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最後一壺酒
等兩人翻牆進了城后,凌宇已經帶著一對輕兵消失於小巷之中了。言禪衣將剩下的一百多人又分了兩隻小組出去,負責擾亂宮門口的防衛。而剩下的不到八十人,則由自己和雲玄機一起帶著,等宮門口的秩序亂了之時,他們再尋機會直攻宮門。
很快皇宮的角門處已經開始有廝殺聲傳來,言禪衣帶人守著的這邊側門口的侍衛還在猶豫著,另一邊的角門也傳來了求援的哨聲,側門口的侍衛長很快敲響了戰鼓,隨即帶著大部分人朝著兩邊的角門趕了過去,而這側門口,已經只剩二三十個侍衛在緊張的守著了。
言禪衣不再猶豫,朝身後的雲玄機遞了眼色過去,便帶著所有人直奔側門而去。七八十人對陣二三十人,不過半柱香的功夫,那二三十個便全被誅殺,宮門也被撞開了,言禪衣帶著自己的人魚貫而入,一進入皇城宮內,她立即點燃了信號彈。
紫煙瞬間燃起,裊裊的煙霧瞬間便炸開在天際,在空中劃出了紫色的痕迹。城外駐紮的馬月離和雲天機一見到燃起的煙霧,立即下令,吹響了號角。兩邊城門各五萬大軍,頃刻而起,朝著城門發起了進攻。
言禪衣只帶著七八十人,可是一路朝著金鑾殿走去,卻只有寥寥幾百士兵,實在讓人匪夷所思。畢竟他們言家軍圍城已經幾日了,原本京郊的士兵都撤回到了京中,這宮裡不該只有這麼些侍衛士兵的。
言禪衣狐疑著,卻也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只是走到金鑾殿的台階下,她抬頭便看見了蘇若水。他沒有揪著她的言星瞳,只是一個人,獨自站在那裡。
言禪衣身後有急功近利的士兵看見,立即提刀砍了過去。蘇若水一個甩袖,士兵瞬間便被掃飛了出去,吐出一口鮮血后便沒了聲息。
言禪衣微微停頓,輕輕瞥了一眼身後的雲玄機。雲玄機會意,朝著最後的幾個士兵比了比手勢,士兵立刻悄聲退了下去。
「言星瞳呢?」言禪衣沒有跨上台階去,而是就抬起頭來,凝視著御台上站著的一身白衣的蘇若水。
「在……」蘇若水笑了笑,溫柔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若是你自己去找的話,估計只能找到一具屍體了。」
言禪衣眸中的狠厲圖窮匕見,她望著蘇若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蘇若水卻是張開了雙手,面上依舊是那和煦的笑容,幾個行雲流水的動作之後,剛剛偷偷退下的士兵全都被他摔在了兩人之間的台階上。
言禪衣微微蹙眉,還是沒有動。
「你進宮進的這麼順利,是不是覺得我太過疏於防範了?」蘇若水的神情里不帶任何情緒,溫柔的笑容像是一張面具。
言禪衣聞言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她身後的眾人便也都跟著,將刀劍立於胸前,擺好了防禦的姿勢。
「昨天回去之後,是不是都想起來了?禪兒?」蘇若水壓低了聲音,似乎也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這一世你的軟肋變多了,我卻不敢再那般強迫於你,我又要輸了是不是?」
「我們之間,何來的輸贏?」言禪衣想起昨夜的幻境,心中瞬間百味雜陳,看向蘇若水的眸光也變的分外複雜。
「我煮了一壺酒,共飲一杯無?」蘇若水朝著身後做了個請的手勢,笑著道,「城外的大軍雖然被我拖延住了,但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如今我已經是你的瓮中之鱉了,我只想最後,再和你喝一杯酒。」
言禪衣面露猶豫,腳卻已經朝著台階上走了過去。
「禪衣!」身後的雲玄機忍不住開了口,人也已經快步走了上來,扯住了言禪衣的盔甲,「不要去,我們可以耗在這裡,蘇若水今日必死無疑。」
「我知道,」言禪衣回頭對著雲玄機笑了笑,又道,「可我答應過我自己,若是言星瞳無事,我願給他留一條活路。現在我要去看看,我的妹妹如何了。」
雲玄機猶豫著,攥著言禪衣盔甲的手沒有半點鬆動,言禪衣深深的看了雲玄機一眼,雲玄機到底還是鬆開了她的盔甲,收回了自己的手。
言禪衣又朝前上了幾個台階,雲玄機大聲喊道,「兩刻鐘,你不出來,我就進去。」
言禪衣回頭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雲玄機,笑了笑頷首道,「好。」
言禪衣走上了御台,蘇若水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便進了金鑾殿里。言禪衣便也不多言,直接跟在他的身後,一起進了金鑾殿里。
兩人一進金鑾殿中,金鑾殿的大門便被人從外面關上了去。言禪衣能聽到一連串的腳步聲過來,似乎已經將金鑾殿的門口團團圍了起來。
言禪衣有一瞬間的怔楞,但見著蘇若水已經盤腿坐在了龍椅下新安置的小案幾前。言禪衣猶豫了一瞬,還是跟了過去,默不作聲的坐下了。
案几上一直有個小茶爐在燃著,淡淡的酒香也一直在飄散著。言禪衣聞不出是什麼酒,卻也覺得這酒香撲鼻。
蘇若水提起酒壺上的竹柄,往言禪衣面前的小酒杯里倒了一杯,這才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也倒了一杯。他沒有多看言禪衣一眼,輕抿了一口才道,「冬日寒涼,暖酒可以給你暖暖身子。」
言禪衣沒有端杯,只淡淡的看著她。她還記得,蘇若水的上輩子,是如何明知道自己的酒里被人下了葯,還默不作聲的看著自己講酒飲下的。
「不用怕,」蘇若水似是也想起了這件事來,嘲諷的勾了勾唇角道,「上輩子我強迫了你,最終逼死了你。我很後悔,這輩子我不會再這樣做了。」
言禪衣十分自然的笑了笑,卻依舊沒有端起面前的酒杯,她凝視著蘇若水道,「這酒里可能沒有那些青樓秘葯,但也很難講會不會有什麼軟筋散,讓你能輕而易舉便將我給帶走。」
蘇若水的眸中閃過一絲受傷,苦笑著,端起了言禪衣的酒杯,便兀自飲盡。
「我隨你進來,不是想聽你說這些的。」言禪衣望見了他眸中的受傷,也依舊不為所動的開口道,「言星瞳在哪裡?」
蘇若水沒有回答,而是又給兩人面前的酒杯里倒滿了酒,才繼續開口道,「昨夜我也都想起來了,你的上一世。」
言禪衣微垂著頭,不言不語。
「你的上一世里的那個我,竟然是帶著所有的記憶的,所以對你千依百順,從不敢逼迫你做任何,除了守護著你之外,他真的是個軟蛋,連心悅於你都不敢說出來。」蘇若水自說自話,自斟自飲。
「不過我也能理解,說了又有什麼用呢?只會將你往遠處推去罷了。言禪衣,你究竟有沒有心呢?我……」蘇若水突然哽咽了,眼眶也是一片濕潤,後面的話不知是說了,還是沒說。
「其實若能一輩子都像你的上一世那樣也不錯,每天都在一起,一起飲酒一起議事,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亦是你的……」蘇若水又喝了一杯酒,原本溫好的一壺酒,已然就快要見底。
「別喝了,」言禪衣壓住了蘇若水又要舉杯的手,用了十成的力氣,開口已經失去了耐性,「告訴我,我妹妹究竟在哪裡!」
蘇若水卻是輕而易舉便繞開了她的手,笑了笑,將杯中酒盡數倒入了嘴裡。
他似乎是有些酒勁上頭了,整個雙眸都有些紅紅的,他還在笑著,卻笑的比哭還要難看。
「你陪我喝完這壺酒,我便告訴你。」蘇若水的聲音裡帶著祈求,像一隻卑微的小狗。
言禪衣蹙了蹙眉,但還是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蘇若水笑了笑,笑的誠摯又卑微。言禪衣心中掠過一絲難受,她是不願看到他的卑微的,他明明宛若謫仙,永遠霸氣又內斂,永遠高高在上。
可是為了這些虛浮的情愛,他卑微如塵埃。是她的錯嗎?是嗎?她只是不愛他,她只是從頭到尾都不愛他而已。這有錯嗎?
面前的酒杯又被倒滿,蘇若水端著酒杯,目光灼灼的望著她。她終是不忍,端起了酒杯喝他的杯盞輕輕碰過。玉質的酒杯發出叮鈴的聲音,很是悅耳,也很是冷漠。
「酒倒完了。」言禪衣看著他將酒壺裡的最後一滴酒都倒入了杯中,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端起了酒杯,對著蘇若水道,「我說過的都算話,只要言星瞳沒事,我定不會讓你死去。你若是有想去的地方,我便派人送你過去,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了你。」
蘇若水淡淡的笑著,碰了碰她手中的酒杯,仰起脖子將杯中酒喝盡之時,他眸中隱忍的淚珠也終於墜落了出來。
言禪衣也在仰頭喝酒,她沒有看到那墜落的悲傷。等她放下了酒杯之時,蘇若水的臉上,沒有了半絲剛剛落淚過的痕迹,他的臉上甚至還墜著笑。
「現在,可以把言星瞳還給我了嗎?」言禪衣笑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他的笑,竟然有些想要哭。
「來人。」蘇若水沖著側間的門喊道,「將言星瞳帶上來。」
言禪衣聞言,終於稍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