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8)
「輕歡樓祖爺已許給我,小姐還是早些離開。」蘭無疆不卑不亢,手裡握著的金鑰匙灼灼生輝。
紫衣幼女大怒,盯著蘭無疆狂笑了起來,「你可知我是誰?」
蘭無疆肌肉緊繃,警惕的看著紫衣幼女,輕歡樓的桃花香默默然饒到她鼻尖。
「我可是蘭家的六小姐!你?連給本小姐提鞋都不配!」蘭溫酒傲氣的抬起下巴,坐在轎攆上睥睨蘭無疆。
蘭無疆偏頭,低低的嗤了一聲,「那按輩分,你還得喊我一聲表姐。」
蘭晴是蘭家家主的姐姐,南周嫡庶之分甚盛,若對嫡系不尊,傳出去名聲便毀了大半。
蘭溫酒乃是最受家主寵愛的小女兒,她娘親長極美,是徐桂的肉中釘,偏偏母女都極其張狂,讓徐桂束手無策。
「表姐?哈哈哈,你是蘭珺兒的姐姐?還是哪個妾生的不入流的東西?」蘭溫酒蔑視蘭無疆,手心靈氣團爆出。
狂風襲來,蘭無疆的金鑰匙飛到半空,她瞳孔猛縮,雙手格擋在胸前,濃煙淹沒她全身,似是要把五臟六腑撕裂。
蘭無疆被卷到樹上,渾身青紫,肋骨直直斷裂卡在丹田,腹部多了一個血窟窿,露在外面的是她的骨頭。
「……噗。」蘭無疆痛到麻木,她艱難的用手臂將骨頭塞回身體里,空洞的看著濃煙,耳邊幻聽是蘭晴的聲音,腦袋翁響。
費盡心思不過是想取得溫暖,卻次次遍體鱗傷。
她哪裡回的是家,分明是龍潭虎穴,她的葬身之所。
蘭溫酒輕輕握住鑰匙,滿意一笑,四方鐵甲士兵放下轎攆,她長長裙擺拖過地面,狹長眼角湧起一抹憐憫,揚起的唇卻是諷刺十足。
「這個,我要了,你,滾出輕歡樓。今兒本小姐就大發慈悲饒你一條狗命。」
「你啊,跪下謝恩吧。」
「輕歡樓是本小姐的,你死都不要痴心妄想。」
……
蘭無疆命險絕已,眼前煙霧散去,肉體已經無法控制,神識在不斷下墜,身處空無,手不能觸物,失重感漫布身上每個細胞。
忽的,眼前出現一束光,她本能的伸手握住,光卻從她指縫流走。
「還不肯放棄嗎?」白髮男子的聲音出現在這片無盡的黑暗裡。
蘭無疆喉嚨里湧上一口氣,沾著血珠的睫毛輕顫,「不。」
白髮男子薄唇上揚,蘭無疆重重落地,她睜開眼,望眼四周,是岩石熔漿,熱浪滾滾,無花無草,只剩剩下一塊塊捂不熱的石頭。
又聽一聲銀鈴響,悠遠空曠,她猛的回神,轉頭,遠處男子朝她走來,耳邊回蕩的是鐵鏈摩擦著地面的聲。
瞥見一雙黑錦靴,對方一身白衣如謫仙,美的驚心動魄,見之難忘,一眼萬年。
「你是……閻王?」蘭無疆以為自己死在了蘭溫酒手上。
「我不過睡了一會,你就被人欺負成了這模樣?」白髮男子輕嗤,眉眼肆意,清風月朗。
「我不是閻王。」他薄唇起,修長手指在蘭無疆身上的傷口細細滑過。
蘭無疆眼淚忽的往下滑落,大笑起來,眸中全是悲痛,她帶著一身傷站起,舉止癲狂,「你不是閻王鬼怪……不是凡人,那你是什麼?神么。」
白髮男子不語,只是望著蘭無疆,蘭無疆卻當他默認了這個答案,她猛的推開男子,如困獸一般頑死抵抗。
「我娘死的時候神未救,我一次次被打倒的時候神不在,什麼是神?普度眾生救世人於苦難。我沉於黑暗數十載,不曾做錯過什麼,可無神渡我,無神救我!現在,我生死未卜……你出現,是做要什麼?」
白髮男子抿唇,目光漸漸冰涼,手掌纂緊,再張開時,蘭晴的魂綢滴出現在他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