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可愛
好想敲下來一顆看看這傻子是不是還會笑得像朵爛花一樣!
沈澈根本沒注意到何雅眼底的兇殘,憨聲道:「娘子,已經好多了。」
聽著沈澈一口一個「娘子」,何雅不無鬱悶,想到兩人確實生米都煮成了熟飯,在大周朝,單身女人根本無法在社會上立足,自己暫時還是需要一個男人的。
況且這日子也不能這麼過下去了,何雅瞅了眼擱在桌上的十幾個銅子,在哪裡……一要活下去,二要好好的活著。而且,這一輩子還有將她捧在手心裡的父兄,想到那被發配邊疆的何世平父子,何雅不由握緊了拳頭。
沈澈見何雅又陷入沉思,不知為何,總感覺何雅睡醒後有些怪怪的,但他只不動聲色地坐在一旁。
何雅只是隨口問了一下沈澈腳傷,並未刻意檢查,也無疑心,主要是並沒將沈澈的傷放在心上,想了一會兒后,將桌上的十幾文錢掃到手心裡站了起來。
沈澈鬆了口氣:「娘子,城西花家酒鋪老闆今日女兒出閣,所有酒水都半價而沽。」
何雅嗯了一聲,轉而問道:「怎麼沒見可愛?」
沈澈暗道果然還是來了,卻皺起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等到何雅又問了一遍,才難為情地開口:「昨日你走後,我怕可愛咬人,便將它拴在木樁上,結果午後發現可愛自己咬斷繩子跑出去了,到現在還未歸來……都是我無能,連一隻狗也看不住……」
聲音到最後充滿了自責,何雅沒心情搭理沈澈,走到門口一看,只見西廂外面木樁上果然只剩一段孤零零的狗繩。
何雅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可愛是何家還沒倒台時,西藏王進貢給大周的一隻藏地狼犬,是何雅一手養大馴化的。何家倒台,雖大快人心,但也有一些不該落井下石的,表現卻還不如一條狗。
「我出去找可愛,你不用等我回來。」何雅說著,顧不上起風,便往院子外面走去。
沈澈心中冷笑,和你最親的那隻惡犬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不然你以為昨夜玉硯為何要敲你?
他瞅著何雅單薄的衣衫在風中掀起一角,卻沒有說出阻攔的話,正待回到自己居住的東廂,走到院子口的何雅突然發出一聲驚喜的叫聲。
「沈澈,快來——」何雅聲音興奮。
沈澈不用走過去也看到了,一隻黑不溜秋瘦不拉幾有幾處毛都被啃掉的狗正湊在何雅臉上狂舔,一邊舔還一邊狂擺尾巴。
這狗……沒死?玉硯你辦事還靠不靠譜了!
沈澈堆滿笑走了過去,驚喜道:「呀,可愛回來了!太好了!」
何雅這會兒根本顧不上搭理沈澈,抱著可愛仔細檢查,見可愛身上並無明顯傷痕,失而復得的開心顯而易見。
爺對你那麼好,也沒見你對爺這麼熱情過,沈澈心中微有不悅,發現自己這縷情緒時,不由一怔,呸呸!自己想哪裡去了!爺是忍辱負重忍辱負重!爺絕不親被狗舔過的臉!
倒是可愛,乍聽沈澈聲音,突然從何雅懷裡揚起頭來,沖著沈澈腦袋低伏,鋒利的白牙上面紅色牙床微微顫抖,從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咆哮,這……正是進攻前的標誌。
何雅嚇了一跳,連忙拍了拍可愛脊背:「可愛,他是沈澈!」
可愛充耳不聞,猛地向沈澈衝去。
何雅來不及阻止,驚呼間眼前竄過一條黑影,對準躍起的可愛橫踢一腳,一個鷂子翻身擋在沈澈前面。
是玉硯。
可愛嘴角登時往下滴血,卻也不敢輕易上前,咆哮著扒著爪下土地。
何雅眼中滑過懷疑,可愛訓練有素,從未違背過她的命令,但來不及細想,她冷喝一聲:「可愛,回來!」
聲音極度嚴厲,可愛狗軀一震,清醒過來般看了看何雅,又望向沈澈和玉硯,眼有不甘返回何雅身旁,極其冷傲地坐下,不再看兩人一眼。
「夫人可要看好這條狗,莫傷了老爺!」玉硯眼裡帶著不屑道。
玉硯很討厭何雅,所以何雅月余前缺錢的時候第一個想賣的人就是玉硯,可惜沒賣成。
「今個兒不是洗浴日,怎麼回來了?」何雅先檢查了一下可愛的嘴巴,接著向兩人走去,瞧著兩人戒備的樣子,心中懷疑更甚。
玉硯擋在沈澈前面:「今個兒十五,窯上結算,我回來送銀子。」
「哦,你起開。」
玉硯還想攔,背上被人輕輕一戳,雖不甘心,也只得讓開,反正有他在,且看這位又要如何生幺蛾子。
「娘子?」沈澈露出一個老實至極的笑,笑得有些勉強,看起來愈發可疑。
何雅猝然出手:「呀——我都告訴過你了,可愛最受不了茱萸的怪味兒,你還戴在身上!」
何雅捏著手上的香囊責怪道。
玉硯緊握的拳頭鬆懈下來,好險,差點忍不住出手了。
「這玩意兒誰給你的……還藏在胸口?」香囊做工精美,肯定是女人做的,何雅把眉頭擠出一個川字,不是想一幅捉姦,而是實在想不出來有誰會看上二傻。
「這、這……」沈澈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
「老爺住的東廂陰冷潮濕,有不少蟲子,這是我前幾日專門去藥店尋來給老爺避蟲子用的。」玉硯冷冷道,不知道的人看這主僕兩人的氣度,玉硯更像是個老爺。
「玉硯,你胡說什麼,東廂沒有蟲子,這香囊好看……」沈澈急得臉發紅,一幅我不是嫌東廂又冷又有蟲子的模樣,他本來口齒就不伶俐,越描越黑。
何雅看他出了一頭汗,還費力咧嘴扯著笑,生怕自己生氣的樣子若有所思。自從發現沈澈不是自己想嫁的沈墨之後,何雅就沒讓沈澈近身過,連被趕出來后,也是讓沈澈住在東廂里,自己霸佔了正房主卧,沈澈倒是乖乖聽話,但玉硯話里話外不滿就多了。
這玉硯倒是個骨氣的,之前她刻意刁難沈家,也不曾壓下他的氣焰,姐還真收拾不了你?林雅眉毛一樣,朝玉硯伸手:「拿來!」
玉硯臉板得更像一塊石,直愣愣站著不動,沈澈急道:「快給夫人。」
玉硯憤憤摸出一個錢袋,卻不肯遞給何雅,沈澈一把抓過,眉開眼笑地塞在何雅手裡:「娘子莫跟個下人一般計較,他再不聽話我……賣了他。冬日天短,娘子還是早些去買酒,早些回來,千萬莫喝多了,若像昨日那般,真要擔心死我了……」
殷殷之意盡在沈澈嘮嘮叨叨的話里,何雅想說姐從今日不喝酒了,瞧他笑得傻不拉幾的沒了心情,只嗯了一聲,吹聲口哨喚上可愛。
沈澈見她帶上惡犬,眸子中陰影閃過,卻繼續把何雅送到大門口。
「娘子,你早點回來啊!千萬別喝太多!」沈澈努力擠出一朵菊花,看起來就像送丈夫出門萬般不舍強顏歡笑的小媳婦。
我怎麼突然感覺罪惡深重了呢,何雅想。
沈澈見何雅就要走了,心底預備放聲高歌,冷不防何雅突然回身,險些撞著他挺拔的鼻子。
「我晚上回來吃飯,要有肉。」何雅說著,從玉硯的錢袋裡翻出一塊較大的銀子放到沈澈掌心。
沈澈……頓時露出極為感動的表情。
「還有……把你的東西都搬到正房,我回來之前收拾好。」
何雅說完就走了,自然沒看到沈澈的身子在大門口晃成一根彈簧,左右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