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棒棒
聊到這裡，又勾起王潛內心深處的痛。
他永遠忘不了他爺爺過世后，他年邁的奶奶顫顫巍巍愧疚的對他說：「奶奶年紀大了，沒有用了。」
王潛知道，奶奶的愧疚不止因為這個，還有其它的因素。
他從來都沒有怪罪和埋怨，因為他知道任何事情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的爺爺奶奶已經最盡最大的努力給予了他最好的生活。
幾日後的清晨，王潛發現老人安詳的躺在床上，床頭放著存摺和手頭上省吃儉用省下來的一些錢，床下擺著一瓶農藥。
老人覺得自己年齡大了，腿腳不方便，幹不了農活，老伴又離世，生活上的很多方面需要有人照拂，不想成為王潛的累贅，選擇用這樣的方式給予孫子最後的幫助。
雖然很難讓人接受，但是那個時候的王潛只能堅強的面對這個事實。
他料理好了奶奶的後事，帶著5歲的王珂來到山城，加入山城棒棒軍，就此在山城定居下來。
他可以吃著饅頭鹹菜，每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儘可能的賺錢讓王珂去念他有能力讓王珂念的最好的學校。他可以自己省吃儉用，儘可能的給予王珂最好的生活。
他想到他的爺爺奶奶，他的爺爺奶奶也是這麼對待他的，他沒有別的想法，心中只有一個信念。
生活在大城市，他清楚時代變了。他不想他的女兒以後過他現在一樣的生活，儘可能的讓王珂的童年更美好。
至於王珂日後是否成材，他內心雖然期待，卻不糾結。
他心中對王珂並沒有過高的要求，他只想儘可能的把能力範圍內的事情做到無愧於心。
棒棒軍是很多年前山城的一種特殊職業，隨著時代的發展，差不多已經取締消失不見。
王潛也因此改行開始送起了外賣。
不是他不想做其它的工作，而是沒有文憑沒有文化，他只能在底層的行業中選擇。
干保安？一個月三四千塊錢。
進工廠？一個月頂多四五千塊錢。
反之送外賣，如果努力，一個月七八千上萬都是有可能。
所以，他改行之後選擇了這個。
事實證明，對於普通人來說，讀書才是機會最大的出路！
在山城干棒棒軍的工作雖然很累，但是相對其它的工作卻比較自由，王潛每天能抽出時間去學校接送王珂，然後將王珂獨自留在家裡，再去工作。
不可否認，把小孩獨自留在家中是非常不負責且危險的行為，然而這是他沒有選擇的選擇，亦是無數底層工作者同樣需要面對的選擇。
每天的工作很累，卻非常的充實。因為每次回家的時候，他都能看到王珂瞪著一雙大眼睛開心而期待的等著他。
儘管年齡小，王珂卻很懂事，謹聽王潛的告誡，不隨便往外跑，乖乖的呆在家中看電視或者寫作業。
王潛每天工作結束回來之後都會再擠出時間輔導王珂的功課，開始上幼兒園以及小學的時候還好，他完全輔導的下來。
自從王珂升入初中，他便開始產生了害怕回到家裡的心理。
因為回到家中，就需要檢查並輔導王珂的作業。
檢查就不用說了，裝模作樣的隨便糊弄過去。
至於輔導，王潛想說連他自己都不會做，又怎麼輔導？
總不能直接告訴王珂你老爸不會吧？
王潛表示他丟不起這個人，只能找理由或者說自己年齡大了，
工作累了，想要休息等等搪塞過去....
各種心累，不是隨便說說的。
........
聽到王潛的解釋，田璐等人的神情又變了變，她們之前只知道王潛是個農民，卻是沒想到還有著這些艱難。
「剛才看到視頻里說，你之前是山城的棒棒軍？」作為現場年紀最大的老者，何處在也是對先前的行為莫名羞愧，作為上一輩的人，他同樣清楚棒棒軍是一種什麼樣的職業，忍不住問出聲來。
王潛點了點頭，雖然很多人表面上說著只要憑藉自身的努力賺錢沒有高低貴賤可言，但是實際卻在心中各種瞧不起，王潛感同身受，深知這些，不過只要自己不怕丟人，就沒什麼說不出口的，「那個時候剛到山城，農村出來的沒有文憑文化，找不到好的工作。以我當時的情況，最合適的工作就是成為棒棒軍中的一員。」
何處在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山城的地理狀況催生了棒棒軍這種幫人搬東西謀生的職業，因為是自己遊盪在外面找活，相對比較自由。如果是這份工作，你確實能擠出時間照看女兒。換做其它的工作，一天都在上班，基本不可能兼顧的到。」
田璐等人開始對棒棒這個詞語不甚了解，不清楚是一份什麼樣的工作，心中好奇，卻沒想直接問出來，而是打算回去在網上搜索，這會兒經過何處在粗略的解釋，她們瞬間在心裡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想到了是什麼職業。
說的專業一點，就是遊盪在街頭找活幫人搬東西的臨時搬運工。
「隨著時代的進步，山城的基礎設施也越來越好，這種工作慢慢的難以生存下去，所以你又開始送外賣了？」何處在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王潛雖然對著老頭不怎麼感冒，但是畢竟是在錄製節目，淡淡的出聲應道，「對。」
不管是哪一份工作，都比不上在座的每一個人，在節目中被這麼問的清清楚楚，對比之下，是一件非常沒有面子的事情。
只是抱歉，王潛不怕丟人。
如果他連這個都能破防，那麼他以前在山城棒棒的活就白做了。
在那裡，無論是路人還是給活的金主，他見過太多不把他們當人的人。
為了掙錢，還不是笑臉相迎。
現在，雖然不至於此，但是畢竟是在錄製節目，王潛不想給他女兒招黑。
先前，他懟了出來，是因為對方欺人太甚。
現在，眼前的情況卻是不同。
「那，王珂說的你心中的遺憾是什麼？」田璐好奇的問出聲，「是你以前想進入娛樂圈卻因為現實問題沒能進去闖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