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質歸來
英雄歿,人世苦多!
小少年扯了扯女子的衣袖道:「額娘,父王不要我們了嗎?」
小小人影,粉嘟嘟的臉蛋,稚嫩悠揚的聲線,一身錦繡華服,安靜的坐在馬車內。
他,只是一個孩子啊,為什麼要做出一副斬釘截鐵的樣子。
這般心智,渺小而又擔憂,雖有幻想和志氣。
想到長大,心中仍有氣概。
「噓——」
辰宇軒帶著哭腔,歪著腦袋,一抹恨意,一行淚水。
女子臉色微變:「軒兒,以後再也不要叫額娘這個稱呼,改「娘親」吧。
到了田子坊,我們的日子不太平,軒兒,你要記住!
莫等閑,空悲切,怒髮衝冠,一怒為恥;臣子憾,何時滅?駕長車踏破,收拾舊山河。
辰家,是襄陽王國的中流砥柱,你一定要給你父王爭口氣!
今之辱,搖晃著向前走,哪怕血與骨散落一地。未來才能薪火不絕,代有俊奇。」
辰宇軒聞言順著他娘親的話,點了點頭道:
「嗯。」
「可是娘親,我們到了太澤城,有沒有人幫我們?」
「這——」
女子不由得一怔。
看誰都不如靠自己努力。
東方月初,一個二十二歲的柔弱女子,離開那個熟悉的城堡,沿著那個時光都不曾迷茫去嘗試著未來;多少溫柔的場景都要隱藏,不知道如何去表達,終歸南下接受十年殘忍的篇章,任憑淚水浸濕眼眶。
這一路聽不清途人聊了什麼內容。
猛地一個激靈回神,趕忙將視線移開,不敢聽下去內心浮躁不安。
辰宇軒的額娘——東方月初,那是一個怎樣的女人?
——太澤城,上齊國都城。
而田子坊這個地方,一切未知!
這次出宮之前,太後上官泗穎倒真是如同敘舊一般,漠然置之,至令人不忍觀。
待近晌午,娘親才婉拒上官泗穎的宮膳,和菱覮王一起離開。
一待出宮,馬車內,辰逍一度哽咽難鳴。
眼下妻離子別,一個大男人也止不住潸然淚下。
人成各,今非昨,秋如舊,人空瘦。
一旁四歲長太孫——辰宇軒,童顏無暇薄唇一抿,大概還不懂什麼國讎家恨,唯一做的就是護娘親,卻是一件無比篤定的大事。
只是上了路,那一刻抹淚揉眵,不明白父王留下二弟三弟,卻不肯放過他們母子呢。
世事無常,巧言亂德,小不忍,亂大謀。
為了履行襄陽王朝與上齊國的盟約,兩國互派近親貴族去對方做人質。
這筆賬算到他頭上,只因嫡長子身份。
天子式微,禮樂不復。
這種擔保,一旦一方反了盟約,人質處境十分危險。
這對母子相約苦撐十年。
君無戲話,將不歸家。一生安戎馬,天涯亦無涯;山河拱手,為君一笑。
一別無話。
一個月後。
太澤城的氣氛,依舊緊張。
上齊國也將梁王犬子送去襄陽王朝。
這天街上的行人越發少了。
入秋,雄風拂檻,微收煩暑。
晨煙霧靄,春旭秋陽惹塵怨,了了江湖,誰願顛沛。
田子坊一處別院內,一如既往的平靜。
可這日夜裡,忽然一道叫聲,卻猛地打破了平靜。
「啊——?」
那叫聲不大,卻瞬間讓原本將要休息的辰宇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接著身形一晃,急匆匆直接衝到隔壁,他娘親的房間。
「怎麼了?」
辰宇軒奶聲奶氣的跑來,甚至只穿著一件單衣,頭髮披散著,全然沒有往日的一絲不苟。
此時,原本冰冷的臉上,更是一臉緊繃。
可隨後剛開口……下一秒,聲音卻瞬間戛然而止。
接著猛地身子一轉,看向門口的方向,輕咳一聲,道:「怎,怎麼回事?」
幸好房間里有燈。
「軒兒別怕,沒事沒事了。
這人,是你祖父千方百計從家族挑出來的影衛,前來複命。」
影衛?
大白天人多眼雜,只好選擇夜晚,夜深人靜的時候。
一個人影,隨即單膝向前下跪道:「參見少主!」一柄黑色唐刀隨之握在手中。
一道渾厚有力的嗓音,來的人,從頭到腳一身黑色服飾,十四五歲,身材彪悍,整個半張臉,都是黑黑的髯須,渾身肌肉賁張,看起來野性又危險。
辰宇軒瞧了瞧,身高不到三尺拍不到人家肩膀,就拍人家大腿,完全一副小大人做派。
嗯,要是鬍子颳了更好,他在意的是細節。
「娘親,您是怕上齊國的人對咱們不利嗎?」
「畢竟在人家地盤,這個別院說起來還是梁王的舊居。」
江湖風雲,人心難測。
陌生國度,萬事開頭難。
「小主,您還未給屬下賜名!」
「這——」辰宇軒說著,猛地抬手一抓。
少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繁文禮節。
東方月初柔聲細語道:「我家辰兒博學多識,那就授賜吧。」
辰宇軒清秀的嗓音,立馬脫口而出道:「那叫谷一。」
「為何?」
東方月初當下一愣。
「五穀雜糧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日後方能成就一番作為。」
「哈哈哈哈……」
小孩子心思,單一,明了。
辰宇軒只是微微一笑,白嫩的臉色露出了羞澀的紅暈,更加嬌羞可愛。
東方月初終於忍不住,笑中帶淚。
這個大小子,每一次成長,一一見證。
但還是會忍不住掛腸懸膽遠在襄陽王國的二兒子辰玄冥、三兒子辰辛奕。
嘆,她眼角一動,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捻動。
「谷一,謝主上,謝夫人。」
「改為少爺吧。」
「是,夫人。」
「谷一,現在就你一個嗎?」
「回主人,還有……」
「傻孩子。」
他哪裡傻了?
她娘親遣愁索笑,遞給他一杯溫水,示意先喝一小口。
那些人都潛藏在這個院子的各個角落,哪怕一隻長蟲飛鳥入內定能一擊即中。
的確,早該如此啊!
古人云:孟子生有淑質,幼被慈母三遷之教。
這一月母子連心,殘羹冷炙,不免寢食難安。
這些還能忍,就是辰宇軒每晚認床。
現在好了,終有人作伴。
少年俠氣,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
他們主僕之路,一諾千金重。
這一生,不羈放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