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欠條
海茵清清嗓子,視線從她臉上挪開:「你簽了那份協議,我現在是你的金主。你見過哪個金主包養的女人,會成天穿得破破爛爛,跑到大街上給人發傳單?」
簡梵張口結舌,想起那份協議,她苦著臉問:「我可不可以不履行……」
「不行!」海茵用力掐她臉蛋,把她掐得哇哇大叫,眼裡閃動著淚光,捂著腮幫子敢怒不敢言,濕漉漉的黑眼睛睜得圓圓的,滿臉委屈。
轉身,海茵簽了一張支票,吩咐簡梵收好。
簡梵看了一眼上面的數字,連小數點后的數字都沒有差錯。海茵果然不愧是她心目中無所不能的代名詞,世界上沒有什麼事能難倒他。
過了一會兒,簡梵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對了,米……我是說那位夫人,她怎麼沒有繼續找我麻煩?」
半躺在沙發里玩手機遊戲,海茵頭也不抬地哼了聲:「她看到我,還敢多說什麼?」
「她為什麼怕見到你?」
消除了一行彩虹糖果,海茵扔開手機把她摟到身前:「她丈夫被殺死在酒店停車場,你知道和他一起在酒店房間里的人是誰嗎?是我母親。」
這消息太勁爆了,簡梵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她背上拍了怕,海茵主動把話題轉開:「回去上學的話,你打算念什麼專業?」
「呃……」
「反正你數理化學得亂七八糟,文史類也一塌糊塗,我看你還是把繪畫撿起來,以後還能轉行做設計。」
羞愧地低下了頭,簡梵無法反駁,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她沒脾氣,沒個性,沒能力,是人們常說的三無人士。
不過她茫然無序的生活被海茵這樣強勢地重新打散、組合后,簡梵總算可以看清擺在自己眼前的道路。她鼓起勇氣看向海茵漂亮的眼睛:「你給我的支票,我給你打個欠條好不好?等我念完書,畢業后,我會努力工作,三年、五年……哪怕要花上十年,我也一定會把錢還給你。」
「行,你要寫就寫吧。」
放下心頭大石,簡梵喜孜孜地拉著海茵的手朝他道謝,債務這塊沉重的大石頭被移開,她呼吸頓時一輕,整個人都舒暢了不少。
海茵視線在她身上一轉:「債務解決了,接下來還要幫你付學費,幫了你這麼多忙,你要怎麼好好答謝我?」
他的聲線曖昧喑啞得太犯規,簡梵覺得自己耳朵都要懷孕了,結巴道:「要、要怎麼謝你?」
「嗯,乾脆肉償吧。」
紅著臉躲開朝自己撲過來的海茵,簡梵小聲說:「……我還是繼續打欠條好了。」
趁海茵不注意的時候,簡梵偷偷從外套兜里掏出一個小本子,認真地在上面寫下:
【今天去發傳單,差點被車撞,不開心。】
【海茵今天發脾氣的次數比昨天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讓他開心的事?】
【銀行的債務多虧海茵,很快就能還清。可是又欠了他一大筆錢,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攢夠。他說他是我的金主……天底下有這樣好心的金主嗎?】
筆尖停在「金主」下面,加粗畫了幾筆,打個大大的問號。
「簡梵!你又跑到哪裡去了?過來給我暖床——」
把本子放回去,簡梵磨磨蹭蹭地過去,海茵脫了衣物躺在床上,勁瘦有力的身軀一覽無遺。他拍拍身邊空出來的地方,等她慢吞吞地爬上床,海茵立刻從背後環抱住她,移動雙腿夾住她,舒服地在她頸窩蹭了蹭。
「慢死了,以後要有被包養的自覺,知不知道?」說完,海茵打個哈欠,閉上眼,很快傳來了變得悠長平穩的呼吸聲。
等了又等,半邊身體麻了,簡梵小心地轉過頭。
近距離注視掩映在夜色中的海茵,她眼底倒映出他昳麗的眉眼,少了往日的凌厲,柔和的線條讓他看起來更容易接近。
上帝是公平的,給了他得天獨厚的好容貌,沒有給他一副好脾氣。
但人們依然會飛蛾撲火地靠近他,因為他是獨一無二的海茵·馮·普林斯。
簡梵雖然有點遲鈍,但她不是真正的傻瓜。
海茵為她所做的一切,她看在眼裡,不是不動容。
鬼使神差的,簡梵湊近,在海茵唇角飛快地親了一下。
臉唰地一下紅透,捂住嘴,簡梵從掌心一路燒到腳底板,她身體僵硬大腦空白地躺了一會兒,原本以為會緊張到睡不著,但她的身體似乎已經適應了他的體溫,習慣被他的氣息包圍。
沒多久,簡梵就墜入了夢鄉。
翌日一早,在客廳給拉布拉多布置了一個舒適的小窩,簡梵換上外套出門。
下車前,她又被海茵扣著後腦霸道地吻了半天,海茵懶洋洋地舔舔嘴角:「行了,下去吧,記得按照我教你的去說。」
簡梵很不好意思,捧著發燒的臉暈陶陶地飄進了餐廳。
面對領班不苟言笑的臉,想好的說辭全都堵在了嗓子眼裡,簡梵支吾了半天道出來意。
停下手裡的事,領班問了問簡梵要求調整打工時間的原因后,沒多說什麼就同意了。
這就答應了?
沒有訓斥甚至沒開除她?簡梵懵逼臉跟在領班身後走來走去,像個人形腿部掛件。
領班無奈地嘆了口氣,拿筆往她腦門上一戳:「醒一醒!該幹嘛幹嘛去,別在我面前晃,當心我扣你工資。」
捂著腦袋簡梵嘿嘿笑,這才是領班該有的反應嘛,她一顆心落回肚子里,高高興興跑去換上餐廳制服。
本來海茵打算讓她把所有打工都給辭了,簡梵又是求饒又是討好,最後乾脆豁出去,主動送上門讓他欺負夠本,臉被捏得又腫又疼,這才讓大魔王鬆口。
海茵白天去訓練,簡梵到餐廳打工,只上白天的班,到傍晚結束。回去后,簡梵還要準備明年的sat考試。重新撿起書本對簡梵這種學渣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簡梵含著眼淚跪在桌前,數字元號在眼前旋轉跳躍,它們認識她,可她不認識它們。
海茵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里玩psp,遊戲聲效做得特別逼真,那些慘叫聽得簡梵頭皮發麻,一抬眼就是驚悚可怕的遊戲畫面,海茵冷颼颼的目光,立刻像錐子似的朝她扎過來。
好可怕qaq!簡梵拚命埋頭苦讀。
餐廳生意很好,桌子旁坐滿了人。
簡梵和其他服務員忙得腳不沾地。端著盛了海鮮湯的托盤,一回身差點撞到客人身上,她連忙低頭道歉。
米克扶住托盤,輕輕帶了一下她肩,讓她可以站穩。
四目相接,簡梵一下子緊張起來,不自然地往後退了一小步,搜腸刮肚擠出句話:「歡、歡迎光臨,先生您幾位?」
米克笑了笑,如春風拂面,他環視餐廳里人滿為患的景象,聲音十分溫柔地說:「不用了,我不是來這兒吃飯喝咖啡的,我是來找你的,小梵。」
請其他服務員幫自己照看一下,簡梵跟米克站在餐廳後巷里,沉默的氣氛讓她呼吸困難,只想趕緊把話說完就走。
「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還得回去給客人點單。」
米克微微皺著眉,憂鬱的神情讓人忍不住跟著揪心:「小梵,前天發生的事,我全都知道了,我替我母親向你道歉。」
「啊?」簡梵想起來了,她擺擺手,「不用道歉,阿姨看見我就會想起不愉快的事,我不怪她,真的。」
米克沒說的是,母親回到酒店以後大鬧了一場,罵了他死去的父親又接著罵他,罵他招惹了掃把星,連累自己家一齊跟著倒霉。
對進入更年期后愈發不可理喻的母親,米克拿她全無辦法,只能順著哄,聽著她翻來覆去念叨那點陳年舊事。父親的死亡與背叛成為了壓垮母親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還好有婚前協議與財產分配,否則……米克不敢繼續想下去。
懷帶對簡梵的愧疚,他聲音更加柔和:「我知道,你一向待人寬和,都是我母親不對,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
「我沒生氣啊,她是你母親嘛。」簡梵脫口而出,意識到不對,要捂嘴已經來不及了。
米克眼睛發亮,上前捉住她肩,感動地叫了她一聲:「小梵!」
「你父親已經過世了,你只剩下她一個親人……」簡梵越說聲音越小,「她生氣的時候你別跟她吵,等她發完脾氣就好了。你畢竟是她兒子,她已經沒了丈夫,如果再失去你,她會崩潰的。」
說完,簡梵很懂事地反過來拍拍他肩:「好了,你的道歉我已經收下了,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回去幹活了。」
正要轉身回餐廳,米克在她身後沉聲開口:「小梵,這一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我一直擔心你會過得不好……上次來這間餐廳,我沒想到會看到你。」
眉毛皺起來一點,簡梵不太開心。聽他說得好像自己應該過得不好才對,她又不是智障,難道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己?不過說這話的人是米克,簡梵沒辦法真正生他的氣。
「你上次發現我了?」她記得自己明明藏得很好。
「嗯,」米克笑著比劃了一下,「你躲在角落那株盆栽後面對吧?我看到了,你眼睛亮晶晶地盯著我看,我想叫你,又怕嚇到你。」
拍拍胸口,簡梵鬆了口氣:「還好你沒叫我,不然被領班發現我偷懶,她會扣我錢的。」
米克:「……」
「小梵,」米克叫住她,憂鬱深情的視線里彷彿包含了千言萬語,「以後我能常來嗎?」
簡梵一怔,很高興地說:「好啊。」
米克心花怒放,簡梵又接著補充了一句。
「那你下次來可以坐我負責的桌子嗎?」朝兩旁張望了下,簡梵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們服務員有提成可以拿。」
「好……好的,沒問題。」。
聽到想要的答案,簡梵高興地轉身就走,回到餐廳忙碌了半天,她忽然想到,米克最後欲言又止的樣子,他是不是還有別的話想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