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1)
狂風乍起,冷月寒清。
山中烏鴉盤旋,落葉席捲到茅草屋房頂。
「啪。」坐在油膩長板凳上的男人狠狠抽了一巴掌面前容貌姣好的婦人,渾黃的牙透出腥臭氣。
婦人雙眸通紅,膝蓋發軟,被這一巴掌扇的重心不穩,跌倒在地,「夫君……」
「你是不是和背著老子在外面和別人搞?」男人唰的一下站起來,短衫上帶著斑斑血跡,他右手輪起桌面的刀,目光落在那還有體溫的屍體上,醜陋的面孔猙獰。
婦人蒼白的唇發顫,一切解釋都成了徒勞。
十四年前,她與一書生私奔,毅然離家出走,哪知那書生竟拋她而去。而她肚子里已經有了那書生的骨肉!
慌亂之中闖入這偏僻山村,被面前的這個男人抓來當媳婦,即使有孕,對方也沒能放過她。
曾經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已然淪落成斤斤計較的村婦。
面前的屍體,只不過是前幾日她女兒看病的大夫,卻因她遭受這無妄之災。
婦人眼中淚珠滑落,想起過去種種,小聲抽泣。
「老子問你!你哭個屁。」男人一腳踹到婦人肚子上,婦人往外滑了半米,整個人蜷成一團,瑟瑟發抖。
「不是……」她艱難的抬起頭,嘴角被自己咬破,血在白皙的皮膚上紅的耀眼。
「哐當。」破舊木門被陰風吹開,蘭無疆背著柴沉沉的站在門口,鼻尖血腥味充斥,她瘦弱的身子包裹在麻布衣里,目光落在門檻邊上的人頭,唇抿成了一條線。
「你砍的柴怎麼就這麼點?你想凍死老子不成?」男人一把拗過蘭無疆背後的柴捆,不耐煩的用火鉗翻了翻面前即將熄滅的火盆。
「你殺人了。」她抬眸,深不見底的瞳孔對上男人的厭惡的眼神,握著柴刀的手背青筋凸出。
「雜種!你怎麼跟你老子講話的!」男人拿起茶碗就甩到了蘭無疆的頭上。
蘭無疆紋絲不動,瓦片落地響聲清脆,額頭上血跡滑落,她背挺得筆直,「夠了嗎?」
「老子看你也是活的不耐煩了!蘭晴,這就是你養出來的狗東西!」男人又打了一巴掌在蘭無疆的臉上。
扇的蘭無疆耳邊翁鳴……
蘭晴一個哆嗦,斷斷續續道,「無疆,快,快跑。」
「好啊!好!你還想跑?你是不是早就打算私奔了?」男人冷笑,大步向前,蘭無疆心中騰起一股不詳的預感,連忙跟上,刀擦過蘭無疆的手臂,直接捅進了蘭晴的腹部。
屋內一聲慘叫,溫熱的血濺到蘭無疆的臉上,蘭無疆身子發抖,胳膊上的痛感刺激她的神經,麻布衣上感受到濕潤的血流動,她扭頭,對上蘭晴蒼白的臉。
「走……離開這,回、回蘭家,帶上它。」蘭晴死死抓住蘭無疆的手臂,把脖子上的玉墜扯下塞進蘭無疆手心,強用一口氣撐著。
男人本來只想嚇唬一下蘭晴,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女人居然不躲不閃,被他硬生生的捅了一刀。
他臉上肥肉蠻橫,又把刀抽了出來,看著沾血的玉墜眼神貪婪怨毒,「老子問你要了幾百次你都不給,你他娘的有種!這是蘭家信物?還想回去當大小姐,我呸,骯髒下賤的婊子,做鬼也別想回去!」
蘭無疆重重的喘氣,壓在心頭的石頭松裂,有什麼東西從體內冒出,她甩著血淋淋的胳膊踉蹌而起。
「畜生。」她聲音嘶啞的吐出兩個字。
準確無誤的像利刃般扎進男人心裡的痛處。
男人暴怒,歇斯底里,「你剛剛罵老子是什麼。」
蘭無疆笑了,瘦弱的身子往前,手裡的柴刀似是被灌入了千斤重,她諷刺疏離的目光如萬年寒冰,「我罵你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