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相信
雁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明晃晃的白天,而他察覺到自己躺下的地方很暖和,也很柔軟。因為那根本不是床。
在他的床上,分明躺著三個神色嬌憨可人的女郎,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正看著他。
「青陽王爺好生俊朗啊……」其中一個眼瞼微微用玫粉色香粉打了底的女郎見到雁狄已經醒來,便朝雁狄依偎過去。
雁狄移開視線,不好去看她赤身裸體的模樣,皺眉沉重地呵斥道:「滾出去!」
「王爺......」
「我說,滾出去!」雁狄一把把被單掀起來,將三個女郎都順勢抖落至地上,他已經知道了,金繁早已受人之託,在他房中存了這樣大的一個陷阱。讓他不跳也被拉著掉了進去,深不見底。
雁狄冷眼看著她們倉皇失措逃出房門的豐滿身影,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因為極度的憤怒而不自主地在抖動著,鼻尖也有自內而外的酸重感,他被利用了。
而他能想到做出這些事的人,絕無他人,只有他那位決斷冷酷的太子三哥。
他今天無論如何也是要出這間房間的。越躲,才越猥瑣。
華北平原的傳言,也會如同那房頂上殘留著炭黑連綿稠啞的炊煙裊裊,在點上火的那一刻便開始蔓延開來。
沒關係的,雁狄。華北離皇都交通遙遠,料他人言可畏,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傳到皇上耳中。堵不住百姓的口,那就做出些實事,讓他們換掉這個虛假荒淫的謠言。
雁狄看到了床頭擺放著的陶泥藥罐,起身將裡面濃郁但已冷卻的湯藥徐徐倒入了地上的痰盂中。他現在還能相信誰呢?
他突然又想起了木秋萌在他夢中對他說的那句話,那句回蕩在懸崖絕壁間的,他從不願意去理會的話。
「從現在開始,任何人的話都不要相信。」
雁狄盯著痰盂中漸漸恢復了平靜的葯面,口中低聲細語地對自己說道。原來,在那樣以前,阿萌就在提醒自己,提防這個惡意四起的世界了。
木秋萌現在知道了,雁狢帶她去的地方,永遠是這個東宮裡無人知曉的密室。就是上次把她捆在木柱上的這個地方,至少看樣子張靈柚是不知道的。雁狢他,和張靈柚難道不是一夥的嗎?那為何,還要藏著我呢?他在保護著些什麼東西不想讓張靈柚知曉呢?
木秋萌環繞著這個不大的密室,一邊觀察著密室的結構一邊疑惑著。四角的地磚都嚴絲密縫地不留一點空間,整個屋子也沒有窗戶,人是怎麼能在這裡面待著的呢?
木秋萌剛想仔細再看看其他的擺設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雁狢便從地下升了上來。他腳下踩的地磚是可以上下自由活動的,木秋萌開口就問道:「是有人專門拉你上來的嗎?」
「不是,它自己本身就會動。你踩在它上面它也會動。」
「你會妖術?」木秋萌驚訝地問。
「你能一聲不吭地就掙脫我的繩子逃出我的東宮,怎麼,這麼好的妖術,還不允許我借來用一下啦?」雁狢打趣道,隨即把手中提著的隔籃放在了木秋萌身旁的桌子上。
那是一個金屬做的放置食物的籃子,上面雕刻著琺琅彩瓷器上相似的色彩搭配得十分誇張的花鳥圖案,裡面裝著的,皆是木秋萌從未見過的甜點。
「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多少吃一點吧,沒毒的。」
「......你在我逃走的那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對不對?」木秋萌半晌才憋出這句她不想去接受的事實。雁狢居然知道自己是個妖,這是多麼令她惶惶不安的事啊!
「對啊。」雁狢輕鬆地回答道,他那稜角分明的與雁狄有幾分神似的相貌,今日看上去格外像個開朗的公子。
「也是,你和妖族早有勾結,什麼妖不妖的早就應該見怪不怪了。」木秋萌從籃子里挑了一個長得像蓮花模樣的山棗糕送進了嘴裡,她知道雁狢這個人不會傷害她,至少不會要她性命。
「你很聰明,」雁狢慢慢吐出他想要說的話,「這麼聰明的人,犯不著為了雁狄傷心的。你難得不懂什麼叫皇室爭鬥嗎?」
「我自然知道,而且,我知道還是拜太子殿下所賜。拿自己一個兄弟的死去陷害另一個兄弟,這就是殿下口中的,皇室。」木秋萌認真地盯著雁狢微微上揚的眼角,語氣冰冷地說道。她知道,他一定會給她一個解釋。
「那是誤會。六弟死了我也很傷心,是內室考慮不周行事魯莽了,抱歉。」
「據我所知,側妃娘娘絕不是一個行事魯莽之人。是太子殿下過於仁慈了。」木秋萌這番話,讓雁狢也恍惚了她的用意,她是在怪他沒有將雁狄除之後快嗎?看來,雁狄這次的韻事,給了這個丫頭不小的打擊呢,這要是再不好好利用,那的確很可惜了。
「如果任由她去處理了,四弟還怎麼娶親呢?年紀輕輕就有牢獄之災了,為兄的也不忍啊。」
「你不要再說了!」木秋萌橫起了眉毛,嚴厲地制止道,她不想再去聽任何關於雁狄要娶妻的事情,「我要走了。」
當然,只能放木秋萌走。誰能攔得住一個妖呢?雁狢微笑地看著木秋萌消失在了他眼前。
不得不說,這次的計劃出人意料地完美,不僅給了雁狄名譽上的抹黑,還讓木秋萌對雁狄失望至極。如果木秋萌沒有為雁狄失魂落魄一次,他雁狢又怎麼能再次有機會見到她呢。這個,小妖精。
木秋萌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御藥房,她看著滿桌被她遺落下的還未處理完的藥材,想到,人和人之間,一定要這樣互相折磨嗎?人用作藥材治病的,全是自己的同胞。人不僅折磨人,還得折磨妖。雁狄,你知道,我現在多麼飽受著折磨嗎?
「全大夫過一會兒該來了,你快去做你的事情吧,別招罵了。」一個入耳溫柔的女聲就在這個時候引領著木秋萌,對,阿萌,現在先去處理藥材吧。不要去想那些事情了。暫時,放一放吧。
木秋萌轉過頭,對那個好心提醒她的葯女報以了一個感謝的微笑。那是一個看上去與她同齡的女孩子,應該是入宮早的緣故,身上帶著一種很是穩重的氣質。
「謝謝,你叫什麼?我叫阿萌。」
「阿萌,我是雪茶。」
所有的初識,都那樣相似的是以互問名姓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