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景炎聞言一怔,張了張嘴,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好一會兒,才皺眉說了句,「我就說這傢伙的臭脾氣要是不改改,遲早得把人氣跑!葉棠那麼活佛的脾氣都能被他氣跑!」
景炎不知細節,自然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但康時卻聽程漠說過隻言片語的關於他有一個虧欠很多的人,而這個人是他的葯。
康時自己幹這一行的,心思算是相當敏銳的了,所以很快就聯想到了葉棠身上,但是程漠沒細說,康時保持尊重也就沒細問。
而且知道程漠這段時間過得很開心,和葉棠談戀愛談得很好很順利,和他講電話的時候,都能聽到他聲音里的鬆快和笑意。
康時原本是放心了不少的。
但沒想到還有這麼個檻在前頭等著呢。
景炎才剛這麼埋怨了一句,就皺眉說道,「可是……沒理由啊,葉棠那樣的人,對誰都溫柔,對阿漠更是疼到骨子裡了,再怎麼也不會忍心看他這麼難過的……更何況,昨天都還好好的呢,我媽昨天來過,回去還說,葉棠特別好,做吃的好,畫畫也特別好。」
怎麼一晚上就變了?
「你別鬧,等會你別說話。不然你就先別跟我進去。」康時說道。
景炎哪裡同意不進去?當即就點頭說道,「我不說話。你好好問問阿漠,究竟出什麼事情了。」
兩人走到客廳,朝著落地窗邊走過去的時候,程漠都依舊還是那副樣子,一動不動的,感覺上恐怕是高俊陽來的時候也是這副樣子,因為高俊陽在電話里就說了,程漠現在就是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里一動不動。
天知道他這個樣子已經保持了多久。
康時在程漠面前蹲下去,而後索性盤腿坐在了他的面前。
「阿漠。」
程漠沒個動靜,眼睛里一片死寂,似有目光又似沒有,空空洞洞一片荒蕪。
「葉棠呢?」康時問道,試圖以葉棠的名字喚回他的思緒。
果不其然,程漠的眸子顫了顫,眼眸里終於有了焦點,落在了眼前康時的臉上。
「時子?」
「是我。」康時應了一聲,伸手在他手背上覆著,程漠的手冰涼的,屋裡明明開著很足的暖氣。
「你怎麼來了。」程漠像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忖了忖又似是想到了什麼,「高俊陽叫你來的吧。」
「嗯,說你狀態不太好。你還好嗎?」康時問道。
程漠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能稱之為笑的表情,「我還行吧,還行。」
然後康時才又問了句,「葉棠呢。」
「葉棠……」程漠的睫毛顫抖著,眼裡似乎有了淺淺的發紅和淡淡的水光,「葉棠……走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手機,睫毛上沾了細細的水光。
是有多難過,是有多怨懟,走得有多急。
才會連手機錢包鑰匙什麼都沒帶上,甚至就連外套都沒穿,以一種逃之夭夭的倉皇姿態,在風雪肆虐的冬夜裡,毫不猶豫的逃離他。
「到底怎麼了?你們吵架了?」康時循循善誘地問著。
原本答應著不出聲兒的景炎沒忍住,皺眉在一旁問道,「阿漠你是不是欺負她了把她給欺負跑了?」
康時拍了景炎的手一下,示意他別鬧。
卻不料,程漠答了景炎這話,「嗯,我欺負她好久了,從很早開始。」
康時想起了程漠曾經說過的話,於是就問道,「你說過你有個虧欠很多的人,是葉棠。」
程漠靜靜點頭。
景炎在旁邊覺得更懵了,但也不好再逆了康時的意思貿貿然發問,就靜靜聽著。
康時繼續問道,「是因為這個事她才走的?」
「嗯。」程漠終於將葉棠的手機解鎖,然後點開了那些照片,莫鶴澤發給她的照片,那些老照片。
將手機遞到了他們面前。
景炎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哎?這不是你小時候么?這是在哪……」
景炎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照片上那大門邊的舊牌匾上寫著的福利院名字。景炎怔了怔,倏然就想了起來,「……小時候你說你也要有個弟弟了,要從福利院里領回來,說長得比我好看多了,說你會對他,比我哥對我還要好。」
景炎忽然想到了幼時的這一茬,就訥訥說了出來。
程漠點了點頭,「嗯。你因為這還哭了一鼻子,說不可能有人會有你哥對你還要好。」
景炎抿了抿唇,猶豫了片刻才繼續道,「後來因為表姨過世,你狀態不好,這事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景炎看著屏幕上那張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兒的確是程漠小時候,景炎現在都還記得程漠小時候的模樣,這應該就是八歲那會兒。
而程漠旁邊那個黑黑瘦瘦眼睛亮亮的小孩兒……
「這就是你當時說要領回來的弟弟?」景炎低低問道,「可這不是個小姑娘么?」
程漠勾了勾嘴角,扯出透著苦澀的弧度,「是啊,是個小姑娘。」
景炎和康時其實都有些捋出來了這個事情大概的模樣,但景炎還是覺得腦子有點亂,覺得事情應該不會這麼巧吧?雖然相信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
但……這從江城到錦城,兩個都是大都市,天下之大,這麼多的人,茫茫人海之中,怎麼可能早已錯過了那麼多年的人,會再次相遇呢?
可是,如果不是。為什麼葉棠的手機上,會收到這些照片?
康時皺眉問道,「所以……是葉棠?」
「是。」程漠低聲說,「我曾經答應過她,一定會去接她回家,但食言了。我拋棄了她,對她造成了非常大的傷害。我虧欠了她很多……」
程漠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愈發痛苦,「我還隱瞞了她。她太好了,我捨不得……」
捨不得撕掉這些美好,將血淋淋的事實放在兩人面前。
但現在,她發現了。於是她走了。
「她大概,是不要我了。」程漠的聲音啞到只剩氣音。
康時在一旁依舊皺著眉頭,片刻后問了句,「她知道你當時的事情么?你小時候的事情?」
程漠點了點頭,「知道,但那又怎麼樣呢。傷害就是傷害,我的苦衷是苦衷。別人受的傷害就不是傷害了嗎?我有再多的苦衷,也不能捅別人一刀還指望人體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