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兩廂謀略
樊府,中堂內。
樊城若無其事地飲茶,他明知自己的寶貝女兒去見他仇家的兒子了,自己卻還能自若地在這裡飲茶,著實難得。看得身旁同床共枕的夫人蕭傾晨都疑惑。
樊漪剛踏進府門半步,便看到了不遠處坐在中間的交椅上飲茶的樊城和身旁一臉焦急的母親蕭傾晨。
或許樊漪總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父親會逼著她在樊家和南家做一個選擇。一邊是至親,一邊是至愛,兩者兼不想輕易撇斷,她又該作何選擇?
樊漪當做若無其事地步入中庭,身後的隨身丫鬟浣兒倒是挺為自己家小姐擔心。此番小姐瞞著老爺去見南家大公子,若是被老爺知曉,還不曉得會鬧起什麼軒然大波。
樊漪側身給樊城和蕭傾晨請了個安,蕭傾晨笑著連忙讓自己的寶貝女兒起身,可是身旁的樊城卻絲毫沒有要讓樊漪起身的意思。
氣氛就這麼僵持著,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直到樊漪額頭滲出了汗,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樊城才放下茶杯,望著樊漪,久久才吐出一句,「漪兒,你可知南家與我樊家在朝中的對立關係?」自打他樊家站到了三皇子雍晚那一邊以後,就沒了退路。若是最終三皇子勝,那麼他們一家便可高枕無憂,若是太子雍寧勝了,他們一家便要做好隨時被誅九族的準備了。
樊漪咬了咬嘴唇,「漪兒知道。」她努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不倒下,若是倒下,便意味著她認輸了。
「累了便就起來吧。」樊城故意試探著樊漪,想來他這個寶貝女兒是知道他的心思的。
「女兒自知起來以後,自己就真的敗了。」樊漪抬頭望著父親,微微一笑。
「你倒是也明白為父的心思,那你可知為父會如何待你和南歸?」樊城眼神里全是冷漠淡然。
樊漪沉思了一會,才喃喃地開口,「父親定會讓我在南家和父親之間做一個選擇。」她現在在賭,若輸了,那便完了。
「漪兒,你還是涉世太淺。」樊城感嘆女兒聰明固然聰明,可惜終歸是個姑娘家,所想也不會那麼深遠。
「父親這是什麼意思?」樊漪突然覺得有些不妙,父親若不這樣做,又會如何?
「姑娘家不必知曉這麼多,你且等著,為父必會妥善解決這件事。」樊城突然爽朗地笑了一聲,隨即擺擺手,吩咐下人將樊漪請回後庭閨房。此事,他早有打算。
樊漪起身退下,現下她什麼都不能做,唯有順從。
待樊漪退下,身旁的蕭傾晨嘆了口氣,她為自己的寶貝女兒沒有受到責罰而倍感欣慰。「老爺打算如何處置這件事?」她一個女人家,懂的也不是很多,唯一希望的,不過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可以一生幸福。她沒想過要讓南歸死的,可惜身旁之人卻不這麼想。
「找個麻利的人,殺了南歸,好斷了漪兒的情絲。」樊城回答地果斷。曾經他也想過讓女兒在他和南家之間做一個選擇,但後來想想不可行。殺了南歸,就如同廢了南廷的一隻翅膀,也可斷了漪兒情絲。如此可謂兩全其美。
蕭傾晨望向樊城,眼裡的冰冷是從未見過的,不禁讓她覺得心寒。
「夫人,我也是沒有辦法,我們若不先下手為強,他日被殺了也必定屍骨無存。」樊城握住蕭傾晨的手,微微嘆了口氣。
朝中之事,本就如此。
蕭傾晨用手絹擦了擦眼角落下的淚,輕輕安慰著樊城。
屋內,樊漪望著窗邊的桃央,輕輕撫摸著她的花瓣,淡淡地想著那個不愛她的人。桃央一看便知她的心思。
「難過什麼呢,說不定你會遇到更好的。」桃央安慰著樊漪,當然她知道她的勸解也是沒用的,樊漪很固執。
「此生非他不嫁,可惜這隻能是個夢了。」樊漪苦笑。
桃央沒有再言語,只能兀自望著樊漪因南歸傷心。這人世間的情,總能讓人慾罷不能,也能讓人為之付出自己餘生,為的不過就是那幾日的溫情。
罷了罷了,人終究是人,終究抵不過愛恨痴纏。
桃色窩在玉佩里,什麼也不能做,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日日睡覺,以解乏味無趣。自打南歸見了樊漪以後,日日就吟風弄月,世事不顧,照料著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大門也不出。
桃色一度認為他是因為不能見到樊漪而感到苦悶,於是只能借閑來打發時間來消愁。想來他還是很想和樊漪見面的吧。說來也奇怪,桃色本能知道人們心中所想,卻始終看不透南歸的心中所想,著實令她費解。
她日日夜夜因為南歸和樊漪的事情而久久難以入眠,她倒覺得,當局者們似乎並沒有多大反應,倒是她這個旁觀者想多了。
「你倒是很替我們操心。」南歸放下水瓢,看向桃色。莫非妖就如她這般,即使是自己心心念念之人,任他與誰在一起也都不會感到介意嗎?
「我只是覺得你們這樣拖著不好。」桃色噘著嘴,不屑道。這自然是不好的,哪有人願意把感情拖著,這樣不僅傷了樊漪,還傷了自己。
「你懂什麼,你又不是人。」南歸繼續擺弄著花花草草,沒有再看桃色。
「我雖不是人,但我知道,你想和她見面。」桃色大膽地說出了心中所想,她有多見不得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她覺得那樣很難受。
「休得胡說。」南歸忽的停下了擺弄花草的手,定睛望著遠方亭榭樓台。
桃色嘟嘟嘴,都說女人愛口是心非,她怎麼覺得,南歸也喜歡口是心非呢。桃色不禁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南歸望著遠方望了很久,桃色望著南歸的背影望了很久。她似乎從那背影中看到了無奈與憂傷。
也是,終日不能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心中自然會感到不快。
南歸撇開飛遠的思緒,突然想到這幾日還需進宮給太子講學,這是家父規定的,蕭太后親自說的,本就站在同一路線上,給太子講學,也屬正常。
「桃色,可想出去走走?」南歸扭頭望向桃色。桃色立馬點了點頭,窩在這玉佩里幾日,能出去走走,看看世間百態,也很愜意。可是突然想到了母樹。
「不用擔心,你母樹自然有人照料。」南歸笑。
桃色放心地點了點頭。
今日,晴空萬里,微風過處,送來園中花香,陽光偷偷爬到了桃色身上,桃色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繼而沉沉睡去。
南歸輕叩父親房門,裡面傳來一聲,「進來吧。」南歸進去時,父親南廷正在伏筆作案。南歸守在一旁替父親研墨。
待南廷完成,南歸才開口,「父親,我這幾日打算去宮中給太子講學。」
南廷稍稍一愣,繼而欣慰地開了口,「太子雖比你只小几歲,但你仍需小心伺候。」他欣慰自己的兒子,也會為南家做一點事情了。但同時又不禁擔心起來,宮中本就險惡,現在三皇子一黨,還不知道怎麼想著要除掉他們南家呢。
還未等南歸回答,南廷又說道,「你知道外面險惡,你需要好好保護自己和太子。若遇了難,你知道該怎麼做。」南廷嘆了口氣。
南歸明白父親所想,「南家本就站在太子一邊,若是遇了難,南歸必會拚死守護太子。」
南廷滿意地點了點頭,「去吧,萬事小心。」
南歸別了父親,去靈堂看了已逝的母親。
踏出府門的時候,南歸意味深長地望了望牌匾上的二字:南府。待南歸拿好行囊,扭頭之時,見下人小銘拉著馬匹的韁繩,笑了。父親還是努力地為自己打算。
南歸接過小銘遞過去的韁繩,小銘伏在他耳畔輕聲說著,「老爺一直在為你打算,只是他說有些事得公子您一人承擔。他說他想看到您活著回來。」
南歸輕輕拍了拍小銘的肩膀,轉眼已在馬上。
「公子,你此次隻身一人去宮中,萬萬要小心為上。」南歸鄭重地點了點頭。桃色望見南歸的眉宇,裡面有她從未見過的堅定。
再者,她總覺得這些人有些大題小做,說的好像去宮中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去了就回不來一般。
南歸想著桃色心中所想,笑而不語。
也不知此番帶她出來,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不一會就到了市集。
絢爛的陽光普灑在這遍眼都是的綠瓦紅牆之間,那突兀橫出的飛檐,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盛唐民眾對於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桃色跟著心情也好了起來。
「我要是人,能踏在這有溫度的路上,該有多好。」桃色有多麼羨慕做人,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南歸明白桃色有多麼想出來,奈何他為了更好地保護她,不得不將她囚在這玉佩之中。他日若慘遭不幸,桃色也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