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終究會來
蓑揶清咳兩聲:「四五句吧,不能再多了。」
「瀾澤被我滅族,遇見你這妖,你倆相依為命後來尋我報仇,我放過你,斬斷他靈魂。」
「然後?」蓑揶滿臉問號。
「五句,你說的。」
「我怎麼不記得了?」
「你一開始是在一朵睡蓮里出生的,那時候你父尊還不知道你是他兒,因為你和你娘長得像,而你父尊那時候已經忘了你娘的音容笑貌,只記得你娘殘魂的形態,而你自以為只是依附屍仙之氣而生的妖怪。」
「這和我記不得你說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我要娓娓道來你又不願,自以為知道很多,這下你又這樣東問西問。」
「我覺著這樣挺好啊,一問一答,簡潔明了。」
「你覺得好,我不覺得。」
石像在心裡畫圈圈詛咒蓑揶。因為蓑揶沒給他自己決定說話方式的機會。
蓑揶以為石像鬧脾氣了。
於是倆人都沉默了。
蓑揶突然問:「你再不說話,是想我一輩子在這陪你杵著嗎?好吧,我承認我壽命挺長的,陪你耗得起。」
石像哼了一聲便繼續說:「你不記得還不是因為神帝,神帝不許你和瀾澤在一起,因為瀾澤是海神。」
「瀾澤不是修復神嗎?」
「呵,是海神。當初我設計讓瀾澤魂滅,拿他的靈魂做了祭品,沒想到卻讓他神魂覺醒了。恰好那時候原本的海神被逼得與仇人玉石俱焚,他一個新蘇醒的神,一上任就成了海神。你可知上一位海神怎麼遇害的?」
蓑揶聽著像聽故事,一點都不覺得這事有她參與過。吶吶道:「怎麼遇害的?」
「和魔尊暗結連理,育下一子,海神出海,給了隱世族人可乘之機,為了吞噬神魂用以增進魂力,居然自不量力去追殺海神,那時候海神不知怎麼地重傷在身,為了不讓歹人借用她的神魂佔領海域,就玉石俱焚了。」
蓑揶還是那句話:「和我有什麼關係?」
「別急,關係大著呢。」
蓑揶默默地在心裡畫了一把把刀劍。暗自嘆息,好吧,聽你說,算我可憐空巢老人。
「你自從入世后就在一顆睡蓮裡面,是吸納睡蓮的靈澤存活的……」
「誒誒誒,等等,你不是說我依靠屍仙之氣嗎?」
石像猛將里的竹簡甩出去,竹簡正從蓑揶臉上橫掃過去,又咻的一下被束縛石像的力量收了回去。
蓑揶心有餘悸的看著穩穩落在石像手心的竹簡,背後一層冷汗。
石像咆哮:「別打斷我!別打斷我你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蓑揶抱頭鼠竄,連聲附和:「聽見了,聽見了,長輩。」
石像內里傳來一道悠長的呼吸聲,好半晌才平息心頭冉冉怒火。
石像再次平靜的敘述:「不矛盾,你娘是蝶仙,你本該在她肚子里出來,但她已經死了,你應該跟著死掉,但陰差陽錯的,蝶仙屍體被放在睡蓮里,睡蓮的靈澤讓你腹死的靈魂出竅,恰好給了你化形的契機。也是你命好,睡蓮靈澤和屍仙之氣都被你食用了。你靈魂里長出半顆蓮子,而我需要,就……」
蓑揶很鄙視的看過去:「你吃了?」
「不是我吃的,當時神帝被困,我是拿著蓮子去救神帝了。」
「行了,我知道了。」
大地震蕩,似乎是這個時空快破碎了。
「怎麼了?」蓑揶不安的問。
「來了。」石像的聲音像是某種解脫。
蓑揶一回頭,看見長身玉立的男人,虛空之上端立著,一襲紅衣似暗香臘梅。
如玉的面龐帶著清冷,他的腳落在地面,石像身上瞬間裂開幾道口子。
石像在輕笑:「瀾澤,你想放了我嗎?沒想到等了這麼多年,解開我靈魂束縛的不是她,而是你啊。」
「你真不老實,若不是你生魂難斷,你早該重返天界了。做魑魅子候補玉帝之位,不是你想要的嗎?為什麼神帝一走,你就在天界違抗神帝派給你的師尊、郁瑤君上的指令?」
「違抗?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是我救出的神帝,為什麼我還需等!?說得倒好聽!可是等這一任玉帝下位,少說也要等萬年。」
「你這點都不情願等嗎?你原本的生魂聚合力太強,反而讓你的怨恨也聚集了。自斷生魂吧,以新的面貌看世界,你最終會如願的。」瀾澤手起刀落,粉碎了雕像。
時空的門隨著這一刀也被打開了。
這個小時空本來是依附隔壁是子世界存在的,原本的作用就是困住石像,如今石像沒了,時空與外界的界限也沒那麼分明了。
泌茹和菩兒原本偷了蓑揶身上的東西,準備回海底的子世界,卻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
山海域的一處,海水全朝南邊洶湧,一條條水流像是有頭的水龍,直往南邊的南岸潭奔去。
想起哥哥是海神,泌茹和菩兒忙追著過去探探究竟。
水流罩住了一個空間,就像那個空間是水裡生長出的一樣。
泌茹穿破水流的包裹,菩兒緊隨其後。
水流的空間是巨大的,但腳剛踩上去,眼前的景象就變了。
是另一個世界。
不遠處站著瀾澤。
「哥哥!你在做什麼?」泌茹看見瀾澤頭頂懸著他自己的劍,劍尖朝下。
「別過來!」瀾澤才一出聲,泌茹就被菩兒拉住了,停下腳步。
雕塑雖碎了,但修元的殘魂還在聚攏生魂。
本來當年修元以恩情相脅,向神帝求玉帝的位置,但修元煞氣太重,神帝就讓修元抽去生魂。
當生魂重新長出,他會重新認識世界。那時候,他可以清心寡欲的學習一界之王該掌握的本領。
但是修元不甘心等那麼久,怨氣使他舊的生魂一次次重新聚攏。
而神帝給海神的一個命令是,封閉修元的舊生魂。
如今這個雕塑成了修元生魂的容體后,竟然自己生長出靈魂,如果這個靈魂面世,天上的修元上仙將被這個怪碎取代。
瀾澤敲破石像的生魂前,沒有發現石像竟生出靈魂了。
石像破碎,靈魂隱藏在四周,之後吸附在瀾澤的劍柄上。
石像瓦解在地上的碎片,其中眼睛的部位睜開了一條小縫,正好泌茹被那眼睛裡面的暗沉吸引了。
泌茹像一個提線木偶,雙腳不受控制的往那邊走。
「聖女!」菩兒情急之下拉住泌茹的手,泌茹迷茫的轉過頭。
眼睛猩紅,充滿煞氣。
一瞬之間,眼前的聖女像變了個人,菩兒嚇了一跳,正想問什麼,聖女已神色如常。
「怎麼了?」
「沒……沒有。您看家主,我們還是不要過去。」菩兒說著,站在聖女前面一點,為聖女擋住在可能之中的飛來橫禍。
但同時,他把後背露在聖女面前了。
泌茹眼裡全是淚,身上也全是汗,她把手放在菩兒肩上,咬牙說道:「你離我……遠一點……」
「不!」菩兒站立,一動未動,「我受了聖女的恩惠才活下來,絕不能棄你於不顧。」
菩兒很堅定的站在那,隨之而來的是魂魄被抽去。
隱匿在泌茹體內的碎魂流到菩兒體內,菩兒知道會發生什麼,他最後一刻扭過頭去看聖女,嘴角是有笑容的。
聖女的狀態好了很多,他看見聖女瞳仁里的猩紅沒有了。
泌茹的目光如以往一樣清澈。菩兒說:「我從小就想報答聖女,今天終於有機會了。」
說完這句后,他的身體碎裂,每一點血肉都黏合在破碎的石像上面,他的靈魂與肉體都和雕塑融合了。之後雕塑里的殘魂和菩兒的融合在一起。石像重新屹立起來。
瀾澤滿臉複雜,頭頂的劍柄哐當兩聲,無力的落地。他撿回來,收回劍鞘里。
石像樣子變了,成了菩兒的樣子。
修元的舊魂侵佔菩兒的身體時,或許沒有想到,菩兒會是神池的化身,是天底下最純潔的,也直接承載了神帝遺留在子世界的神息。
菩兒以自己的魂魄做封印,關押了那道勉強聚攏的、滿含戾氣與怨氣的魂。
「結束了嗎?」蓑揶看著瀾澤,眼裡有迷茫。她在想,瀾澤為什麼給她熟悉的感覺,她問:「修元說的是真的嗎?父尊帶我回妖界以前,你曾將我從睡蓮里抱出,給了我生機?」
頭腦里,似乎有一副渾身浴血的少年躲進睡蓮,意外發現了不見天日的她。
「他不算真的修元,這裡的事情,你不要說出去。」
「你能說點別的嗎?」蓑揶感到厭煩,「在子世界你也這麼說,可不可以告訴我,蓮子是怎麼回事?二十一載是什麼意思?」
瀾澤背後的視野全被強烈的白光覆蓋,蓑揶站著瀾澤投影下的陰影里。
「這是禁忌。曾經有場廝殺,已經結束了。你也該忘記。」
聲音就像從遠古的空洞里傳出。瀾澤的眼睛像有個漩渦在裡面。蓑揶看著瀾澤時,頭腦一片空白,隱約能聽見泌茹在一旁哭泣。
她的身體浮起來,逐漸飄出這將破碎的時空,身體浸在水裡。眼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