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聽你的
想過許多后,修元語氣更加柔和下來:「當年的事情不要再想了,我不是祁許,也沒參與討伐,不知道你說的種種。」
「討伐?」她的心被這兩個字揪住,「你遭受了什麼?」
她忍不住又哭起來。
「我不是祁許,被討伐的也不是我!我是駐守百責殿的修元上仙!和祁許沒有一點關係!還有,仙界禁提祁許那敗類的名號!」
修元強調著,語氣是慣常的冷漠,只是因說話的對象是她,他特意讓聲音顯得輕柔了些,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臨時升高溫度也於事無補。他的話聽上去還是和他的面色一樣冷。
仔細看去,的確,修元的眼神不一樣,神態也不似祁許那般溫潤如玉。
「修……元?」不確定的呢喃。
「嗯。」修元紅著耳根子點了點頭。
他愛的人嘴裡喊出了他的名字。
修元托住斐染的後背,把她扶得坐起來。斐染趁機將臉貼在他的心窩上,頭埋在他的胸膛,動了動鼻子,使勁嗅著。
有祁許靈魂的味道,還有……輪迴之氣?
不禁忘了呼吸。
不!也許是巧合!
「露凰的魂魄為什麼和我……」
「生來就是一樣的。」修元耐心解釋著,「廉恭上仙用了妖界禁術,她和你,靈魂的形體和氣味是一樣的。」
「難道天界不管嗎?」父尊以父愛的名義做的這些事情,斐染真是細思極恐。
露凰對斐染來說,真是個恐怖的存在。
「妖界的禁忌,天界管什麼?」
「那祁許怎樣了?」
「死了。」回答得理所當然。
「露凰呢?」
「不知道。」
「那場討伐……」
「那件事不要再提了,這裡是天界!天界紀律森嚴,你不知道嗎?」
「我……」
有隻小白鼠跳到斐染身上,她用手去摸。
「老鼠?」
天界還有這東西?
看著斐染嬌憨的模樣逗弄一隻蠢萌的白鼠,修元無聲的笑著。
「師尊送我的,說是神澤大荒里跑出來的活物。」
「想來這鼠肯定不一般,我聽說那裡面有很多禁忌,是……神明直接管轄的範圍。」斐染逗弄著白鼠,咯吱它的肚皮。
修元餵了口茶給斐染,道:「師尊說了,明年我就有能力侵佔神澤大荒了,等我奪取了那裡駐守之神的力量,回來娶你呀。」
斐染皺眉凝神,問:「為什麼要侵佔別人的領地?」
「男子志在四方,沒有建樹的魑魅子,會被剔除仙骨的。哦,你應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情吧?仙界中的競爭,也是很殘酷的。」修元本是個孤僻的人,但他願意為了斐染收起那份不耐煩,他樂意將自己所熟知的事情像說故事一樣說給她聽,若能博得美人一笑,實乃他之幸運。
「我聽過,」斐染被感染得不自在了幾分,為了掩飾心的暴跳,她平靜的說,「只是仙界歷任魑魅人選都不會對外公布,只有魑魅子上了玉帝的位置,才會對外公布結果。」
能參選領袖的人,失敗會代價很大,凡當選為魑魅子者,千年內功法沒有提升,或萬年未有領地,剝仙骨以示懲戒。
斐染看著修元,心底不知是同情還是惜才。
「為什麼付諸東流的後果那麼嚴重,你還是願意拼力一搏?」
「強者對未來的苛求,你無法理解。」
斐染愣了片刻,尷尬的抿了口茶。
修元自然而然的接過茶盞,放在桌上。
一隻燈籠被提了進來,來者是一個女子,她進來房間,走到修元身邊,低聲下氣的說:「上仙,郁瑤君上那邊發話了,讓公子早些休息,天色已晚。」
修元道了聲是,正要揮退女子。
卻見提著燈籠的女子快步走至床頭,提燈籠的手顫抖著,卻還是把燈籠的往床頭照去。
「鬼啊——」一聲驚叫響徹雲霄,女子甩掉燈籠奪門而出。
修元腦門上的筋直抽搭,他隔空一捏,把那女子提了回來。
女子像是被勒住了脖子,看著怪難受的。
斐染心生不忍,開口勸道:「她可能被嚇到了,放了她吧。」
修元聽話的鬆開兩指,女子從虛空跌落在地上,正要爬起來繼續逃,被修元伸出的腿絆倒,女子驚恐的抬起頭,修元投去一道警告的目光。
只聽「噼嘭」兩聲。
修元用一隻腳很快把女子的兩個腳踝都踩斷了,之後重新對斐染露出溫和的笑意。
修元像是習以為常,安慰斐染道:「小事情,不用太在意。這賤婢一定是壞事做多了,才被嚇到的。」
斐染強自扯起一道微笑,說:「我沒事,沒事。」
說著還擺了擺手,餘光掃到了女子流血的腳踝,耳中儘是女子的慘叫聲。
斐染臉都嚇白了。
太兇殘了。
修元回過頭去看地上慘叫連連的女子,赫然已是換了副神色。此時,修元的眉眼中盡透著冷意。他的聲音不怒而威:「你剛剛冒犯了這位姑娘。」
原本女子只叫喚疼痛,聽見修元的話,她禁不住又是膽寒,嘴裡念叨個不停:「鬼!她是鬼——」
幾個鬼字一直在重複,驚懼的神色不似作假,她甚至不敢看斐染的方向。
「明明露凰早就死了……不可能……」
依稀聽見幾個熟悉的字眼,斐染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女子。
斐染正要問幾句,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見修元狠狠踢了女子一腳,冷厲道:「胡說什麼!」
冰寒的眸子里沒有一絲情緒,連聲音也是平靜無波,可越是這樣平靜,越讓女子顫慄。
她不停的磕頭,斐染看見她腦門都流血了。
她還在磕頭,好像真的不知道疼。
拉拉修元的袖子,輕聲說:「算了吧。」
修元很聽斐染的話,果然下令讓那女子不要磕頭了。
「道歉。」生硬的兩個字,似乎不帶一絲威脅。
那女子硬是不敢湊近斐染,遠遠的一直在說「對不起」。
斐染心頭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再次拉了拉修元的衣袖,道:「算了吧,這點小事。我沒事。」
斐染的確沒受什麼皮肉之苦,可這女子就不同了。
提著燈籠進來時,好歹還是個清秀的小娘子,這會兒狼狽的從主院里爬出,一張臉蛋早已面目全非。
修元在床邊坐了許久,兩人都不發一言。
一陣風吹滅了火爐,他先打破沉寂,說:「我去關窗。」
斐染看著那位上仙的背影,猶豫著要不要給他一爪,掏其心肺弄死。
留一個這麼危險冷情的劊子手在虛弱的病體身邊,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可是「死」這個字,終究讓她猶豫了,斐染告訴自己,也許只是對和祁許相似的靈魂下不了手吧。
修元再次回到床邊時,他月霜一般淡雅的面孔露出幾分溫情,他柔聲問:「你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他眉眼都很溫和,好像只要斐染願意,無論她問什麼,他都會回答。
可是斐染對危險的感知已經開始敏銳了。她不相信踩自家人踝骨那麼乾脆的人,會真的有溫柔的一面。
修元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怕她誤會,主動對她說:「剛剛那女子不是家妹,家妹在外囂張跋扈,臭名昭著,在家裡要見她一面很難。剛剛那女子,是今夜殿中守夜的阿碧,四千年前……有件事對她衝擊很大,瘋掉了,修復神給她治好之後,平日里她都很正常,今天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冒犯了你,不要介意。」
「我介意什麼?」她苦笑。
這本來就是他的家事,何況上仙與妖,隔了哪止萬米遠。統歸是仙界上仙的內宅之事,她一小妖得要有多長的手才夠得著一上仙的府邸。
修元握住她的手說:「除了那些仙界忌諱的事情,我什麼都可以告訴你。」
眸子轉了幾轉,她問到:「露凰為什麼會死?」
「四千年前的那場討伐,就是近年天界的忌諱。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則……」
修元只是關切的提醒,可不善言辭的他出口成拙,反而讓斐染有種被威脅的感覺。她縮了縮脖子,點點頭。
那天之後,斐染乖乖的在修元身邊養傷,修元做到了他的承諾,除了四千年前那場討伐,他任何方面都沒有虧待過她,甚至可以說是極好。
他們成了天界口口相傳的「神仙眷侶」。
修元對任何人都是冷情的,唯獨對她時,是包容並寵愛著。
在日日相伴中,斐染已經能探清修元的魂魄了,裡面竟含著祁許的殘魂!也就是說,修元極可能是祁許的輪迴體!
輪迴體依附生靈而輪迴。也許殘魂長成后,不是完整的祁許,但也是祁許的一部分!
此後她放下芥蒂,和修元之間從開始的勉強可以相處,到後來形影不離。
斐染把修元當做了祁許,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心裡的難受減輕一些。
那些時日倒過得相安無事。
可惜,這樣的日子僅僅維持了一年,一切平靜都在修元去了神澤大荒後起了波瀾。
父尊不知何時不問世事了,同在天界的斐染,想見上父尊一面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