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預備

滴答！

沒有刻度的懷錶又走了一格。

北微微低頭，冰藍的眼眸看到腐朽的錶鏈又多出一格。

他唇角上揚了那麼一絲，轉頭凝視遠方。

無盡星空中，那是一個孤單漂浮在宇宙里的，深藍的大海佔據了九成的表面，變幻的雲層在星球上緩緩移動，寂靜而溫柔。

一顆很小的星子從星球後方繞出，灰色的星體上帶著一圈幽幽的黑暗，彷彿一顆寂靜的眼珠。

那是恩雅之眼，當至上神恩雅從虛空中誕生，化身成美麗的世界，耗盡神力后，她將最後的意志凝聚在兩顆眼眸之上，永遠守護著這裡。

而他如今據坐著的懸崖，就是另外一顆恩雅之眼。

「亞戈尼。」一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清清淺淺，平息聆聽者心中一切的躁動，輕柔而靜謐。

那是一位女子，任何形容放在她身上，都會顯得褻瀆的女子。

如果一定要說，就好像母親，生養萬世萬物，創造一切的母親。

她靜立在一片無際的花海里，那花無根無葉，比牡丹更嬌艷，比水仙更芬芳，那些花瓣被輕風吹起，又復落下，冰晶般透澈，又如鑽石樣璀璨。

「您提前蘇醒，是為什麼？」北走到她身邊，平靜地問。

恩雅的意志會在感應到巨大危險時蘇醒，但因為會損耗她剩下的意志，所以上一次蘇醒，還是千年前。

「又要請你幫助了，我看不清楚的未來，毀滅的氣息卻沒極為清晰。」女子緩緩說。

他們這般的存在，本身就可以在無盡長河中隱約感知自己重要的命運，能讓他們無法清楚感知的，那隻能是比自己強大無數倍的存在。

「是她的話，看到這裡，應該會收手。」北知道她再來的可能不大了，這裡並沒有太多值得那顆星星留戀的事情。

「你是真的愛上她。」女子低聲嘆息，抬步上前，伸手將他抱在懷裡，「我的孩子。」

「不必為我悲傷，我從未後悔過。」北伸手撫上她的長發。

「你是我最驕傲的孩子。」恩雅緩緩鬆開手，神情有些悲傷。

「我很榮幸。」

「我她從我身邊奪走你，如今的我，卻要依靠你用愛與鮮血種下這永不枯萎的阿莉亞德琳，希冀她下次的寬恕。」恩雅凝視著遠方虛空中美麗的星球，微微搖頭，在她創造的世界，或許她是最強大的，但在無數位面之中，她普通的有如海灘上一顆沙粒。

「這裡，應該可以平息她尋不到我的怒火，之後，您要儘快尋找新守護者。」北想著那個女子，那麼多世界里，從救贖到相愛，那麼多個她，又只是一個她……如果自己離開，她應是會憤怒的。

「所以，新的危機，來自煉獄么？」在北排除了一個目標后，母神鎖定了另外一方。

「是阿蘭。」北已經隱隱感覺到命運的脈絡，這模糊的感覺正隨著命運的臨近變得清晰，這世界上可以威脅到他的東西並不多，他可以猜測到接下來會面對哪些可能。

「那名塔西娜的信徒。」恩雅知道他，「來自異地的靈魂，侵佔了不屬他的命運。」

「他來了，那就是屬於他的命運了，再見，母親。」北右手撫胸，溫柔地行了一禮，退開了。

她看他消失在光芒里，只剩下無數花朵圍繞著她，還有這寂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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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城

尼克把一堆文件送給了隔壁的伊彌迪爾。

伊彌迪爾看著少年把比他頭頂還高的文件抱上辦公桌，等待著他的回復。

窗外的陽光透過明凈的窗棱，籠罩在那身姿修長的少年身上，伊彌迪爾突然有種自己已經老了的感覺——都已經一千年了，北的孫子和徒弟都長大了。

「大主教？」尼克疑惑地看著對自己發獃的牧師大人。

「尼克，感覺你長高了一公分呢。」伊彌迪爾輕笑了一聲。

尼克立刻不高興了，他如果知道晉級傳奇生長速度會減慢一百倍的話說什麼也要卡到十六歲再晉上去啊！

十年了身高還是一米七簡直是少年（？）最大的死穴。

「我們討論一下這次聯考的事情吧！」尼克微笑著在他面前拉開椅子坐下，「還是大人您這次又要去珀西那邊呢？」

「不行的，和北開一次玩笑需要冷卻時間的。」巫妖牧師看著少年朝氣蓬勃的面容，不知怎麼有點想回憶從前，「這次北將騎士晉級交給你，你有把握嗎？」

「上次作為你的替補，我確實出了一些岔子，所以您再看看我這次的預案，有問題你最好高點告訴我。」說到正事，尼克立刻認真起來，高階騎士評測是聖光北區每三年一次的大測評，關係到整個教區的調動，如果不是尼克的實力與這些年的功績像坐火箭一樣上了天，是怎麼也沒有資格去管的。

「問題是肯定有的，但我們的存在就是為了處理問題，急也沒有用，你就算再怎麼快，也要幾十年才能撐的起。」伊彌迪爾漫不經心地閱讀著文件，回復道。

「我不會讓他失望的。」尼克信心滿滿地道，「我會證明，他的兒子沒有一個比我更能讓他滿意。」

「你這笨蛋。」伊彌迪爾露出了不屑之色，「你就沒看出來，北是在將你當成繼承人培養嗎？」

「當然知道，所以我才要證明他的選擇沒有問題。」尼克矜持地露出了那種高高在上，又平視一切的「王者之氣」。

「愚蠢！」伊彌迪爾冷冷道。

「怎麼說？」尼克沒有生氣，而是謙虛地請教。

「光明教會九大教區，如果沒一區沒有統領級強者，就會由別區統領代管，北的崛起不過千年，對比其它統領只能算是新人。但他為什麼那麼急著陪養繼承人？」伊彌迪爾冷冷道，「他一定是想丟下我們去找他妻子了。」

「妻子！？」尼克差點尖叫出來，整個臉色都白了，「他有妻子？」

「不然他的兒子哪來的？」伊彌迪爾鄙視道，「你每天不要全把心思花在討好他身上，想想你願意陪他多久吧。」

「……」尼克神色青白了一會，清秀漂亮的臉上露出一點委屈的神色，「可是，不是傳說已經離婚了么……那你對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他妻子！」伊彌迪爾不覺得北和那顆星星或者星星上的東西有什麼未來，北每次去見她一次回來都會重傷一次，他甚至不喜歡珀西和諾蘭，無論是諾蘭的血脈給北帶來的質疑，還是珀西出生時北拼著加生傷勢為他封印血脈，但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對別人的感情提意見。

「所以你也是支持我的是嗎？」尼克的眼睛閃閃發光。

「不支持，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必有那種眼光看我，我和他是兄弟。」伊彌迪爾皺眉。

「直說吧，你要我做什麼。」尼克問。

「我收到一封信。」伊彌迪爾給他看，收信人是尼克。

「不要臉，居然拆我的信！」尼克瞬間怒了。

「寇迪拉寄到我這裡的信，肯定是要我先看一次的意思，我和他合作過，他說話，那就一定是有大事了，我看到和你看到的信息說不定是不一樣的，你快看。」伊彌迪爾催促道。

尼克一目看完內容，沉默了一瞬，靜靜地抬頭看伊彌迪爾：「你看到的是什麼？」

「……」那一瞬間，伊彌迪爾居然感覺到一種被遠古凶獸盯住要害的恐怖寒意，他的微笑收斂起來，「我本來是不相信的，但看你的表現，不能不當真了。」

「我看到的是北地毀滅世界毀滅，但是沒看到北。」尼克說的很冷靜，但冒出來的尖爪和獠牙並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那麼我們看到是一樣的。」牧師也很冷靜地道。

「他要求籤下保護北地的冥河契約才可以繼續看結果？」尼克問。

「一樣的。」

「怎麼證明他說的？」尼克皺眉，預言系的準確性有時太看人品了。

「笨，找北來證明啊！預言系裡真正的老大是他的好兄弟南。」

尼克沉默了一下，突然站起身：「不，我們分頭行動，你去找北，我去找阿蘭。」

「找他做什麼？」伊彌迪爾皺眉，這個關頭，他不想多生事端。

「也是確認一件事情。」尼克轉身離開。

寇迪拉說過，北會死在阿蘭手上。

沒必要留下這個隱患。

哪怕殺不了他，至少也要將他趕的遠遠的，至少這個時間，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