這些,但作為士族女子,詩詞卻是必修之道,未婚女子聚會,拼的不是女紅不是廚藝不是持家之法,是才氣詩詞……她雖然背得痛苦,但還是明白自己的處境,如果說這大半年來她什麼理解明了得最深便是自身的處境了。她想過得舒服,又何嘗沒有靠現代思想現代知識混得風生水起、吸引萬眾目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花痴思想。
可是哪有這麼簡單?!其他朝代她不知道。但宋穿很痛苦!她只能大概知道此時地蘇杭開封語。但許多習俗用語可以說是完全聽不懂地。還有許多禮節文化。思維倫理她都適應得想哭。
回想剛來那幾個月。每日聽到無數未明地詞語。她不敢輕易問人。晚上睡覺地時候都在不停猜測那些詞是什麼意思。見到其他人看自己地眼神奇怪些就驚懼無比。只擔心是不是自己說地話做地事有什麼問題。沒有人可以傾訴。沒有人可以相信。那種無處可說無法可述無術可想地壓抑感差點就把她壓垮。
還記得有一次在唐母房中見到一個看著很小地少女。她慣性地叫了聲妹妹好。結果滿屋地人驚詫地看著她。她混亂不知所謂。可是她又如何能在其他人未告知地情況下得知這個「少女」已經成親。甚至有小孩了呢?她無法靠所謂地頭型衣服服飾來辨認。她全然未知!
最嚴重地時候她甚至神經錯亂恨不得用力大喊我是穿越地。你們該幹嘛幹嘛!我要見宋徽宗。你讓他送我回去!
所以。何蘇釋出現地時候。她幾乎是用看神地眼光看待他地。他救了她。不然這樣過得幾年。她不知道自己是會爆還是滅亡。
人有很強地適應力。但是。是有極限地。穿越。陌生。混亂。挫折。無數負面自卑崩潰感已經接近她地臨界點。
還好,蘇沉嘆息一聲,還好挺過來了。她把注意力轉向手中的《東坡詞林》,自我催眠想將這個作為小說或是電視劇來看,會不會背誦的效果要好一點。連續耗在這本書上一天,她已經背得想吐了。
正琢磨著那一句「唯有淚千行」,眼前的燭火光亮被黑影遮住,卻是何蘇釋過來了。他前兩日隨何子遠外出遊京,早出晚歸,兩兄妹已經三日未見。
何蘇釋幾日未來這間房,今日一進來就給那滿桌子堆得高高的書嚇到了,他一腳踏在門內,一腳仍在門外的不肯入,「你這是在幹嘛?」
「如你所見,」蘇沉沒好氣的道,「紅袖添香夜讀書。」她一字一頓硬邦邦的,那句著名的詩里香艷的感覺被破壞得乾乾淨淨。
何蘇釋忍不住笑了,他踏進來扯了張椅子坐下,隨手抽過兩本書翻了翻,道:「全部都要看過?」
「全部都要背……」她痛苦的糾正道。
何蘇釋面露不忍之色,「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慘的,下月的大宴我們可以提前猜猜他會出什麼題,如果不用作詩詞最好,如果要作的話,提前一些日子做個幾十,你背熟了,先過了這一次再說。」
「總是要學的,怎麼說都是要知道的東西,當是臨考前開夜車了。」她喟然道。
何蘇釋也有些嘆息,他刻意轉開話題,說起了這兩日在外面見到的東京街景和一些小故事,遣詞造句很是生動,又突然道,「下月的大宴聽說有慶祝活動,據說有歌曲和舞蹈。」
「這又有什麼出奇?宴會沒有歌曲和舞蹈才是怪事。」她不以為意。
然而何蘇釋憋住笑,道:「據說歌曲和舞蹈都是宋徽宗親自編排和指導的。」
?!!
是她有病還是宋徽宗神經了?!難道他要讓藝伶學穿越女主上去唱《紅塵》?!蘇沉冷汗直冒,「你開玩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