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約定
「有那麼多法子,他偏偏選這個,只因為這樣才能迅速在老爺子胸口紮上一刀,才能讓他從高高的神壇跌下來好跟你相擁。」
肖樟腳下不穩,可還是筆直地站著,她僵硬地拾起笑,「我去看看他。」
「這就對了,」扈名琛拍上她的肩,「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就裝作不清楚,但扈江離對你的這份心,我希望你無時無刻不記在心裡,作為他掛著名號的小舅舅,我聽心疼他。」
畢竟那日日夜夜治療喝葯的痛苦,他依舊甘之如飴地挺了下來。
走進病房,扈江離安靜地靠躺在病床上,四周圍了一圈白衣,是以前共事過的同事。
幾個人臉上都掛著笑意,想來對於能夠再見到扈江離都覺得愉快。
幾個人從工作聊到生活,似乎把幾年沒見的話都一股腦兒說了出來,還有一些人在旁邊認真聽著卻也捨不得離開。
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尤其聽得認真,認真地過分,聽其他人叫他,像是姓朱。
最後因為太晚,扈江離讓幾個實習醫生都回去了,肖樟坐在病床邊,聽還剩兩個人本不認識的閑聊著,聽談話裡面還有一個是院長。
很小的時候,她總是認為醫生都是萬能的,只要告訴他們哪裡不舒服,就會藥到病除,甚至只要稍微詢問一下病症馬上就能得出結果來。
可隨著醫生行業的普及,那些新聞能給出的,似乎都是負面的報道,只要手術失誤,輿論幾乎能壓迫到毀滅一個人。想起扈江離去援非的那幾個月,她親眼見證過一個人如何在大眾口中從魔鬼變為天使。
遇到大的災情,醫生才被叫做白衣天使,等到災情過去,又成了白衣殺手……
天使能救病治人,可誰又知道,醫者不自醫。
「扈醫生啊,你離開的這兩年多,仁和就像少了一隻臂膀,再也不能跟以前比嘍。」
扈江離窩在被子里,此時顯得特別地讓人親近,他微低下頭,不知是笑是嘆,「等我身體好起來,再考慮回來的事。」
顧院長苦笑一聲,「現在的醫生哦,名聲還不如地溝油,如果有第二條路我也不選擇當醫生。」
扈江離看出他眼裡的失望,「如果身體好了,我第一個選擇還是回仁和。」
折騰到下半夜,扈江離還是堅持不在醫院住宿,扈名琛只能開著車送他跟肖樟回去。
這一趟下來已經凌晨一點多,扈名琛在樓下時就匆匆警告過她不要多問,肖樟答應了,只裝作認同他是普通的發燒。
以前兩個人都是分房睡的,這下肖樟卻主動抱著枕頭進了扈江離的房間,她不放心他一個人睡。
扈江離睡覺都把睡衣穿得一絲不苟,肖樟抱著他發燙的身體感覺抱了一隻大火球。
「扈先生啊,你能把睡衣脫了嗎,硌得我難受。」
扈江離身體僵了僵。
可肖樟這話確實沒有什麼份外的意思。
最終,扈江離從被子里出來,把上衣脫了重新鑽進去。
抱著一絲不掛的扈美人,肖樟舒服了,可扈江離的體溫還是保持著高溫不下,雖然知道這不是發燒的意思,可她還是心裡堵得難受。
「你在幹什麼?」察覺到胸口有東西在動,扈江離在燈光下眯了眯雙眼,很快捉到那隻亂動的罪魁禍首。
肖樟在他胸口摸索片刻想找到心臟的位置,無奈怎麼也感受不到脈搏跳動的節奏,她從他懷裡探出腦袋,「扈先生,教我把脈吧。」
「怎麼突然要學這個?」扈江離低下頭打量肖樟。
「只要我身體不好你就能一眼發現,可你身體不好我卻一點痕迹也看不出來,扈先生,這不公平。」
她伸出手,「教我把脈。」
扈江離妥協,一手握著她一手引向自己的手腕,「摸到了嗎?」
聽見他脈搏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動,肖樟突然有點想哭,「摸到了。」
「這下位置學會了?」
肖樟單獨把手伸過去演示一遍,可就在手扣住他手腕的一剎那,她再也忍不住,將今晚沒有說出口的話一股腦全拋出來,「你身體不好我卻一點也不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妻子。」就連昏倒了也只能叫扈名琛也不能叫她。
他所有的不安與痛苦都被遮掩得很好,叫她一點痕迹也不能發現。
可一個幸福的家庭,應該是夫妻兩個人一齊承擔快樂與痛苦,一同面對未知與恐懼,而不是他單方面給予,用自己的身軀擋下所有風雨,她就這樣活在羽翼下,其實並不心安。
「扈江離,以後生病了不許瞞我,有什麼事情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能不能答應?」
就在她說第一句時,扈江離的心臟漏掉一拍,今晚的肖樟太過於不同,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扈名琛已經跟她說過什麼,可他警告過,這些事實不能保護肖樟,只能讓她更難過更自責。
「我答應。」扈江離將懷裡的女孩摟得更緊,幾乎要揉進心臟里。
「那……拉鉤?」肖樟在被窩裡勾住扈江離的手拉上來,「過往不談,如果今後你有事瞞著我,無論理由如何,你都失去我了。」
扈江離死死鎖住著她,想從她臉上瞧出一星半點線索出來,卻只見她笑吟吟地搬弄著他的手指。
「喂,怎麼在發獃?不敢答應?」
他笑了一下,主動把手舉起來,「敢,我答應。」
無論如何,將來的種種他都不可能在欺騙懷裡的人,那是他用整個青春換回來的,任何東西都無法等價的寶貝。
兩隻手在颱風微弱的燈光下糾纏,肖樟邊念叨口訣邊道:「蓋章!」
大拇指相刻,儀式結束,她又重新被扈江離撈進懷裡。
這下不只他,連肖樟的心臟都「怦怦」地直響,她把腦袋架在他肩膀,先是點了點,隨後湊近耳邊,幾近呢喃道:「只要關乎你的事情,我什麼都想知道,我也什麼都有勇氣知道,我一點都不怕的。」
女孩的話像一陣清風,從扈江離耳邊穿梭過去,留下長長的無限的雋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