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豪門謝家
謝玄清楚的記得那些往事,雖然這其中有一些事此刻並沒有『發生』。公元三一七年,琅琊王司馬睿在南渡過江的中原氏族與江南氏族的擁護下,在建康稱帝,國號仍為晉,司馬睿是為晉元帝,因其繼西晉之後偏安於江南,故史家稱之為東晉。
然而,由於東晉王朝的統治階層大部分是由過江避難的中原名門望族與江南的土居氏族組成的,存在著地域、文化等方面的差異,他們之間一直相互排擠。
而就是這樣一個南渡的小王朝,除了各種內部矛盾以外,還要面對北方、西面的鐵騎,也就是說,除了更南方的蠻荒之地和東面的茫茫大海,剩下的都是東晉的敵人,他們像草原上的狼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咬晉王朝一口,甚至乾脆想要了它的命。
這不是臆想,就在剛才,他面對來自北方的百萬大軍時片甲無存。
謝玄攥緊了拳頭,這一世,再不能讓蠻族踏上自己的家園半步!
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什麼?謝玄開始在心裡盤算著。是練功?還是學習兵法?或者是組織起一支強大的軍隊?……這麼一算的話,四年的時間好像短了點,謝玄有些後悔,差點衝動的站了起來。
這一抬屁股,他想到了一件事。王離。
四年前的這個時候,王離還在朝廷里與謝家爭權奪利,甚至參與宮闈之變。
得先想法子保住謝家,自晉朝南遷以來,謝王(不是王離那個『王』)兩家可以說撐起了東晉帝國這間大廈,如果謝家實力受損而王離這等小人得勢,對局勢之惡不可估量,所以說,這還真不是謝玄小家子氣。
但這事得先得到家中長輩們的支持,特別是大伯謝安,此時已為宰相,他的偏向對時局無疑有著舉足輕重的份量。至於用什麼法子讓他們相信就得隨機應變了,到底謝玄在他們眼裡還是一個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
謝玄下意識的掀了一下竹簾,不想竟然到家了。
兩座大獅子虎踞龍盤一樣守著大門,朱漆的大門顯現出這是豪門世家的府第。
還沒進門,謝玄就感到了異樣,他看到所有的人都是一付忙碌的樣子,家裡有喜事?謝玄一時竟想不起來。
謝玄正拉住了一個僕人要問問是因為何事,眼一抬,發現小妹來了,馬上笑著說:「你這個小孩子在這裡作什麼?是不是等著偷吃?」
謝玄的小妹叫謝道韞,她可不是貪吃之人,「是四哥你想偷這裡的好東西吃吧?你放心,今天是家宴呢,家裡人都可以上去吃的。」
「有這種好事?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謝玄其實已經記起來了,但還是得裝一下。
「保密。」謝道韞向來和這個四哥關係最好。
「自家兄妹,保什麼密?」謝玄一把抓住了謝道韞的胳膊。
「四哥,姐姐,你們在切磋武藝嗎?」說話間,一道人影射了過來,卻又沒有一絲晃動,牢牢的釘在地上。
謝玄果斷鬆手,「老七,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和小韞鬧著玩的呢!」
這個謝玄嘴裡的老七是謝道輝,生平最愛習武,是謝家也是京城裡有名的『武痴』。謝玄自己的龍脈境才剛剛升到兩級,怎麼敢跟七級的龍脈境『切磋』?說『切磋』是好聽的,謝家人都知道,這不過是謝道輝纏著找人打架的借口,這傢伙連自己家裡的武師都不放過,現在還有四五個躺在床上沒有傷愈。
「誰說好玩的?」
謝玄沒有想到謝道韞卻不認帳。「小妹,你可不能亂說話,要死人的。」
「好啦!看你嚇的,老七,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知道的,可不能亂來。」謝道韞的話老七還是聽的,再說他又不是真的『武痴』,老爹老娘他還是知道怕的。
「呵呵呵,四哥,今天便宜你了,這帳我明天再跟你算。」
「還算個屁,我又不欠你的。」
「那你跟我切磋!」老七嘿嘿一笑,傻不楞登的說:「要不你把那個烏龜殼送給我吧!」
原來這老七是看中了這個烏龜殼!
但謝玄絕無讓步的可能,「你要這個做什麼?過幾天我找點好東西送給你。」
老七不為所動,反問:「你要這個又做什麼?」
謝玄知道又被這個老七纏上了,「你要跟我比武,可以,一個月後。」
「你瘋了,會打死人的。」謝道韞這下急了,本來只是開一下謝玄的玩笑,如果真和老七打起來,十個謝玄都不夠死的,老七這個『武痴』可是有七分真的,至少那天脈境五級的功夫可不是虛的,足夠一拳打死一隻老虎。
謝玄和謝道韞都沒有想到的是,老七竟然也說不行,「不行,不行。我現在才剛入天脈境五級而已,一個月以後可不行。」
「那你是什麼意思,四哥才,」謝道韞看了謝玄一眼,才壓低了聲音接著說:「才剛剛兩級,你也不怕一拳把他打死了。」
「不對,四哥這麼厲害,應該是我怕一個月後打不過他才是。」老七根本不買帳。
問題是誰不知道這個謝玄整天花天酒地,別說再過一個月,再過一年只怕還是二級初入。
謝玄突然插了進來,「所以,你的目標根本就是想要我的烏龜殼是吧!」
老七笑了,拍拍手,「還是四哥懂我,到底是親兄弟不是?」說完,還衝著謝道韞眨眨眼。
謝玄也笑,「老七,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不過,你要是能聽聽我的話,我或許能幫你去劉家把那本《虎破拳》弄來。」
「你說真的?」老七的眼睛都亮了。
「當然。」謝玄很鄭重的回答,他知道,四年後,老七的敢死隊在鷹掉澗這個地方面對十萬秦兵,他五百刀斧手卻能死戰不退,無人生還,這輩子不能再讓兄弟受這窩囊氣了,虎破拳不光是拳法,練好這套拳法后,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老七。
「不過,你說的話能信嗎?」老七突然有了懷疑。
謝玄也想到了,這不能怪別人,自己原本不就是專事坑蒙拐騙的角嗎?對了,『拐』還不能算,他可沒拐個一個人。
「她可以做證人。」謝玄大方的指了指謝道韞,又對謝道韞說:「你要不做證人,我就被他打死算了。」
謝道韞當然知道這一點,她本來只是開個玩笑嘛!
生意談成,三個人都愉快的朝大廳走去。
今天是謝奕請家中的大伯和三伯來作客,一來是三伯剛從南陽回京城面聖,今日總算是公事皆了,來兄弟家一聚,二來是謝玄的父親謝奕已被朝廷任命為荊州刺史,也是這幾日便要去赴任。
不多時,謝玄這一輩以下的晚輩們都坐好了,謝玄發現大伯三叔家的孩子們也來了,剛和相鄰的表弟打了個招呼,正在這時,聽到大廳後腳步傳來。
謝安、謝奕、謝玄的母親周惠天、謝石以及大伯三叔的夫人依次而出,分別落了座。
「今天我們謝家人難得團聚一起,你們不要感到拘束,隨意些。」謝奕作為家主,先給家宴定了調子,到底幾日之後這三家人又要各自分開,天涯海角,不知何時才能再聚。
謝家人都是公認的能文能武,席間也不知道是哪個小輩提了個建議,說是要吟詩唱對,給酒宴助個興,這下席間頓時活躍起來,一時亂糟糟的。
「大家靜一靜,依我看,來個擊鼓傳花的遊戲吧,傳到哪位,就請露個臉,賞句詩文,大家沒意見,就算他過了,若是大家都覺得過不了,就罰酒一杯,大家以為如何?」站起來說話的是謝玄的大哥謝靖,雖然平時對人溫溫和和,但文采武功都有深厚功底,剛才說話前咳了一聲,就用了天脈境五級的功力,而實際上他已經到了五級小成的階段。
這遊戲謝家子弟是常玩的,所以大家都無異議。
謝玄也常玩這遊戲,但此刻他的心思還沒有從那次大戰中回來,他又哪裡回得來?
他眼中的這些叔伯兄弟也好,親兄弟也好,甚至連他的大伯三叔,父親母親,哪一個不是下場凄……一邊是詩歌吟唱,一邊是國破家亡,兩個鏡頭不停的在謝玄的腦袋裡打著轉,謝玄一時竟不知自己究竟身在哪裡,『現在的我還是真的我嗎?』
鼓聲停,紅花落。
一個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的人,手裡當仁不讓的拿著那朵大紅花。
廳里自然議論個不停,連主座上的人都不由回過頭來看個究竟。
「這小子,只怕是早有準備,想一鳴驚人哪!」
「就是,你看他手裡的紅花怕是別人搶都搶不跑。」
「我說呀!這小子只怕是又得了花痴吧。」
「小聲點,大家都是自家兄弟。」
……
「紅花落,謝玄起。」謝境是主持人,不能不作聲,可謝玄沒動。
謝境只好走到謝玄跟前來,「四弟,你沒事吧?」
謝玄這才如夢初醒,他沒有聽清大哥說了什麼,但手裡的大紅花可不是假的。
「好,我來。」
謝玄一時想到謝家原本是帝國支柱受萬眾愛戴,但是,自家不怕死又如何,還是被人殺得屁滾尿流!滿門忠烈又怎樣,還不是眼看家國碎!
「故國已是三千里,
東南儘是溫柔鄉。
提劍三尺甘前驅,
溫酒再把華雄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