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救兵
謝將軍話一出口,整個人便也精神了起來,身上帶著軍人的殺伐果決。
他的視線一寸寸的掃過府中那些陌生的面孔,冷笑了一聲,將謝晚棠從地上扶起來,伸手抹掉自家女兒臉上的臟污痕迹,將一旁的劍緩緩地拔了出來:「晚晚,去,老子今日便要收拾了府中這些。」
謝晚棠的腳踝疼的厲害,但她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阿爹,你自己要小心。」
說罷,她忍著疼痛同一旁帶路的侍衛便往外走,在後門尋了匹馬,便打算出門。
「小姐,路上小心。」那侍衛將弓箭恭恭敬敬的捧給謝晚棠,又將箭袋好好地安置在馬匹的背上,方便謝晚棠夠得到的距離,語氣嚴肅的同謝晚棠說話,「屬下定會保護好將軍的。」
謝晚棠點了點頭,便默不作聲的回首揚鞭策馬而去。
——她其實猜得到謝將軍為何讓她去尋江暮行。
委實說,謝家是天子手中最是鋒利的一柄劍,江暮行亦是,因為有謝將軍跟江暮行,所以大宋才能夠鎮守周邊,毫不出亂;才能夠抵禦外敵,多年無征戰,如此這般的河清海晏。
若是宋帝真的這般昏庸,卻是不經過謝將軍的意見便將謝晚棠送去和親,謝將軍必然心中有芥蒂。
即便說宋帝並不知曉江暮行的心思,但是謝家一旦有二心,大宋內部必然有所分裂,此刻若是再有外敵突襲,大宋必然手忙腳亂,但凡宋帝心中明白這些,就不可能做出將謝晚棠賜給大周的決定,甚至任由周知衡的人將謝晚棠軟禁在鎮國公府中,全然做出一副默許的姿態。
謝將軍不信,實則懷疑宋帝此刻已經被挾制,所以才讓謝晚棠去尋江暮行。
此時此刻,謝將軍誰也不相信,但他卻是相信同自己一道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江暮行。
長發在身後飛舞,謝晚棠緊緊攥著手中的韁繩,朝著城外軍營的方向便沖了過去。
身後響起隱約的馬蹄聲時,謝晚棠一邊狠狠揚起了鞭子,一邊回首望了一眼,見茫茫夜色之中,隱約有幾個模糊的影子朝著她奔了過來,瞧著卻也都是騎馬的好手。
謝晚棠心底暗自嘆了口氣:周知衡果然多疑,卻是還在她家裡門安插了人手盯著她。
長鞭甩落在馬屁股上,謝晚棠狠狠地攥緊韁繩往前狂奔而去。
身後的追逐聲在出了城之後便變得越發的肆無忌憚,不再有任何的刻意放緩,瘋狂的追著謝晚棠,策馬狂奔的姑娘沒有回頭,卻能聽見風中箭矢破空的聲音,在她的耳中格外的清晰明了。
一支冷箭劃破夜空,準確的擦過謝晚棠的肩膀,帶出了明顯的傷痕。
謝晚棠冷不防被箭射中,身子顫了一下,卻連頭也沒回,只是繼續往前奔走。
「謝小姐——」身後的人在風中怒喝,「難道你您就不顧您家二小姐的性命了么?!如今您若是跟我們回去,我等還能當事情未曾發生過,還請謝小姐莫要為難我等,免得受皮肉之苦——」
謝晚棠彎了彎唇角,扯出一抹諷刺的笑弧。
若是真的會取走阿芸的性命,只怕周知衡就再也沒有能夠制住她的東西了——
謝晚棠閉了閉眼睛,幾乎完全不理會身後的人,馬兒往旁一扯,便朝著一旁的林子中一頭扎了進去,姑娘穿著一身深色衣裳,墨發漆黑,往暗中那麼一奔,人影剎那就融入在夜色之中。
身後的追捕聲堪堪停了一剎那。
謝晚棠絲毫沒有理會身後追捕的人群,只是選了自己熟悉而又偏僻的小道便沿著軍營奔去,身後追捕的聲音時而聽得見,又時而聽不見,絲毫沒有影響謝晚棠的步伐。
夜風寒冷,落在傷口上便平添了幾分寒意。
謝晚棠的視線之中,出現了幾點模糊的燈火光時,她的眼眸便亮了起來,抽出馬背上的箭矢便遙遙的朝著軍營門口的一簇稻草靶子上瞄準,旋即手微微鬆開,屬於鎮國公府的箭矢便乾脆利落的中了靶。
軍營門口遠遠地響起了吵雜聲:「別動手……是謝將軍府中……快去稟告將軍!」
隱隱約約的,卻分外有幾分模糊。
「來者何人——」
軍營大門打開時,謝晚棠遠遠便瞧見了在裡頭瞎溜達的嚴緒,心底那塊緊張而又恐慌的石頭在此刻被擊碎,謝晚棠只覺得鼻頭一酸,扯著韁繩連忙勒住了馬,人也在略微放鬆的情況下滾落下馬。
「我、我是鎮國公府的謝晚棠,江暮行在哪裡?我要見江暮行。」
謝晚棠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將那些迎出門的人都齊齊的唬了一跳。
不遠處,嚴緒原本聽聞有人放箭,只是路過前來瞧一瞧的,遠遠地便見一熟悉人影策馬而來,不免定住步伐定定的瞧了好片刻,才認出來人是謝晚棠——且是樣子頗為狼狽的謝晚棠。
他大吃一驚,見謝晚棠滾落下馬,更是一著急,便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先出門的侍衛們已經將人扶了起來,有人亦認出了謝晚棠,連忙去稟告江暮行,嚴緒奔到她面前,左右打量著,吃驚道:「你碰見了什麼人?怎麼——這、這是箭傷,有人在追你。」
吩咐眾人將謝晚棠迅速扶回營中,嚴緒蹙眉望了一眼謝晚棠而來的方向,一邊吩咐人關門,一邊跟在謝晚棠身後:「這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子朝分明是給你留了護衛,怎麼還弄成了這樣?」
聞言,謝晚棠卻是一怔:「江暮行給我留了人?」她眨了眨眼睛,有幾分不可置信,「……我半個人都沒有瞧見,我被關在鎮國公府中那麼多日,沒有一個人來幫我,你們不是也沒收到消息?」
「你被關在鎮國公府中??」
嚴緒被她說給說糊塗了,正要詢問詳細,便聞見有人急聲:「晚晚!」
江暮行似乎剛剛從外頭回來的模樣,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他從營中匆匆出來,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之中的謝晚棠,漆黑的眸色頓時醞釀出幾分狠厲,又被青年不動聲色的給壓了下去。
穿著黑衣的姑娘臉上帶著臟污之色,長發凌亂不堪,甚至還夾雜著落葉碎枝丫。
她的衣裳上有大大小小好幾處傷口,最為明顯的便是肩膀上的傷痕,以及兩隻手掌上被韁繩勒出的明顯血痕,姑娘走路姿勢有些奇怪,她的眼尾泛紅,眼底霧蒙蒙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
江暮行只聽人稟告說鎮國公府中的謝大小姐來了,卻不知曉來的卻是這般的狼狽。
謝晚棠望見他時,眼眶便不爭氣的泛出了淚意,才往前奔出一步,青年已經欺身上前將她攬在懷中,安撫道:「別怕,我在這裡——你方才瞧過她身上的傷了么?如何,可有大礙?」
謝晚棠緊緊揪著他的衣衫,哽咽著小聲嗚嗚哭出聲。
嚴緒在一旁瞧著:「我瞧了個大概,都是外傷,瞧著除了箭傷,還有樹枝刮傷的,無毒,不礙事。」他看了一眼軍營外頭漆黑一片,並無什麼追兵,補充道,「她的腳許是扭傷的,你應當是看出來了。」
江暮行點了點頭,將人打橫抱起來:「出了什麼事情了?」
「我阿爹現在在府中,我怕他出事,你派人去幫幫他,」謝晚棠縮在他懷中,頓了頓,低聲解釋道,「皇上下了旨意,要讓我去大周,成為周皇的貴妃,兩日之後便將我送去大周為妃。」
話一出口,饒是嚴緒都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皇上瘋了不成?!」
江暮行眸色微沉,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嚴緒,安靜的聽著謝晚棠繼續說:「周知衡抓了阿芸,逼迫我接旨,自從下旨那一日我就被軟禁在鎮國公府中,府中所有人都出不去,也傳不出消息。」
「你們在軍營之中好幾日未曾回去,阿遇那邊也無法同我聯繫,我一直被關著。」
謝晚棠瞧見自己的靴子上滿是泥巴,身子連帶著江暮行的衣袖上也沾到了泥巴,她忍不住縮了一下腳:「我今日打算逃出來的,被他們發現了,幸得阿爹趕了回來,阿爹說讓我來尋你。」
營帳之中明亮無比,謝晚棠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往江暮行懷中埋了埋。
嚴緒取了一旁的藥箱,待江暮行將人放置到榻上才取出葯來,「嘖」了一聲:「倒也不愧是鎮國公,心思卻也轉得快一些,我說這幾日九王爺這般安靜,原是打的這個主意,如今宮中也不知曉——」
他倒是沒說那麼多,只是看了一眼江暮行,意味深長。
青年蹲了下來,一邊給謝晚棠脫鞋子,一邊沒什麼情緒的吩咐:「派人去鎮國公府中查看情況,再吩咐人入宮探查一下情況——周知衡既然覺得在大宋太過於舒適,那便給他尋些事情就是了。」
「他的手伸得太長,那便砍了吧,總不至於再想著旁人的東西。」
青年低著頭,淡漠的語氣依舊沒有什麼別的情緒,反倒是聽著讓人有幾分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