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最終章(一)

(091)最終章(一)

律政女王,我愛你,(091)最終章(一)

秦秋彥側首向路邊看,找了家環境優雅的咖啡館停下來,接著把地址告訴紀夢溪。舒愨鵡琻

紀夢溪離這裡不遠,沒多久便過來了。脫下外套,坐到他對面。

「我以為你要約我一起吃飯,這個時間誰會想喝東西。」他實在沒有餓著肚子喝這些東西的喜好。

秦秋彥修指悠悠的轉著杯子,懶洋洋的坐在沙發里。

「怎麼,你很餓?」

紀夢溪告訴他:「我們人民法官每天跑斷腿,乾的都是體力活,你說到了飯點上餓不餓?」

秦秋彥調侃他:「什麼時候中國的法官變慘了,難道你們不是坐在辦公室里喝茶聊天么?」

紀夢溪無奈:「那樣怎麼對得起你們納稅人,要真能那麼清閑,法院還不被擠破頭。」指望秦秋彥請他吃東西是不可能了,瞧他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而真跟秦秋彥一起吃,他也不見得有胃口。勉強壓了兩口咖啡,抬起頭來:「你找我有什麼事?」

秦秋彥還是那個極度散漫的調調,桃花眸子淡淡眸著,只問他:「你們上學的時候學習生物,解剖青蛙研究它內部器官和心臟的時候是怎麼做的?」

紀夢溪皺了下眉頭,不僅空著肚子見這樣的人,還要被問這種噁心的話題。

「你沒學過?」

秦秋彥「唔」了聲:「我沒去過學校,所以實驗很少做。類似這種噁心又殘忍的實驗更是沒做過,但是很好奇,就想找個人來問問。」

紀夢溪挑了挑眉:「沒上過學?那你的文憑是怎麼拿到的?」據他所知,秦秋彥的知識並不淺薄。

秦秋彥好笑:「自學成才啊,你覺得這很難么?」

紀夢溪偏了一下首,實在沒什麼話好說。想了一下,回答他的問題:「先將青蛙麻醉了,然後再解剖來觀察,一目了然,報告很容易就寫出來了。這個沒什麼困難。」

秦秋彥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抬手按了按眉骨。

喃喃說:「要麻醉呢……」然後抬起頭看向紀夢溪:「也是啊,青蛙那樣的活物直接解剖是不太容易,但如果將它麻醉了,再下手,就簡單多了,簡直隨心所欲。」

紀夢溪眯了下眼睛,盯緊秦秋彥淺笑連連的一雙眸。

恍然的說:「任何實驗都可以如此,麻醉之後不要說實驗觀察,就算殺死一個物,也是隨心所欲的。如果你感興趣,不防找一隻青蛙試試看。」

秦秋彥動了動嘴角,伸出雙手看了看。

閑閑的說:「這種事情我不做,只怕會髒了手。」

福至心靈間,紀夢溪仍舊盯緊他,只是說:「不想做是好的,何止會髒了手,也很殘忍呢。」

秦秋彥喝了一口咖啡,抬腕看時間。

拿起外套就要走人了:「紀法官,你慢慢喝著吧,要給孩子買尿不濕,我先走了。」又說:「記得把帳結了,我錢包放車裡了。」

紀夢溪翩翩然的苦笑起來。

秦秋彥走兩步又回頭:「我想你們當時做解剖實驗的時候速度一定很快,否則一隻被麻醉的青蛙用不了多久便會醒來吧?」

紀夢溪蹙了下眉頭,只說;「會儘可能的快。但你知道,這種要青蛙命的事,做起來一定沒看著簡單。」

秦秋彥轉身往外走。

「我知道。所以麻醉針打的也一定要狠。」

秦涼本來在客廳里看電視,樓上樓下,還能聽到秦暖高亢的哭聲。小傢伙果然很有生命力,能吃能睡,哭起來也一點兒都不含糊。

江南已經給她吃過奶了,但還是哭。抱著哄了一會兒不管用,秦暖在懷中不停的鯉魚打挺,江南險些抱不住她。

鍾笑跟著想辦法:「是不是尿了?來我看看。」掀開尿不濕發現乾爽爽的,確定不是。然後擔心起來:「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快試試她發不發燒。」

江南抱起來,貼著她的額頭試了下。

「好像不發燒。」

鍾笑怕她試不準,就說:「我去拿溫度計來。」

這時候秦涼推門進來。秦秋彥不在家,所以他叫起秦暖的綽號也很豪放。

「小猴子怎麼了?」

江南垮下臉:「不知道,就是一直哭,一直哭。」

秦涼走近來看了一眼,發現她哭的還真賣力,小臉都哭紅了,深紅,越發像猴屁股。兩隻小手攥成拳,努力的揮舞著。真看出胃口大,積攢了一包力氣了,只當自己是武林高手一樣。小小年紀沒什麼用武之地,就用哭來顯擺。

「發燒?」

江南搖頭:「好像不燒,笑笑去拿溫度計了。你給你爸爸打個電話,讓他快點兒回來。」

秦涼沒動彈:「笑笑肯定會打。」伸出手:「來,我抱一抱。」

江南不確定:「你會抱么?」

秦涼皺了下眉頭:「一隻猴子有什麼會不會的。」

江南小心翼翼的放他懷裡。

秦涼接到手裡之後,抱個滿懷,發現她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一身的尿騷味。反倒有甜滋滋的奶味,比甜品店裡的味道還要好。就跟一塊濃濃的牛奶巧克力一樣,而且抱在懷裡肉乎乎的。

他抱著她往外走,很神奇的,秦暖哭聲越來越小。等他將人抱到門口的時候,她已經不哭了。

只盯著秦涼來回揮舞著手臂。

連江南都不可思議:「哎,她怎麼不哭了?」

找到溫度計,跑上來的鐘笑也說:「暖暖怎麼不哭了?」

秦涼反應了一下,無可奈何的嘆口氣:「還不是爸爸慣的她,抱習慣了,讓她多躺一會兒就起高調。」

以往秦秋彥在家的時候,時不時就要把她抱出來。有的時候去書房也抱著,里裡外外的走。而今天秦秋彥出門了,整個下午沒回來。而秦暖就被困在卧室中一個下午,明顯是悶壞了,才這樣跟江南抗議。

鍾笑想起來了,告訴江南:「我聽人家說過,好像孩子老是抱著,就會養成習慣,老想讓人抱著。」

秦涼嘟囔:「所以才說她是被慣壞了。」

本來抱著就有些吃力,還是騰出兩個手指照著秦暖肉乎乎的小屁股掐了一下。

他本來是想打擊報復她,奈何秦暖還是個連恩仇都分不明白的小奶娃,一廂情願的以為哥哥是在逗弄她,跟她鬧著玩呢。本來不會笑的,卻莫名其妙的笑了,「咯咯」的一聲響,小嘴巴張開,看到她沒長牙的小牙床,口水直流。

秦涼卻震了下,盯著秦暖看了一會兒,臉有點兒紅,彆扭的叫鍾笑:「你抱著她吧,重死了,跟個肉球一樣。」

鍾笑馬上去接,本來就不放心讓他抱著。

秦涼無聲無息的轉身下樓,步伐很快。只在秦暖沖著他笑的那個瞬間,心頭微微一震,似才意識到自己是個哥哥了,竟破天荒的有了哥哥的使命感,開始喜歡上自己的妹妹,想要對這個圓滾滾的猴子好一點兒。

雖然秦暖不哭了,但鍾笑還是給她測了體溫。終於放下心。

「真的不發燒。」

然後就抱著她樓上樓下的走動,秦暖仰頭躺著,被鍾笑兩隻手臂拖著,望著天花板竟然一片舒心。

但秦秋彥卻擔心壞了,鍾笑這人幹什麼都喜歡大驚小怪的,那個電話打的,簡直驚心動魄。問他:「你在哪兒呢?快回來吧,暖暖哭得厲害,一直哭一直哭,好像是病了……」

秦秋彥一聽這樣還了得,連自己的肉都要疼起來。匆匆忙忙的跑回來,進門之後看到秦暖平躺在鍾笑的懷裡,眼望著天花板就跟眼望著藍天一樣。就像浮在水面上,時不時愜意的蹬著兩條胖乎乎的小腿,偶爾還會發出模糊不清卻舒心的感嘆。

直到接到自己的手裡,緊繃的神色才有一點兒緩和,問鍾笑:「到底怎麼回事?」

鍾笑有點兒尷尬的說:「沒什麼事,之前我以為有事,看她哭的厲害,說的有點兒嚴重。其實就是暖暖在卧室中悶了,想出來透透氣。」

秦秋彥眯起眸子,冷冷的盯緊鍾笑。

鍾笑裝傻似的,轉身往樓上跑。

「我去看看江南。」

此刻秦涼轉過身;「爸爸,都是你把暖暖慣壞了,這麼小不躺著,還想飛起來么?」明明一個小女娃,竟然這麼躁動。

秦秋彥卻說:「暖暖躺不住,說明她長大了會是個很勤快的姑娘。」

如果他能預料到秦暖到了小孩子該正常直立行走的年紀,卻反倒懶得一動不想動,去到哪裡需要滾來滾去的時候,他指定不會說這樣的話。

這世上許多事,果然不能用常理去推斷。

最後秦暖在秦秋彥的懷裡睡著了,秦秋彥抱著她回卧室,放到小床上。

江南問他:「你去哪兒了?」

秦秋彥轉到床邊,只說:「去公司辦點兒事。」沒多說,問她:「吃飯了嗎?」

江南點頭:「吃過了,笑笑做的飯。」

秦秋彥坐過來,把她攏到懷裡來。

一個動作才做完,卧室門打開,鍾笑端著水果盤破門而入。

「江南,吃水果……呃……」

秦秋彥抬起頭,眯起眸子涼涼說:「離太太,你什麼時候移駕回S城?你要非想賴在這裡不走,能不能消停點兒,方圓百里別讓我看到你。」

江南拍了秦秋彥一下。

「笑笑每天在這裡照顧我和暖暖,本來就很辛苦,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鍾笑作委屈狀:「是啊,秦秋彥,你這個人什麼時候才能有人性呢。」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在乎,秦秋彥說話,她素來左耳聽右耳冒,否則認識他這些年,早被氣得半死了。況且他也不是如今嘴巴才變毒的,已經收斂不少了,以前一個人帶著孩子,估計是沒有女人調和的緣故,很少笑,終日板著臉,稍有不順心就跟手下人發脾氣,比這還要兇殘。

不管秦秋彥怎樣橫眉冷對,她還是笑嘻嘻的湊上來,也沒有一點兒眼力見的說:「江南,來吃水果,剛切好的。」

就是這樣的厚臉皮讓秦秋彥實在很無奈,想跟自己的老婆親熱一會兒,她都能橫插一扛。他只得放開江南,起身去書房。

其實鍾笑很想離正揚了,但還是不太想回去。

上次體檢的結果讓她心裡有障礙,覺得對不起離正揚。由其再跟離家長輩一碰面,聊起這件事的時候,看離夫人對她要一臉愧疚,替兒子說好話,只怕她因為離正揚暫時不能生孩子再跑了,不跟他過了。所以,連離夫人都要這樣哄著她的時候……那感覺讓鍾笑實在難受。

於是趁著江南生孩子,跑出來呆幾天。透透氣,也轉換一下心情。

其實這裡並不是真的需要她,秦秋彥這樣滅絕性的男人,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做飯,打掃衛生,照顧老婆孩子……對他來說就跟玩一樣。

就連工作也不會耽誤,閑暇之餘在書房裡忙活一下,什麼決策性的東西都有了。

再加上宋林愛,時不時也要過來。

而且秦暖是個省心的孩子,平時一心致力於睡覺,沒太有多餘的時間像其他孩子那樣哭哭鬧鬧,就是今天下午秦秋彥不在家,實在太憋悶了,她才嚎了那麼一嗓。

導致的結果就是元氣大傷,估計是累壞了,呼呼的睡起來,倒不想醒來了。

秦秋彥甚至去拍了幾次,覺得該吃奶了。小傢伙伸了一下懶腰,骨碌碌的一翻身,接著又睡了。

晚上離正揚又打來電話。

「老婆,回來吧,別人家生孩子,你連老公都不要了。」

鍾笑便做出不可或缺的模樣:「我也想回去,可是不行啊。現在江南和暖暖都指望著我照顧,秦秋彥那麼忙,我嫂子又懷孕了,我哥什麼都不讓她干。這個時間我不留下來怎麼行……」

說到一半,電話一下被奪了過去。她轉身一看,是秦秋彥,那傢伙個子高手長,稍一側身她就很難搶回去。

就聽他淡淡說:「完全不需要她,煩死人了,晃得我頭疼,你馬上過來把人接回去。否則我給她介紹新男人,你信不信。」

離正揚問他:「不是說不可或缺?」

秦秋彥哼了聲:「你信?」然後又說;「鍾笑的話,只有鬼才信。」

說完掛斷了,把電話扔回去,還理直氣壯:「搶什麼搶,一塊破電話又不是不給你。」

鍾笑這樣無理取鬧,又厚臉皮的人,指著秦秋彥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要被他給氣炸肺了,這種男人到底是什麼變的?怎麼可以這麼邪惡又氣人?

就慫恿江南:「你怎麼會嫁給秦秋彥呢,又不是沒有好男人了,而且我聽說,那個紀法官不是也喜歡你么當年,我見過他,長的真帥,聽說家世很好,很有錢。那麼有修養的男人你不跟,偏要跟秦秋彥,男人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關鍵還得脾氣好,你看他那叫人脾氣么……」

正詆毀得熱情洋溢的時候,卻好死不死的被秦秋彥聽到了。

所以沒等到離正揚來接人,已經被秦秋彥掃地出門了。

鍾慶豐來接的她,看到她那個樣子,也是一陣頭疼。

二話不說的把人拎走了,車上問她:「你長沒長腦子?到人家家裡來挑撥離間,勸人家離婚,虧你想得出來。」伸手過來點著她:「你這裡到底裝的什麼?漿糊是不是?」

鍾笑用自己的左手握著自己的右手。

還很委屈:「秦秋彥那個臭脾氣,開玩笑不知道……」

「你那叫開玩笑啊?有那麼開玩笑的么?」鍾慶豐本來脾氣就不好,只覺得頭更疼了:「知道秋彥什麼脾氣,你老惹他幹什麼?」

鍾笑這麼一走,樓上樓下安靜許多。

秦涼閑庭闊步,感嘆;「女人果然是種烏煙瘴氣的生物。」

這樣一想,秦暖雖然能吃能睡,但至少安靜,其實還是好的。

只是鍾笑一走,江南很不樂意了。責怪秦秋彥:「你就不能對鍾笑好一點兒,人家好心好意來照顧我,你說話不好聽就罷了,還把人趕出去。也難怪笑笑說男人光長得好看沒有用,要是脾氣不好……」

她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不敢說下去了。

秦秋彥已經坐到床上,捏起她的下巴;「嗯?我這樣的脾氣你不滿意?真想聽鍾笑的,換一個?」

江南打落他的手:「你胡說什麼呢,我只是說你對鍾笑這樣很不好。」

秦秋彥蹙了下眉頭:「什麼好不好的,我比你了解她,就她那個破腦子……你沒看出來她來這裡是避難的,指不定有什麼事刻意不回去。離正揚要想死她了,一天打幾通電話催,她會不想他?這麼想都不肯回去,你覺得還能留她?就不怕結落下了,會像滾雪球越來越大,到時候她跟離正揚之間生了隔閡或矛盾,那時候看著更揪心。」

江南怔了下,有點兒恍然。

鍾笑跟她說過一嘴,說她去醫院做檢查了,醫生說她現在懷孕很難,身體需要調理。還聽鍾笑嘆氣,表示自己很鬱悶。

她當時沒多想,只是說了些開導的話。便沒想到,鍾笑會因為這個刻意不回去。這樣時間久了,真難保不會讓問題擴大。

抬起頭:「但鍾笑不在這裡住了,也會去鍾慶豐家住,肯定還是不會回S城啊。」

秦秋彥只說:「她住不長,鍾慶豐哪裡受得了她,她也受不了鍾慶豐,住不上兩天,她自己就逃了。而且離正揚很快會過來接她……別操那麼多心了,記住以後少跟鍾笑談心就對了。那個女人的腦袋,跟石頭一樣。」

江南笑了聲,沒說話,過來攬緊他的脖子。

仰著頭說:「秦秋彥,我發現你是個好人。」不動聲色的好人。摸不著看不到,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秋彥飄飄說:「別給我發好人卡,趕緊把身體養好了,我要吃肉。」

江南鬆開他:「才覺得你這個人不錯,你馬上就墮落了,不走火入魔你會死啊。」

秦秋彥將她攬到懷裡來,似笑非笑:「我這不是墮落,是坦誠。欲求不滿,時間久了,保不準會死人。快睡吧,趁暖暖睡得正香,我們也睡一會兒,估計快要吃奶了。」

江南窩進他的懷裡去,床頭燈開著,有一點微弱的光。映著秦秋彥如阿修羅般完美無缺的輪廓,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江南忽然覺得幸福那樣真實,再不是什麼海市蜃樓。

蘇瑞沒想到程束會威脅她,真是好大的膽子,她發現他不想活了。

聽出他咬字不清,問他:「你喝酒了?」

程束頭腦有些不清,聽她說話的時候嗡嗡的響。他的確喝了酒,還喝了很多。這兩天他的抑鬱終於達到極致,覺得整個人快要爆炸了,悶得胸口疼痛,灼燒似的疼。

除了難過,什麼都做不了。連工作都很沒心情,一連兩個病例都誤診,險些要人命,醫院領導狠狠的批評了他,一定還會有其他的處罰。

可是,這一些他都不在乎。下班后開車回來,氣息奄奄,只是覺得難過。蘇瑞是個狠心又無情的女人,這一點他早就知道的。她冰冷的像條蛇,從來沒有喜歡過他也說不定。他也不傻,從沒在蘇瑞的眼中看到熱情,即便是溫存,也冷得像冰。打說分手開始,一直沒給他打電話。他忍不住打給她,她也不接。這樣決絕。

程束終於有些絕望了,今晚跑去酒吧里買醉,然後怎麼跑到頂樓來的不知道,借著星光給蘇瑞打電話。

他幾乎是哭著說;「蘇瑞……蘇瑞,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是……我是真的喜歡你。為了你,我做了多少壞事……我都沒有後悔過。你不知道……曾經我發誓要做一名好醫生的,看病救人……那是我的理想……」

真的是如此,他出身貧苦。農村走出來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是媽媽辛苦供他念的大學。可是媽媽身體不好,他也是為此才學的醫。但是沒等到他當醫生的那一天,媽媽的病因為家裡窮得不到及時治療去世了。

他永遠忘不了當時的心情,一種遺憾在心裡生根發芽,是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所以他發誓,當個好醫生,治病救人。他一直做得很好,直到遇到蘇瑞。

開始的時候沒說多喜歡,那時候不了解她的底細,覺得人不錯。試著開始相處,一點點沉滄其中。

沒想過這哪裡是個女人,就是一片沼澤,陷下去了,想抽身這樣難。

直到最後替她殺了人,她卻雲淡風輕的談分手。在蘇瑞看來,不看重的生命可能是螻蟻一般的存在,可是他不同,凡夫俗子沒哪一個害了人命是沒有感覺的。

程束將藥物注射進江媽媽的身體里時,第一次握著針筒手軟發顫,讓一個好好的人安樂死,那就是害命。

連續兩個晚上做惡夢,驚叫著醒來,不能說不驚恐。

如果不是秦秋彥有了察覺,將產婦和孩子嚴絲合縫的看好,在醫院的時候只怕第二條,第三條……人命就結束在他的手裡了。

蘇瑞要他做,他不會不做。

他什麼都肯為她做了,她卻翻臉不認人。厭惡的踢開他,程束想問她:「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

算什麼呢?什麼都不算。好的時候是男女朋友,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住在一起也沒有關係。可是,歡喜的感覺盡了,就再沒有在一起的必要。

蘇瑞不喜歡負擔,但是現在的程束明顯讓她覺得有負擔。

越來越不耐煩:「程束,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分手了。別再給我打電話,別再糾纏我,你知道我多厭惡你么?」

程束怔了下,臉頰扭曲,冷笑連連。

一字一句:「你厭惡我,那你喜歡誰?那個秦秋彥么?」

蘇瑞冷漠的握著聽筒不說話,下一秒就打算掛斷。

卻聽他說:「那個秦秋彥有什麼好?不就是個黑幫太子,殺人犯么……他有什麼好?」

蘇瑞的腦袋「嗡」一聲響,已經彈跳起身。

唇齒開合,沒能說出話來。覺得不可思議,不知道程束怎麼會知道這些。早說過她對這個男人是有防備的,豈會真的跟他交全底。就算在一起的時候,言詞也十分謹慎,確定自己從沒有跟他說起過秦秋彥的底細,他不可能知道秦秋彥之前是做什麼的。

訥訥;「你說什麼?」

程束喝得太多,胃裡一陣陣的往上反,想要嘔吐,卻努力壓制著。

「我說我知道秦秋彥是幹什麼的,他是黑幫的太子,當年殺了很多人,公安機關的要犯,更名改姓后才叫秦秋彥……他脆弱的就像一尊玻璃雕像,輕輕一碰就碎掉了是不是?我只要打個110,你喜歡的人馬上就會被逮捕,然後判死刑,我看你還要怎麼喜歡他……」

蘇瑞真的是慌了,聲音有一絲沙啞,只問他:「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分明沒有說過,這樣仔細的想,也不記得什麼時候跟他說起過。她怎麼可能疏忽大意到拿秦秋彥的安危開玩笑,即便是威脅,戲耍,也要由她親自操刀。

程束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你不記得有一次你喝多了,我背著你回去。你趴在我的背上,說你很傷心,很難過,沒想到他還活著,以秦秋彥的身份活著。你在醫院裡看到他和別的女人了……那時候你什麼都說了,我當然會知道……」

蘇瑞慌起來:「程束,你別亂來……你要敢亂來,我會殺了你。」

程束猙獰的笑起來:「好啊,你殺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馬上就給110打電話,告訴他們,薄南風還活著,就是現在的秦秋彥……」他惡作劇般的掏出另一塊手機,告訴蘇瑞:「我要你親耳聽著,我是怎麼將你心愛的人推向滅亡的……我要通通告訴公安機關,這一切都是你逼得我,將我逼得人不人鬼不鬼……」

蘇瑞真的聽到按鍵聲,急得大喊大叫:「程束,你敢,你不能……」最後吼起來:「程束,我愛你,我愛你,我誰都不愛,我只愛你……」

程束怔了怔,按鍵的指腹停頓,訥訥:「你說什麼?」他覺得自己可能是上當了,她可能不會愛他。但他頭腦不清,還是不覺然的上當。只問她:「你是真的愛我?」

蘇瑞心有餘悸,心臟怦怦亂跳,連聲音都不敢太大,只得先穩住他:「是,我說我愛你,是真的愛你。怎麼可能不愛呢,我爸爸死了,我也沒有什麼家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對我最好了,程束,我真的很愛你。很感動你肯對我好……我們都沒有家人,應該在一起的對不對,我真的很需要你……你在哪裡?我過去找你,在家嗎?」

程束左右看看,也不知道他在哪裡,風很大,嗚咽的翻卷著,拂動他的衣衫簌簌作響。冬季的夜,寂冷無邊,絲毫溫情皆無,只有冷風呼呼吹著。

顯得他那麼輕快,彷彿就要飛起來了。

茫然的說:「我不知道我在哪裡……」好像是天堂,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了。然後說:「你等我,我去找你。」

蘇瑞一再再麻痹他:「程束,我愛你,千萬別做傻事,否則我們就沒辦法在一起了。你來家裡找我吧,我等著你,馬上過來……」又說:「你走哪條路?看清楚之後給我的個電話。我擔心你。」

程束幾乎是迫切的想要過去,他蹌蹌踉踉的下樓,還能想起自己的車放在哪裡,直接去提車……

一上路就給蘇瑞打電話,終於搞清楚他在哪裡。

電話里蘇瑞的聲音有一絲的嫵媚,那麼悅耳動聽,告訴他:「一路走好。」

程束握著方向盤,將車看得很快,他是那麼的急迫,想要看到一個人。

前方路口,忽然一輛車駛來,程束眼前被燈光劇烈一照,手忙腳亂之後躲閃不及,碰撞之後,車身翻轉,滑動幾米之外。摩擦出細碎的火花,暗夜之中那麼溫暖又明亮。

他的腦袋很沉,酒卻仿似醒得徹底,萬事清明起來。有一種錯覺,真的看到了天堂,很明亮……他的爸爸媽媽都等在那裡,沖他招手微笑。

頭上血涌如柱,卻是溫暖的。這樣微薄,可是彌足珍貴。

怎麼辦?他真的愛錯了人。

有些錯誤永遠不能犯,犯了,就只有死路一條。

「轟」一聲響,整輛車子爆炸之後泛起衝天的火光。將整個暗夜都照亮了,宛如白晝。

肇事車輛極速離開現場,這個偏僻的路口,監控錄像安在哪裡也都了如指掌,輕鬆避開。

蘇瑞焦灼的等待中終於接到來電。

「都解決了,很乾凈。」

蘇瑞只說:「好,把車銷毀,出去避一段時間風頭再露面。」

Z城這起交通意外很轟動,車子爆炸,司車被炸得四分五裂。

實則怎麼導致的,卻並不確定。

警方立案調查,沒能捕獲蛛絲馬跡,以醉駕定論。查到司機當晚在酒吧喝了很多的酒,查明身份之後去調查取證時,調酒師和酒吧侍者都證明,喝得太多了,他們都有印象。出去的時候路都走不穩,撞到了一位客人,還發生了一點兒口角。

酒吧本來要出代駕將人送回去,可是他執意不肯,歪歪扭扭的走出去了,沒想到他會自己開車回去。

醉成那個樣子,難怪會發生交通事故……

個個唏噓感嘆。

除了能證明程束喝了很多酒,再找不出其他證據。車子爆炸,電話也都毀損了,根本不知道他跟誰聯繫過。即便知道,也無濟於事。

便以醉駕導致交通意外結案。

一條性命的終結只起到一點兒警醒作用,Z城交通幹道許多地方還存在死角這樣的不完善。領導表示要加強改進,就沒有其他了。

紀夢溪盯緊這起案子,到了哪一步都會格外關注,不停向人打聽。早在知道死者是程束的時候就心寒不已,狠狠的打了一個寒噤。

馬上關起門給秦秋彥打電話。

對於程束的死秦秋彥表示很意外,但僅此而已。丁點兒的惋惜都沒有,誰讓他沾染了罌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正想他死呢。

淡笑了聲,反問;「你懷疑這件事是我做的?」

紀夢溪沒吭聲,最好不是。

秦秋彥真的笑起來:「怎麼會,我這雙手不想碰那樣的髒東西。你有這個時間懷疑我,不如多想想蘇瑞。」

他將電話切斷了,這樣兇殘的手段,只有道上的人做得出。

絕不可能是簡單的交通意外,就算司機醉得厲害,平地上開車,不可能發生那樣的毀損。除非他將車開得飛起來,撞擊的時候還極有可能如此。否則,就是有人故意設計好了碰撞的角度,車胎被槍穿透,車身劇烈向一邊翻滾都說不定。

以前他們不是沒用過這樣的方法傷致人於死地。蘇瑞耳沾目染,自然輕車熟路。

這起案件還沒走到法院這一步就了結了,紀夢溪也只是額外關注。只要不是秦秋彥,至於真相是怎麼樣的,他現在並無心顧及。

同公檢法聯合成立的專案組每天依舊馬不停蹄,時常加班到很晚,就那點微薄的加班費……有的時候真覺得自己是公僕,比條狗還不如。悲慘得想笑,他這樣的公子哥,真是自討苦吃。

蘇瑞再裝不了微笑和洒脫了,神精綳得很緊,緊一緊彷彿就斷掉了。再約紀夢溪見面的時候,不得不撕下那層面具,猙獰以對。

幽靜的包間里,氣氛詭異得讓人窒息。估計與燈光也有關係,進來時侍者見一男一女,皆是錦衣男女,又點了上好的紅酒。還以為一對眷侶佳偶,便將燈光調到最浪漫的格調。

以至於兩人坐在桌子兩端,似有一層朦朧的光層阻隔,神秘得不太像話。

連那種殺氣騰騰都抹殺了,宛如平和。

紀夢溪知道她想說什麼,早該說的,卻到現在才說,也算是便宜他了。說明在蘇瑞的心裡,不是一點兒恩情都不講。

幹了一天的活,早餓得前心貼後背。點完餐之後,他正兒八經的吃飯。看蘇瑞難以下咽,笑得風流倜儻:「怎麼?不吃?」

蘇瑞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紀夢溪這個男人怪死了,真的讓人討厭不起來。如果他願意又識時務,她真的很想跟他做朋友。可是,如果他太執迷不悟,除了摧毀,她想不出別的。

「我一直覺得你這個人不錯,真心實意的想跟你做朋友。」

蘇瑞抿了一口紅酒,悠悠的說。

紀夢溪吃相很好,修為良好的世家子,無論在外面風餐露宿跑多久,骨子裡的東西卻不會改變。

一舉手一投足都看得出,簡直風雅無限。

靠到椅背上,看了蘇瑞一眼。

「難得有一個女人肯這樣誇我,這麼有眼光的女人,在我這裡千載難逢。難道我們不是朋友么?莫非一直以來,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蘇瑞真要被他給逗笑了。

「你這張嘴,太會討女人歡心了。越來越覺得,你沒有女朋友很不正常。」

紀夢溪笑起來:「我其實是個很木訥我趣的人,沒等學會討女人歡心呢,喜歡的女人就離開了。現在再怎麼會討人歡心,也無濟於事了,你看我多慘。」

蘇瑞盯著他:「你是說江南?她到底有什麼好,能讓你們男人個個死心塌地。」

紀夢溪不吃了,抿動了下嘴角,意味深邃起來。

「這話聽起來,怨氣不小呢。你該去問秦秋彥吧,這事同我似乎說不著。」

蘇瑞也說:「是啊,的確同你說不著,是該問秦秋彥的。」

紀夢溪嘴角微動;「那你約我吃這頓飯什麼意思?不會是神機妙算,知道我一天忙碌,冷餓交加,才要請我吃飯的吧。」

蘇瑞輕聲問:「為什麼不可能?」

紀夢溪很是識趣的說:「定然不可能,我不會自戀到那個程度,會有一個女人肯這樣關心我。所以,我猜想,如此豐富的宴請,一定大有學問。」

蘇瑞很高興紀夢溪這麼上道,她偽裝的時間也已經夠久了,真的沒有耐心再同他周旋下去。

既然都是明白人,她不防開門見山:「紀少,你知道的,我在心裡記掛著你的恩情。而且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我是真的很欣賞你這個人,打初見印象就不錯,一心想跟你做朋友。但我們的身份似乎有些蹩腳,紀少足智多謀,我想問一下紀少,有沒有什麼良方化解。」

紀夢溪眯起眸子:「真是天大的難題,怎麼化解呢?黑白兩種顏色相差懸殊,你是想染黑,還是想漂白呢?我想,這兩種辦法在我們之間,似乎哪一個都不可行。」

蘇瑞有些變臉了:「怎麼?你是明擺著要跟我勢不兩立對著幹了?連你自己的安危都可不顧?」

紀夢溪針鋒對麥芒起來。

「我倒想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的安危我不顧?我到底做了什麼事值得讓蘇小姐這樣撕破臉皮,大面都不顧了?」他挑了下眉頭,語氣仍舊輕鬆:「程束么?你殺了他,怕我揭發?」

他徹底笑起來:「我想你搞錯了,我是法官,不是警官,也不是檢察官。偵查一方都說結案了,幹得著我審判一方什麼事嗎?」

明擺著是跟她裝傻,蘇瑞就不信紀夢溪會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竟拿程束的事這樣敲打她,無非就是想告訴她,她什麼為人與處事風格,他還是有幾分拿捏的。提點她委實沒必要這麼惡臉相向,想嚇唬他,實在多此一舉。

蘇瑞漸漸緩和了一下,肯面帶微笑。

「我想你誤會了,我不是要說程束的事。而且那事跟我也沒有什麼關係,我們在那之前就已經分手,恩斷義絕了,我又怎麼會因此為難紀少呢。」神色一轉,繼而道:「我只是聽說,前一段時間你們公方破獲一個販毒案,懷疑同我有關,成立小組徹查此事,而主力軍就是你紀少呢。」

紀夢溪蹙起眉頭:「是哪個給你的情報?看來蘇小姐手底下的人也有吃乾飯的,這樣不準確的東西還要反饋給你,分明拿你當青菜涮。我想你是搞錯了,那起販毒案已經了結了,罪犯早就繩之於法。我們要徹查的案子跟那個沒有關係,至於內容是什麼,恕我不方便跟蘇小姐透露。」

蘇現提醒他:「紀少是個聰明人,凡事點到為止的道理你該懂。有些東西裝糊塗或者似是而非沒什麼不好,我怕有些真相的代價你們會承受不起。既然公方已經做了了結,紀少也不要妄想再深入一分。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事,別怪我不念舊情。」

她將那一杯酒喝下去,只說:「我由心不想跟紀少撕破臉。你那麼聰明的人,該知道相安無事有多好,況且也礙不著你什麼事。想陞官,想法財,我都不會擋紀少的路,如果有需要,我倒很樂意推波助瀾,助紀少一臂之力。」

同流合污么?輪為一丘之貉?

紀夢溪笑笑,他還真的不想呢。

對於紀夢溪這樣警醒的人,蘇瑞覺得她說那些已經不少了。他什麼都明朗,相信該不會有人傻到自毀前程。

車子開出之後,直接去了酒吧。飯桌上喝了幾杯,實在談不上盡興。

酒吧內音樂悠揚,四處閃爍靡靡之光。蘇瑞叫了幾個有明堂的酒,調酒師調好之後送到她面前。都是後勁比較足的,縱使她有些酒量,幾杯下肚,漸漸微熏。

迷迷糊糊的看一眼時間,不早了,起身往回走。她沒有在外面胡亂過夜的習慣,身份敏感,不得不防會被人下黑手。

掂著包從酒吧里出來,同一個醉鬼撞上。說了道歉的話,仍舊不放她離開,反倒不依不饒的纏了上來。

蘇瑞也很火大。看了男子一眼,爆粗口:「你他媽的有完沒完了?老娘就撞你了,怎麼了?」

男子呲牙咧嘴:「呦,行啊,小妞很有個性么。」一招手,一呼百應,眨眼間蘇瑞已經被團團圍住。

這種烏煙瘴氣的場合,碰上幾個地痞流氓,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是常有的事。

不等動起手來,將她團團圍住的幾人已經被撂倒在地了。這樣兇猛的勢頭,即便完好站立的,也都嚇破了膽,在男子一聲呼喝之下逃之夭夭。

蘇瑞的確喝得不少,可不至於醉到認人不清。

是秦秋彥。

她笑了,身手好到出神入化,輕輕鬆鬆解決掉幾個壯漢,卻仍舊衣冠楚楚,還能完好站立,閑散看人的,也只能是秦秋彥。

大冬天裡,他穿了件淺灰色套頭毛衣,領口黑色的襯衣領子翻在外面,酒吧門前稀疏迷離的燈光下,懶洋洋地眯著眼。

冷風一吹,蘇瑞醉得仿似更加厲害了,頭腦昏眩,有一刻就要站不穩。被他伸過來的手一把扶住,涼涼的問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蘇瑞裝瘋賣傻,側首看著他:「你還會關心我么?」

秦秋彥抿緊了唇,沒打算回答她。

身後卻響起吵雜聲。

「就是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快抓住他們……」

……

蘇瑞迷迷糊糊的想要回頭,手掌已經被他一下扣緊,拉著她肆意的奔跑起來。速度這樣快,他步子很大,修長的腿,矯健的步伐,乘風破浪,帶著她彷彿要飛起來了。

耳畔有風呼呼的略過,那感覺就跟坐在跑車上兜風一樣徜徉肆意。

後面一大群人鍥而不捨的追趕著。

秦秋彥拉著她頭也不回的努力奔跑。

蘇瑞緊緊扣著他的手,沒感覺到兇險,反倒越跑越歡愉,連嘴角都笑彎了,眼眶有淚花閃爍。只有這一刻,她才能感覺出秦秋彥是對她不離不棄的,一路奔跑,生死與共。

她緊緊盯著他的背影,只看著他,挺拔著像是一座山。而他的手掌心中,也僅有她一個人。不是那個說要一起吃飯都覺得她噁心,而吵嚷著無法下咽的人。

美好得跟做夢一樣,像一段時光的回放,響著老舊的主旋律。情感不是種老掉牙的東西,像陳年老酒,越是久遠的,越有味道。

甘醇入味,繞唇三日。

蘇瑞在心裡訥訥說;薄南風,久違了。

那一群人沒有再鍥而不捨的追逐下去,到了主幹道上便不敢那麼張狂了,不遠處有交警在巡邏,他們看到后遠遠的停了下來。

罵了聲「晦氣」一干人返回去了。

秦秋彥拉著蘇瑞跑了很遠停下來,先不說話,呼呼的將氣喘順。

蘇瑞雙手撐膝,半晌直不起身子。她跟秦秋彥沒法比,女人的體力本來就不比男人,而她還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真懷疑自己是怎麼跑下來的。

秦秋彥早已經呼吸平穩,聲音響徹頭頂:「你帶了多少人?還敢借酒找事?就不怕麻煩找上身?」

如果他不出現,蘇瑞鐵定會有大麻煩。今天跑出來的很突兀,身邊一個手下都沒有。她是有一些工夫,可是跟那麼多人硬碰硬,只怕半點兒便宜都討不到。

可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那裡的?

蘇瑞站直了身子,凝視他:「你派人跟蹤我?為什麼現身,擔心我?」她微許凄涼的笑了聲:「你可以不管我啊,你不是正好噁心我,看到我被人欺負,你該很高興才是啊,不是么?」

秦秋彥涼涼的說了句:「神精病……」似懶得再理她了,轉身就要離開。

蘇瑞斂了笑,淡淡說:「你能出現,我很高興;你還肯擔心我,我很高興;你能拉著我一起逃命,我很高興;手掌被你緊緊握住,我很高興;」真的是喝多了,那麼示弱,眼角淚光閃爍,她微微抬起下巴,看滿天星光。

只是說:「剛才我有一種錯覺,覺得好像回到了幾年前,那時候我就是這樣救你的,也曾拉著重傷的你拚命奔跑,耳畔有風,整個人好像都飛起來了……那個時候我們心無旁騖……我以為,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你多少會感念這樣的恩情,哪怕一輩子對我不好,也不會太壞……」

秦秋彥怔了下,轉過身看她。

薄唇開啟:「我的命的確是你撿回來的,誰說我沒有感念你的恩情。」

蘇瑞哭得更厲害:「你是說真的?時至今日,你還會關心我?」

秦秋彥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說:「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蘇瑞咬緊唇齒,嗚咽出聲。慢慢的蹲下身去,才覺出酸痛,哪裡都又酸又痛的。可能是之前跑得太急太快,身體不堪負重了。

秦秋彥過來拉起她。

「回去吧,在這裡哭像什麼樣子。」他替她攔車,然後把人塞到車裡去,順手掏給司機一百元大鈔。告訴蘇瑞:「自己報地址。」

接著他便把門關死了。

蘇瑞坐在車裡回頭,看他站在路邊眼望著她離開的方向,終於捂上嘴巴痛哭失聲。到現在她仍舊感覺是在做夢,難得他肯對她好,這樣溫情的睡夢,她一輩子都不想醒來。

只覺得那樣不真實。

秦秋彥站路邊吹了一會兒冷風,才給司機打電話,過來接上他。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江南和秦涼都已經睡了,只有秦暖醒著。不過也沒哭沒鬧,躺在小床上,蹬著兩條小腿兀自玩耍。按理說這麼丁點兒的孩子是不會笑的,可是秦秋彥湊過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是咧開了嘴。

口水流了出來,兩隻小手伸出來,胡亂抓著秦秋彥的一張臉,哇哇的說著什麼。

秦秋彥拍拍她:「暖暖乖,爸爸要去洗澡,你早點兒睡,別把媽媽吵醒了。」

等他洗完澡出來,秦暖真的已經睡著了。只有睡著的時候最老實,四肢伸展著,室內很暖,露著小肚子,那樣子實在可人。秦秋彥幫她把保暖上衣拉一拉,蓋過肚臍,又在秦暖的小臉上親了親,才去床上睡。

把江南翻了個個兒帶到懷裡來。

江南對煙酒的味道彷彿格外敏感,都說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銳,看來是真的。她沒有睜開,卻模模糊糊的嘟囔:「你喝酒了。」

秦秋彥輕拍她的背,笑笑:「沒有,睡吧。」

早上宋林愛打來電話,說:「笑笑回S城了,我在家裡沒事,一會兒過去找你。你想吃點兒什麼,我去的時候直接去趟超市。」

江南沒什麼特別想吃的,家裡什麼都有。

便說:「吃的就算了,家裡什麼都不缺啊。倒是鍾笑,怎麼住這麼兩天就回去了?」

宋林愛告訴她:「她再不回去,離正揚就過來接她了,而且笑笑也想回去。你是沒見到他們哥倆個的樣子,簡直兩看生厭,把我夾在中間都沒法說話,天天給他們兩個斷官司。」

江南笑起來:「笑笑回去也好,她怕你家鍾慶豐呢。」

那麼嚴苛的哥哥,跟爸爸沒兩樣,鍾笑從小連敬仰帶害怕,自然不想跟他住在一個屋檐下。

離正揚去機場接她。

正好黃宇去外地出差,時間相差無已,搭他的便車去機場。

見離正揚似乎愁眉不展,問他:「怎麼了?你老婆回來了,你很痛苦?」

「我痛苦什麼,我又不在外面找女人,還怕抓包不成。」

「那你嘆什麼氣,把我搞得情緒都低靡了。你收著點兒,我是出去談生意,你唉聲嘆氣的讓我很沒心情。」

離正揚只是覺得很難搞定鍾笑,暫時不能生孩子對鍾笑來說的確是件很有壓力的事,他努力平息了,可是仍舊不能讓鍾笑平心應對這件事。

如今他也想不出要將她怎麼辦了。

跟黃宇倒是無話不談,將事簡單的跟他說了下。

黃宇「切」了聲:「我以為什麼大事,不就是暫時沒有孩子么。伯父伯母那邊要是急,等叢瑤生了,你先抱過去養。我聽說生孩子這事很邪門,有很多夫婦幾年不生,結果抱個孩子放在家裡養著,立馬就能生了,而且生出的質量還會變高。」

離正揚側首:「你得了,你什麼心思我不知道。等你們的孩子生了,讓我和笑笑給你們白養著,等到養大了,省心懂事的時候再給你抱回去,你怎麼想得那麼美呢?」

被他識破了,黃宇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聽說養孩子是個辛苦活,我心裡沒太有底。叢瑤年紀不大,我怕她也招架不了。」

離正揚無語;「你們再不大,也比秦秋彥大吧?你看人家是怎麼養孩子的,先不說暖暖是被他怎麼照顧的,畢竟第二胎,有經驗了,而且年紀也長上去了。但秦涼出生的時候秦秋彥可是不大吧?你看這些年他把秦涼教育的,絕對是個深明大義的人精。」

黃宇托著下巴,又開始打如意算盤。

「你那個意思是,等孩子生下來后,抱到秦秋彥家去養?」這樣一想,樂了:「你別說,我看還真行。反正兩個孩子差不上幾個月,一個也是帶,兩個也是養,乾脆就讓秋彥一起看著吧,我覺得挺好。」

「你是覺得好,人家願不願意啊。就你這樣的爸爸,小心孩子將來不認你,讓你們白忙活。」

黃宇訥訥:「那還是我自己養吧,累了,倒可以時不時的送女王家住一段時間,就說是竄門,不信他們會把孩子給我打包寄回來。」

到達機場的時候,鍾笑已經到了。

黃宇笑呵呵的跟她打招呼:「呦,嫂子,歡迎榮歸故里。正揚想死你了哎。」伸手扯了扯離正揚的衣服:「看到沒,為伊消得人憔悴了。」

鍾笑笑得有些尷尬。

離正揚拿眼睛白他:「你滾不滾,誤了時間別跟我唧唧歪歪。」

黃宇拿上電腦包,跟鍾笑擺了擺手。

「走了啊嫂子。」

黃宇一走,鍾笑問離正揚;「他比你小?」

離正揚哼了聲:「哪啊,他裝嫩。」

鍾笑每次瞅著黃宇都特別樂呵,他嘴巴貧,跟誰都能有說有笑,由其跟女人,簡直特別有話聊。

「我們走吧。」

離正揚拉住她:「把事情說明白之前,哪兒也不去。省著回家了,轉首你又起高調,再來機場多麻煩。就在這兒說,要說不開,你直接走人,我不攔你。」

鍾笑莫名其妙:「你這是怎麼了?」

「你怎麼了?」離正揚問她:「不是把什麼都跟你說得好好的了,我以為自己說得很明白了,孩子什麼的,都不是事,我要的是你,是你,你明白么?還耿耿於懷這件事跑出去,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

鍾笑盯著他一雙眼,看離正揚似乎真有些生氣。心裡反倒變態的甜蜜踏實起來,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呢。

「我沒有耿耿於懷,我只是去照顧江南了。」

離正揚將眼睛眯起來:「我每天跟你睡一張床,你心裡想什麼我會不知道?」伸手捏她的臉:「再看看你這張會出賣你自己的臉吧,什麼情緒不表現在上面?晚要孩子這件事對你而言就那麼致命么?」

鍾笑握住他的手:「對我來說晚生孩子不致命,看你替我受委屈那才致命呢。」

明明是她體質有問題,卻要他來背負,離家二老提起這事時一副讓她受委屈的模樣,真是小心翼翼的安撫她。

而實質上她才是那個天理難容的人。

離正揚又要忍不住罵她:「傻樣。」偏首表示無奈,接著說:「笑笑,打起精神來聽我說。我說過多少次了,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委屈,這叫什麼委屈啊。你是沒看到憋屈男是怎樣練成的。如果這點兒事你就愧疚了,那你真是太善良了。你是沒看這些年我媽是怎麼委屈我的,就為討老婆這件事,你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幾個相親流水宴我都吃下來了,只怕整個上流社會,二十以上,四十以下的女人都被我給相遍了,比起這些,這還算什麼委屈?

不要看我媽愧疚一點兒,你就心生不忍了。有點兒出息吧,就當是為你老公報仇了,讓媽有點兒愧疚的事她也能安生一點兒。千萬別感覺是對不起誰,咱倆這麼年輕,二人世界還沒享受呢,就添個第三者插足,你受得了?看到黃宇沒,現在叢瑤要生了,他多惴惴難安,四處找冤大頭給他養孩子,還想讓我們給他養的。他想得美……可見生孩子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我們可不能衝動,正好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準備一下,等到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當個好爸爸媽媽的時候,孩子來了,多好的事。」

鍾笑皺起眉頭:「可要是不能生呢?」

離正揚狠狠彈她的額頭。

「再作這樣的假設看我不休了你,什麼永遠不能生啊,不能生就抱,別小小年紀老封建。啊,就自己生的孩子是孩子,人家生的就不是?這種省心省力的事有什麼不好么?知道這世上有多少無父無母的孩子需要被關愛?」

他想抽煙,掏出一根叼到嘴上。

「翻譯官小姐,拜託你有點兒愛心吧。」

從高空才落下來了,卻回不了家,要在這裡聽他沒完沒了的說教。

鍾笑哭笑不得:「離正揚,你說了這麼多,該結束了吧?我們回家吧。」

離正揚吐了一口煙圈:「這才哪兒到哪兒啊,結束語我還沒說呢。」

鍾笑好整以暇:「那你快說,我聽著。」

離正揚糾正她:「不是聽著,是你聽懂了么?」他挑起她的下巴,問她:「聽懂我說的意思了么?」

鍾笑點點頭:「我聽懂了。」

怎麼會不懂呢,他是一心向著她的,這樣的良苦用心她再不懂,那就是真的無情無義。

攀上他的胳膊:「你不就是想說,讓我稍安勿躁,孩子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別跟我唱曲,要真心領悟才好。不要讓我不省心,也別覺得心裡有愧疚。你這樣的心態很危險,我們撐不了多久就會累得垮下去。我真的不想有那麼一天,打我決定娶你的時候,就是想跟你白頭到老的。」

再說下去鍾笑又要哭了,狠狠壓制著。上了車扣緊安全帶后,才說:「離正揚,我覺得你愛我呢。」

離正揚握著方向盤,沒思考,脫口而出;「我本來就愛你。」

愣了下,轉首看向她。

鍾笑也在看著他,會心一笑低下頭。千言萬語都不用說了,覺得他是真的愛她了。

連離正揚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如此順理成章的說出來,一點兒敷衍的意思都沒有。好像真的只是那樣,他愛她。因為愛她,所以才娶她。

再看她,哪裡還有其他人的影子,她就是她。那個有點兒傻乎乎的鐘笑,一個彷彿奮鬥一生都只能是個跑龍套的翻譯官小姐。

鍾笑回去的路上便在想,既然他愛她,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她會努力配合醫生治療,早點兒把身體內的經脈打通,即便不用抱養,也一定可以為他生一個孩子。

她相信一定會有那麼一天的。

秦秋彥不過來公司打了一個轉,接著就要回去了。

吳勝超跟著下來,剛走出大廈,有人走過來。他下意識攔到前面。

女人沖他展顏一笑:「我認識你們秦總。」

秦秋彥示意吳勝超退下。冷著臉望向蘇瑞:「你怎麼在這裡?我還有事,趕時間。」

蘇瑞才不管他怎麼說,只說:「再趕時間也得吃飯,我請你,算是對你那天的答謝。」

秦秋彥說:「你想多了,我沒想幫你。就算是別人,估計我也會出手。」

蘇瑞馬上說;「你那麼處心積慮的讓人跟著我,不就是怕我會泄露什麼。既然這麼防備,還惹怒我,就不怕我喜怒無常,捅破天么?」

秦秋彥桃花眸子淡淡眯起來,似真的受她脅迫。

對於他的這個表情,蘇瑞可真是滿意。走在前頭說:「我知道有家不錯的菜館,一起去吃吃看吧。」

秦秋彥將司機打發了,自己開車過去。

蘇瑞要來菜單,點菜之前先叫了一瓶度數不低的酒。

然後熟稔的念了幾道菜名,接著把菜單扔到一邊。問他:「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這幾道菜,經常讓家裡的廚子刻意做給你吃。現在不知道你是否還喜歡。」

秦秋彥解開袖扣,挽上去。

「人的口味是很難變的。」

蘇瑞將眼睛眯起來,細細的盯緊他。

看了多時,秦秋彥蹙起眉頭:「怎麼?」

蘇瑞喝了一口茶水笑了:「沒想到還會跟你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其實有的時候我會細細的想,我們之前似乎沒有多少深仇大恨。所有我們蘇家欠下的,你討回去的都很及時,就算當年我爸他對你不仁,但你後來對他也不見得多仗義。如今他也走了,似乎就兩清了。至於我們的那一些,無論你瞧我多不順眼,我畢竟沒有現在就要了你的命,而且你的命我也有份。」

秦秋彥操起手臂,涼涼的笑了嗓:「聽你這麼一說,似乎真是這個道理。」

「那你為什麼還這麼厭惡我?」

秦秋彥告訴她:「我不是厭惡你,我是厭惡被人脅迫。」

「而我的存在無時無刻對你是種威脅對不對?」

「你說呢?」

蘇瑞徹底笑了,很坦然的說:「你想的沒錯,如果連這點兒脅迫都沒有了,你還肯跟我坐在一起吃飯么?只怕要徹底不理我了吧?不過,既然你這麼討厭被人威脅,為什麼不殺了我。」

秦秋彥閑散地叩動桌面,慢條斯理:「我說過了,我這雙手碰不得髒東西。」

「什麼東西臟?」

「人命。」

蘇瑞點點頭:「我明白了,你真的是改頭換面好好做人了。以前薄南風可能殺人無數,但是秦秋彥不想再背人命了對不對?」

秦秋彥有些不耐煩。

「既然知道還問。」

蘇瑞更樂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真的是太好了。」

等酒上來,蘇瑞倒給他。

秦秋彥攔著杯口。

「不想喝。」

「怎麼,怕醉?醉了我送你回去。」

秦秋彥淡淡抬眸:「你喝死了,我也不會醉。」

「這不是你該說的話。」

秦秋彥只說;「不怕死,你可以試試看。」

那一瓶酒兩人對半喝,難得秦秋彥有這樣的心情,肯跟她喝酒。在蘇瑞看來,是很奢侈的事了。

越喝越驚詫,已經有些醉了,但秦秋彥坐在對面雙目清明,連點兒微熏都沒有,雙目熠熠,星子一般。

「你不是三杯倒?」

秦秋彥撐著腮,一手悠悠地轉著杯子。

「有些習慣是會改變的。」

蘇瑞愣了下,有些痴迷的看著他。秦秋彥這個表情的時候跟以前有點兒像,散漫又玩世不恭,有紈絝公子哥的味道。

忽然來了興緻:「那你現在能喝多少?」

秦秋彥蹙了下眉頭:「醉死兩個你沒有問題。」

蘇瑞不信,又讓侍者拿來兩瓶。

「我捨命陪君子。」

秦秋彥推開杯子,坐直身。

「沒人跟你玩命喝,你想捨命,不如自行了斷吧。」他抬腕看時間:「該回去了。」

蘇瑞勸不了他,自斟自飲又喝了兩杯。

見秦秋彥等不及她,拿起外套就要離開了。

她迷離著眼睛問他:「你這樣活著不累么?」

秦秋彥亦眯起眼來看著她。

「什麼意思?」

蘇瑞哼笑:「你現在算什麼?聽說你如今又要打理公司,還要照顧家裡,一個人頂幾個人用,忙得團團轉。你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別人可能覺得你成熟穩重了,在我看來死氣沉沉,無趣死了。哪裡還有過去的樣子。秦秋彥,你還不到三十歲……難道以後都這樣過了么?這樣多的生活瑣碎你不覺得煩么?」

秦秋彥已經穿好西裝外套,正了一下領帶,說:「這就是生活。」

「可你不適合這樣的生活,你生來就不是凡夫俗子。」

秦秋彥無溫的說:「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不過事實證明,我只適合當個俗人。」

蘇瑞醉歪歪的,還是跟他一起出來。

本來說她請客的,出來的時候秦秋彥付了帳。趁他付帳的時候,她已經歪歪斜斜的走到了馬路邊上。

秦秋彥出來看到她,冷冷道;「你幹什麼?」

蘇瑞扯著嗓子問他:「你要回家了?」

「嗯。」

蘇瑞點點頭:「你走吧,你要是這會兒回去,我就扎進車流里。」她喝醉了,發起瘋來什麼事都做不出。

前面車流如織,暗夜來臨之前喧鬧不已,彷彿一片混亂。

秦秋彥看了她幾秒,好整以暇:「隨便你。」

蘇瑞不可思議:「隨便我?秦秋彥,你聽明白了,我說我可能會自殺。」

秦秋彥問她:「你在威脅我?難道你忘記了,你活著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威脅。如果威脅可以解除,我有什麼理由攔著你么?」

蘇瑞要被他給氣死了,這麼多年來,他從來不懂憐惜她,對其他男人百試百靈的戲碼,到他這裡從來都是一無是處。她卻在這樣的冷漠里一再再沉淪,甚至覺得,即便他冷漠無情,漫不經心的丟出那句「你隨便」的話時,懶洋的神色仍舊讓她著迷。

喝多了,當街大喊大叫。

「秦秋彥,你什麼時候對我能有一點兒良心?」

秦秋彥太陽穴微微跳動,無可奈何,她再張揚下去,不愁看熱鬧的人聚集而來。

過去拉上她:「別在我面前耍花招,裝瘋賣傻也沒有用。嫌你的來頭不夠大,想公之於眾是不是?」

蘇瑞拉著他的衣袖。

「我喝多了,你送我回去吧。」

她把地址報給他,二話不說,已經坐到他的車裡去。

秦秋彥只得將人送回去。

秦涼肚子餓得厲害,跟江南抱怨:「爸爸不是說去一趟公司就回來,不會耽誤煮飯么,怎麼還不回來,我快餓死了。」

江南也有點兒餓了,時間真的不早了。

「不等他了,我們煮點兒面吃吧。」

秦涼提議:「要不然吃速食麵吧,我去泡。你在這裡等著吧,泡好了我端過來。」

江南說:「也好。」

這樣一想,有宋林愛或者鍾笑在這裡還是好的,至少可以保證秦秋彥不在家的時候不餓肚子。

秦涼奄奄的想。

而且有一段時間沒去學校了,雖然他性情內斂,可也不是宅男,每天在家悶著,還是有些無趣。但秦秋彥說了,這段時間要在家裡照顧江南,讓他和江南都不要出門。

等秦暖滿月的時候再說。

如果真想出門走一走,他會帶著,或者鍾慶豐出門的時候可以捎上他。

這樣一來,秦暖快及上他生的了,也要跟著一起坐月子。

秦秋彥回來時,見娘倆個頭碰頭的在那裡吃泡麵。

端走江南的那一份。

「這段時間你不能吃這些沒有營養的垃圾食品。」

他一湊上來,江南就嗅到了酒氣。抬起頭:「你吃過飯了,又喝酒了?」

秦秋彥只說:「跟客戶一起吃的。抱歉,忘記給你們打通電話了。別吃了,我去做飯。」

他脫下外套,下廚房。

秦涼還抱著桶吃,他不管,再不吃真餓死了。

等秦秋彥做好吃的端出來,秦涼已經吃飽了,去樓上打電腦。

而江南也有點兒困了,想睡覺,所以不覺得怎麼餓了。況且之前吃了差不多半桶面,沒動幾口就說飽了。

秦秋彥湊上來:「怎麼,不好吃?」

江南打了個哈欠:「好吃,不過太晚了,有點兒困。」站起來說:「我去給暖暖吃奶,把她餵飽了好睡覺。」

秦暖眼見就要滿月了,秦秋彥和江南商量著滿月酒簡單辦。只請一些要好的朋友來家裡熱鬧一下好了。

不過江南提議出去訂酒席,省著人多,在家裡備一大堆的食材很麻煩,哪裡及得上在酒店招待方便省事。

秦秋彥想了一下:「不行,酒店人太多太雜了。」

江南好笑:「來家裡不雜秒?本來就是高興的事,熱鬧一點兒有什麼不好。而且我也想出去放放風,在家裡悶了一個月,要死了。」

秦秋彥曲指彈她的腦袋。

「亂說什麼呢。」

江南抱著腦袋笑起來;「我開玩笑呢,你幹嘛一臉認真?」

秦秋彥更加板起臉:「我從來都一臉認真,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是啊,你是秦總,可不是一臉認真,多麼了不起……」纏著他:「酒席到底怎麼辦?」

秦秋彥一伸手把她攬到懷裡來。

倒有些感慨似的說:「時間過得真快啊,暖暖這麼快就滿月了。其實我不太想給她辦這個滿月酒,不太是時候……眼見就過年了,不如到時候再把大家一起招過來。現在正是年底匯總,工作繁忙的時候,離正揚,鍾慶豐他們不一定有時間。而且黃宇快當爸爸了,帶著叢瑤過來的可能性也不大。」

經他這樣一說,江南連連點頭。

「你別說,真是這個道理,真讓大家來也挺難為人的。那就別辦了,其實我也不太看重這個,小孩子的滿月酒辦不辦吧,也沒多大的意義,我們一家幾口出去吃一頓飯當慶祝得了。」

秦秋彥親她的額頭:「會不會覺得委屈?等過了這一段繁忙的時間我補給你們兩個一個盛大的怎麼樣?」

江南仰躺在他的懷裡,笑著說;「我有什麼好委屈的,又不是給我辦。暖暖那麼小懂什麼啊,每天吃吃睡睡,如果真辦,一群人又吵又鬧,她一定不喜歡。」

秦秋彥抱起她上樓:「那就先不辦,走,老公給你洗澡睡覺。」

年關逼近的時候,大家都忙了起來。

秦暖滿月之前四面八方真就打來電話,問怎麼辦。

江南一個一個的打發了,說:「先不辦了,現在快過年了,都很忙,哪有時間。我和秦秋彥商量好了,過年一起,到時候請你們來家裡做客。」

既然這樣,也都沒必要過來了。

都說滿月的紅包和新年的壓歲錢湊到一起,到時候給秦暖包個碩大無比的。

滿月當天,一家四口出去吃飯。秦秋彥開車,江南抱著孩子坐在副駕駛上,秦涼一個人在手面玩手機。

自打秦暖出生,全家四口還是第一次出行。熱鬧又洋溢,連空氣都不一樣了。

江南一個多月沒出門了,從車窗往外看,連車水馬龍都好看起來,感覺視野異常開闊。

不由感嘆:「不用整天悶在家裡真好。」

秦涼附和:「這是真的。」

秦秋彥打著方向盤,側首看過來。

「這一段時間還是不要出門,跟秦涼在家好好獃著,想出門跟我說。」

江南一臉反抗的狐疑:「為什麼啊?」

秦秋彥中正的說:「孩子才滿月,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況且這段時間這麼冷,天氣不穩定,你看空氣中的霧霾……為了暖暖好,你就再忍耐一段時間。總不能你跑出來,把暖暖放家裡。要是將她也一起抱出來,我不會同意。」

江南嘟囔:「秦秋彥,你有了女兒,連我和秦涼都不心疼了是不是?」

秦秋彥輕笑:「就是因為我全心疼,所以這段時間不單是你,秦涼也要呆在家裡。要出門的時候跟我說,我帶你們一起。」

秦涼抬起頭:「爸爸,我陪江南坐了一個月的月子,已經很痛苦了。為什麼到了現在還不釋放我?這樣還不如去上學了呢。」

江南接話說:「就算跟你說,天氣不會變暖,霧霾也不會散掉,我們自己出來,和叫上你有什麼不同么?你又不是防毒面具……」

秦秋彥伸過來一隻手捏她的臉。

「哪那麼多反抗情緒,我都是為你們好,聽我話就得了,現在你們去醫院看看,多少人得呼吸道疾病。」

瞄了一眼秦涼:「你上什麼學,眼見都過年了,別人也放假了,好好在家呆著吧。」

原來秦暖滿了月,也不能肆意出門行走。所以,今晚就變得格外彌足珍貴起來。這一頓飯秦涼吃的時間特別長,秦秋彥和江南催了又催,他才表示吃飽了。但是仍舊不想回家,就提議:「難得今晚高興,再干點兒別的吧。」

想了一下:「去唱歌?看電影?去泡腳也行啊。」

秦秋彥問他:「你覺得帶著我們家的暖暖,做這些事情適合么?」

「爸爸,我們不能完全以暖暖為生活重心啊。這樣會限制我和江南的發展,你怎麼忍心。」

秦秋彥抱著秦暖說:「我是不忍心,可是你和江南已經發展得差不多了,我覺得很有必要限制一下了,再任由你們發展就過了。」

秦涼真的要哭了,就差當場給秦暖跪下,不求別的,快點兒長大了,或者不要那麼討秦秋彥歡心,讓他厭惡一點兒也好。

這麼提議,吃完飯後還是按部就班往家走。

秦暖到時間就睡了,事實上她也沒有個俱體睡眠的時間,只要不是吃著,她就一定睡著。

秦涼看了看:「她這麼省心,把她扔到KTV的沙發上讓她睡著,我們唱我們的,一點兒也礙不著她什麼事么。再者看著她你們要是不忍心,我們就把她寄放在前台,讓她先睡著,離開的時候再捎上她不就好了。」

秦秋彥蹙起眉頭;「你有這樣的打算就忍心?暖暖可是你妹妹啊秦涼,你當她是個包么,隨隨便便寄存在哪裡都很省心。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販子么,像暖暖這麼可愛的孩子,多容易被盯上。」

秦涼感嘆:「爸爸,你可真是想多了。」

他倒覺得,要在秦暖身上掛一個牌記上家庭住址。謹防別人把她抱走之後又反悔,想送回來都無門。

提車的時候,一束燈光打過來,那麼刺目,在秦秋彥的臉上划閃而過。

下一秒那輛車子自車位里急速駛出開走了。

秦秋彥盯著那車的車牌號碼看了一眼,眼睛一點點眯起來。

江南催促他:「怎麼了?」

秦秋彥斂了神,只說:「沒什麼,上車吧,外面冷。」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吳勝超打進內線,說:「秦總,有一位姓蘇的小姐要見你。」

秦秋彥握著電話沉吟須臾,掛斷前說:「讓她進來。」

蘇瑞一直上到四十四樓,吳勝超迎到電梯前,請她進去。

門板關合后,秦秋彥自辦公桌后抬起頭。

「你沒事不要來我的公司,這不是酒吧,飯店,也不是娛樂場所。」

他雖然板著臉不悅,卻沒說下逐客令,也沒說壓根就不讓她上來。

蘇瑞心中歡喜,漸漸的膽子也大了一點兒。沖他笑了笑,打量他辦公室的格局環境。裝飾風格很大氣,由其是這個樓層的位置真是好的沒話說。從這裡看出去,視野開闊,能將半個城盡收眼底,建築樓宇摩肩而立,仿如雨後春筍映然眼前。

站在這個位置看風景,就算是個俗子也能心生霸氣的吧。何況是秦秋彥這樣的人,難怪傳言他是業界黑馬,短時間內就可獨樹一幟。在別人看來遙不可攀的事情,偏偏他就能唾手可得。

蘇瑞就在想,站在這樣的男子身邊,也是件風光無限的事吧。

訥訥說:「昨晚我看到你了,一家人和樂融融,真讓人羨慕呢。」

秦秋彥盯緊她:「你就是因為這個才來這裡的?」

昨天他便認出那是她的車了,他的眼神好,記憶力也佳,一眼認出她的車牌號。而且就是那輛車子,在電影院的時候也看到過。

蘇瑞走近來,苦澀的抿著嘴角:「現在看來,你比我命好呢。以前你沒有家人,而我有,那時候很心疼你。現在你什麼都有了,但我卻一無所有了……」

她轉身走到窗前,站在這裡看風景,悠悠的感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其實我真羨慕江南,昨天晚上看到她站在你身邊。我就想,那個位置看著那麼好,讓人嫉妒不已。」

何時秦秋彥也已經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說。

「你不是孤家寡人,你還有我,我是你的哥哥。」

蘇瑞怔了下,側首好笑:「時至今日,你還會把我當妹妹么?早些年我們不是就已恩斷義絕了。」

她以為他厭惡她,如果不是她手裡攥著一張牌,他甚至不會想要理會她。

心裡如是想著,嘴上問出來:「是因為我知道你的底細,你要保命,才肯對我說這番話的么?」

秦秋彥眯起眸子,淡淡的凝視她:「我從來不受人威脅。」

「所以,你肯說這樣的話是出自你的真心,而非你怕我?」

「我不怕任何人。」

蘇瑞真心笑起來。

她真的沒想到,到現在秦秋彥還顧念著當年的那點兒恩情。他說過,她會永遠把她當妹妹照顧她,可以對她很好,卻原來是真的。

或許他想明白了,他們之間實在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仔細想一想,要算得上這世上相依為命的一雙人,畢竟他們曾經手牽著手死裡逃生,是患難與共的交情,不該被任何人比下去。

起碼在蘇瑞的心裡就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就算是毀滅,也要她親手來做。

她有些心滿意足的說:「晚上一起吃飯吧。」

「現在連中午都不到,就惦記晚上飯,你是不是太閑了。」

蘇瑞自在的跟他話起家常:「我把醫院的工作辭了,整天無事可做,自然一身輕快。」

秦秋彥怔了下,訥訥:「那你還真是很閑了。」轉而又說:「既然這樣閑,那中午也一起吃飯吧。要見幾個遠道來的客人,充當一下家眷。」

蘇瑞興緻盎然,故意拉長聲:「家眷啊……你怎麼不叫江南。」

秦秋彥轉回到桌子前,只說;「她不方便。」

蘇瑞瞭然:「也是,她要在家裡帶孩子。」

她回家去換衣服,當成一種正式場合出席,想讓自己華麗一些。開玩笑說:「看你衣冠楚楚的,我總不能給你丟臉。」

秦秋彥說:「也好,中午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和對方約在一家五星級的酒店裡,是一對美國夫婦。據秦秋彥介紹,也是他的商業夥伴。

那一對夫婦不會說中文,打進門就用英語對話交談。因為秦秋彥一早就跟他們很熟悉,知道溝通不存在問題,所以兩方連一個翻譯都沒有帶。

這全完難不倒蘇瑞,她在國外呆了很長時間,講一口極其流利的英文。而且字正腔圓,很純正。

聽婦人問秦秋彥:「這是你的夫人?」然後誇她:「真漂亮,像大明星。」

蘇瑞看了秦秋彥一眼,心情別提多好了。席間跟那對夫婦聊得很愉快,甚至幫秦秋彥說好話拉生意,一頓飯吃下來,歡聲笑語。

散場的時候,那對夫婦還一直拉著蘇瑞的手讚歎說;「秦總真是娶了個好太太,漂亮又伶俐。」側首想了一下,又說:「用句你們中國人的話講,男才女貌。」

豎起大拇指一直點贊。

秦秋彥和蘇瑞笑容得體的將人送上車,一直看著兩位離開。

蘇瑞長長的舒了口氣:「聽到他們誇我了吧,看我把你的客人哄得多開心。以後你們合作愉快,其中也有我的功勞,別忘了給我發辛苦費。」

秦秋彥點點頭:「忘不了,到時候給你豐厚的提成,今天謝謝你了。表現真的很不錯。」

蘇瑞得了他的誇讚,更加眉開眼笑:「看來我適合混職場,交際應酬似乎是我的強項呢,要不要考慮聘請我當你的貼身秘書?」

秦秋彥也是半開玩笑的說;「我考慮考慮。」

接著手裡的電話響起來,看來電顯示是江南打來的。

不等接起來,蘇瑞伸手握住他的。眼神平靜卻如一抹汪海,盯緊他搖搖頭:「別接,我正很開心很開心,不要讓我的心情變灰……就讓我再高興一下,哪怕是場夢也好。」

秦秋彥默默的看了她一會兒,將手機收起來。

連響了兩遍他都沒有接。

蘇瑞站在酒店外面跟他說了一會兒話,知道他還要去上班。

便說;「我回家休息一會兒,你去上班吧,記得晚上一起吃飯。」出其不意,抬腳在他臉頰上烙下輕吻。「我等你電話,記得打給我,還有,今天我很高興。」

秦秋彥說:「慢點兒開車。」

蘇瑞一走,他轉身上車,馬上把電話給江南回過去。

響了幾次才接起來,問她:「怎麼了?我剛才有事,不方便接電話。」

江南說:「沒事了,你忙吧。我在給秦涼做飯,找不到鹽了,想問你把新買的鹽放哪裡了,已經找到了。」問他:「你吃過飯了?」

「跟客戶一起吃的。」

江南那邊正忙著炒菜,沒跟他多聊就掛斷了。

那之前秦秋彥說:「我晚上有應酬,不回去吃了,你和秦涼吃吧。」

「好,我知道了。」

吃飯的時候江南跟秦涼說起來,秦涼一臉狐疑:「爸爸現在的應酬好多啊,都不太有時間給我們做飯吃了。還說要天天在家裡帶孩子照顧我們呢,根本就沒有時間么。」

江南很想得開。

「現在要到年底了,公司一定特別忙。他不回去是不行的,飯我們自己可以做。你看暖暖又那麼聽話,根本用不著看,不需要他也可以的。」

「以前他哪有這麼多的應酬啊。」

江南把肉挑給他:「你快吃吧,吃完了我們把家裡沒看完的碟找出來放一放。」

秦涼跟她一個喜好,喜笑顏開:「好啊。」

晚上秦秋彥果然很晚回來,本來吃個飯沒有多長時間,一個多小時就夠了。即便路上的時間算在內,兩個小時也該差不多。

只不過很不巧,從餐廳里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蘇瑞一不小心把腳崴了,又是踩油門的那隻腳。沒辦法走路,輕輕邁一步都喊著疼。

最後沒辦法,秦秋彥只能送她回去。提車的時候她要跟著,扶著走還不利索。便說:「你背著我吧。」

秦秋彥眯起眸子:「多大的人了,還讓背著。不嫌丟人。」

蘇瑞一再堅持:「只不過背幾步而已,現在天都黑了,誰看得到,再說也累不到你。」

她一直想知道被他背在背上是什麼感覺,以前見他背過江南,不止一次。她遠遠的看著,江南跟個小孩子似的,攬著他的脖子,有的時候趴在他的肩膀上跟他耳鬢廝磨的說話。有的時候仰首看天,稚氣的舉起來,似要摘掉天上的星星。而江南那一雙腿就輕輕的蕩來蕩去……

蘇瑞遠遠的看著,覺得那兩個人的時光都像飛起來了。真好,她是真的很羨慕。

這一刻終於如願所償,伸手攬住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就在想,原來是這樣的感覺。暖暖的,很踏實。宛如有了一個人可以依靠,她貪婪的想,真想要一輩子。

一定會是一輩子,這是一個甜頭,償到了,再不想還給任何人。

秦秋彥提醒她:「你要勒死我么?我背你,你還要恩將仇報?」

蘇瑞環著他的手臂放開一點兒,笑嘻嘻的說:「我怎麼捨得。」

紀夢溪晚上給江南打電話,這段時間他太忙了,一個人頂幾個人用,旋轉得像個陀螺,連時間都忘記了。

也是看日期想事情的時候驀然發現,秦暖已經滿月了。

馬上掏出電話打給江南。

「很抱歉,暖暖滿月這麼大的事我意然給忘記了,實在太忙了,連星期幾都過差了。」

江南安慰他:「沒事,沒事,不要自責,我們本來就沒給暖暖辦滿月。這段時間都知道大家太忙了,所以打算過年的時候一起聚。到時候一定會叫上你,你包好紅包等著就可以了。怎麼會落下你。」

紀夢溪笑著說;「一定不要落下我,我到過年的時候可能會發獎金,到時候給暖暖包個大的。」然後又問:「秦秋彥在家?」

這還真是破天荒,以前給江南打電話從來不問這個人,他們兩個像宿敵,見面不是陰風陣陣就是橫眉冷對,就連言詞中也忌諱提到,所以素來避及。他今天主動問到,讓人覺得新鮮。

江南告訴他:「秦秋彥不在家,他今天晚上有應酬。快過年的緣故吧,他要忙死了,時常不在家裡吃飯。你找他有事?」

紀夢溪當即說;「我找他能有什麼事,不過問問。他要是在家,我就不跟你聊了,省著他在心裡罵我千百回。既然不在家,那就再聊一會兒。」

江南跟他問起林向雨。

聽他說:「挺好的,很乖很聽話,我媽在電話里說又長高了。過年放年假的時候我回去看她,跟她一起過年。」

江南感嘆:「向雨遇上個好爸爸,真不錯。」

紀夢溪又問她:「你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

江南就抱怨:「悶死了啊,孩子滿月了,秦秋彥還是不讓出門。說現在氣候不好,空氣也不新鮮,四處都是霧霾,怕對孩子的身體有影響。所以就不讓我和秦涼出門,只在家裡帶暖暖。」

紀夢溪卻說:「其實這樣挺好的,他既然讓你在家裡呆著,那你就安份的呆著。真的不適合出門,這樣的空氣呼吸久了,絕對會短命的。就算大人不當一回事,也得多為孩子考慮。」

一直聊到秦秋彥回來才掛斷。

江南聽到門鎖打卡聲,告訴紀夢溪:「秦秋彥好像回來了。」

紀夢溪就像害怕姦情被抓一樣。

「那掛了吧,有時間再聊。」

江南看到秦秋彥進來,站起身。

「你回來了。」伸手去接他的外套,皺了下眉頭:「飯局上很多人?」

秦秋彥一邊換鞋一邊說:「不多。」抬起頭問她:「吃飯了?」

江南沒回答他,只問:「有女人?」

秦秋彥笑了聲:「胡思亂想,一群大老爺們,哪有什麼女人。」

江南抱著他的外套點點頭。

告訴他:「去洗澡吧。」

等秦秋彥扔下車鑰匙一上樓,她將他外套上那根長發拿起來打量,很長很細的一根,淺棕色的,還是燙過卷的,明顯要是個女人的發線。

拿起他的外套嗅了嗅,估計還要是個很洋氣的女人。這個香水味……絕對是女士香水的味道,濃烈絲滑,跟秦秋彥平時用的那款男士的味道差太多了。

江南抱著他的外套有一絲的泄氣,不知道是因為在秦秋彥的身上發現這些不和諧的蛛絲馬跡,還是為自己現在的敏感和疑神疑鬼表示難安。真怕自己生了孩子,在家呆久了,就要變成怨婦。這樣算不算前奏?

將秦秋彥的衣服扔到一邊,坐到沙發上忽然心神不寧起來。

聽到樓上秦暖在哭,估計是餓了,好一會兒沒喂她了。尿了拉了也說不定。那哭聲很高亢,其實江南也聽到了,只是沒能反應,呆坐在沙發上沒動彈。

要秦秋彥裹著浴袍出來叫她。

「江南,沒聽到暖暖在哭。」

江南這才抬起頭,看到他的發線還在滴水,澡還沒有洗完。恍然:「哦,這就上去。」

真的是餓了,把她抱到懷裡,奶頭一豎到嘴裡馬上就不哭了,揮舞了兩下小拳頭,用力的吸起來。

秦秋彥再沖一次水,去吹頭髮。半干不濕的時候過來攬住她,問她:「剛才想什麼呢?暖暖哭那麼大聲都聽不到。」

江南「啊」了聲,只說:「想之前和秦涼看的片子呢,有幾個地方沒有看懂再回味一下。」

秦秋彥無可奈何的笑了聲:「你跟秦涼就在這上面有共同語言。」

餵飽秦暖之後,江南爬到床上睡。背對秦秋彥躺著,被他一伸手攬到懷裡去。大手已經探進她的睡衣里揉捏她,意圖實在明顯,涼薄的唇齒啃著她的脖頸,喘息如火:「現在該可以了吧……」

按理說該可以了,他已經幾個月沒有碰她了。這會兒明顯看出迫切,連呼吸都很急促。

可江南莫明其妙的沒有心情,其實前兩個晚上還是很想他碰她的,只是秦秋彥沒表示,她臉皮薄,也不好意思往上湊。別說他忍耐得難受,她也是很想他的。可是今晚忽然清心寡欲,不想做那事了。

扭動了兩下,推拒他:「明天晚上吧,今天晚上好睏,想睡覺。」

秦秋彥已經剝了她的衣服,連自己的都脫掉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吻著她的,嗓音沙啞的說:「等不了了,不信你自己試試……」

拉著她的手向下。

江南彷彿被燙到一樣縮了下手指,他不允,江南的臉就如火如荼的燒了起來。

秦秋彥吻著她,聽到她一聲輕哼,暖意湧上來。

夜靜而漫長,宛若無邊。

只是江南心不在焉的,一番*之後並不是很舒心。秦秋彥有些悶悶不樂的,悶哼之後,終於放開她,將人攬到懷裡來。

看來真的是累了,也不再強行的折騰她。只說:「你都不想我呢。」

江南窩在他的懷裡,忽然鼻子有些醒,半晌才說:「真的太累了,想睡覺,明天吧。」

所以要說人的心裡不能生魔,一旦生了魔,就會很難寧靜。

喜歡胡思亂想是最基本的,嚴重了就要神經兮兮。

以前秦秋彥上班的時候,江南很少主動給他打電話。除非真的有事要說,否則不會像別的女人那樣,打一通電話只為說幾句無聊的話。

那些你儂我儂更不會說,他們如此,算老夫老妻了吧?

上網跟鍾笑聊天的時候,又聽到一個敏感辭彙叫做「七年之癢」。

鍾笑熱烈的跟她討論說她最近看了一篇小說,是記實的家庭婚姻小說,經她一番描述,那樣現實又殘酷。仔細想想,雖然無奈,又像很有道理。

生活不像童話故事,柴米油鹽其實很瑣碎。除了水晶鞋和舞會還有相顧無言,兩看生厭。如果說愛情是個有稜有角的物什,時間久了,也會被磨平。

鍾笑舉了一個很現實的例子,她說;「就好比一個人喜歡吃一道菜,叫做紅繞茄子,前兩頓可能覺得很美味,可是,如果一年不倒換,只吃這個,最後看到只怕會有嘔吐的衝動吧?」

她說起來的時候人心慌慌,其實是警示自己,一定要做個百變的女人,絕不能讓離正揚有厭倦的那一天。

大肆感慨之後,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何況江南最早跟秦秋彥開玩笑的時候還說過這個『七年之癢』,忽然又聽到,更是敏感異常。

關掉QQ,整個人開始變得萎靡不振。

就算秦涼找到了好片子,招呼她一起過去看,她都懶得動彈。

困在卧室里,一點點的呼吸困難。只好抱著秦暖到樓下去坐,可是沒坐上多一會兒,再度心神不寧的轉了回來。

將秦暖抱到樓上,讓秦涼先看一會兒,借著買點兒生活用品出去透氣。

秦涼看了下時間,提醒她:「爸爸快下班了,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買回來好了,何必自己再跑出去。」

江南已經穿上外套,只說:「還是我自己去吧,跟他說了,他也不知道買哪一個牌子。」讓他看好秦暖,拿上包和車鑰匙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本來說要去超市買東西的,打著方向盤的時候倒把這件事給忘記了。等到停下來,已經到了永新集團樓下。

看到員工陸陸續續散盡,下班高峰期快要過了,之前一路擁擠,走走停停,開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點了。

甚至擔心跟秦秋彥走兩岔去了,這個時候他怕是已經回去了。

她在車裡給秦秋彥打電話,問他:「你下班了嗎?」

秦秋彥淡淡說:「沒有,在加班,今晚估計要晚回去,你先吃飯吧。」

又問她:「打電話有事?」

江南握著電話:「沒有,想著如果你回來,路過超市的時候……」她的手指麻了,連舌頭也一併僵麻了,就像得了什麼怪伽,忽然全身麻痹了一樣。看到說要加班晚歸的秦秋彥正從永新集團的大廈里出來。

然後她頭昏目眩,連坐都要坐不穩了,就跟得了什麼要命的大病一樣,眼見病入膏肓。她努力眨著眼睛,提醒自己精神一點兒。

秦秋彥追問:「路過超市的時候幹什麼?嗯?」

江南目不轉睛的望著車外,冬天天黑的總是特別早。等到下班的時候,四處已經一片昏暗,天與地,籠罩在一片冷冬的氛圍里,都是茫茫然的一片。

其實這個冬天到現在還沒有下過雪,只是一陣陣的乾冷,但遠不至於所有建築物上都生著霜花。所以江南懷疑是自己眼花了,總覺得近物遠景都那樣不真實起來,泛著迷離不清的霜白,一切都看不清楚。

可是永新集團前有一片光,所以即便天黑黑,她還是看清了那個人是蘇瑞。

江南張大了嘴巴,胸悶氣短,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只在秦秋彥的催促中,勉強擠出一句:「沒事,你忙,先掛了。」

然後她整個人僵在那裡,就跟看電影一樣,盯著大屏幕一動不動。

顯然不是偶然遇上,如果只是遇然,見到這個女人秦秋彥不該像見到鬼一樣么?可是他表情平和,嘴角甚至有淺淺的弧度。隔著有點兒遠,江南不確定真的是那樣,還僅是自己的錯覺。

可是有一點她很確定,兩人關係親密,因為蘇瑞臉上的笑意明晃,跟一抹強光一樣,帶著噬殺的強福射。

跳到秦秋彥面前的時候,還伸手撣了撣他的肩頭,似乎他的衣服上粘了什麼。

然後兩人簡短的說了兩句,隔的太遠聽不清楚,接著就上了秦秋彥的車,轉眼開走了。

秦秋彥的電話沒有再打來,江南也沒有跟上去。他們的車開走了,她的車卻一直停在那裡。

就當他在上面加班,抬頭看一眼,費力的數到那一層,通黑的一片。她緩緩的反倒笑了,竟然這麼傻,明擺著是被騙了呢。

信誓旦旦的話果然不能說,一不小心就會靈驗,容易被人吃死,多麼要命。反正她不管被騙多少次,最後總會信他。他是謹記了這一句么?

江南的腦子有些不能轉悠,屏氣凝神,不讓自己太過慌亂頹廢。緊緊握著電話,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想想是哪裡出現了瑕疵?

兩個人關係沒有不好,甚至病變。只是他一天天的變得很忙,前所未有的忙起來。時不時加班應酬,這樣一想,似乎哪一天總會有一個時間點遲歸晚歸。是秦秋彥以前從來不會有的。

而且有的時候她的電話他會不接,即便回過來,也總是遲的。

她搖了搖頭,告誡自己,女人絕對不能變得幽怨,真的很可怕。有些想法和揣測一定要適可而止,不能無止境的的臆想下去……

可是她停不下,只怕沒有哪個女人能在這個時候心平氣和,心無旁騖。她分明在他的身上嗅到其他女人的味道,還有頭髮,這些算不算蛛絲馬跡?

江南忽然頭疼得厲害,她抱住自己的腦袋,訥訥:「不對……不對……」

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這一刻的她就像個偵探一樣,非要把所有迷離不清的事情想清楚,實在太勉強了。

他們是什麼時候接上頭的?

蘇瑞這樣亦恐亦怖的人物,現身了,不該像定時炸彈一樣,被忌憚起來么?

秦秋彥如何會那樣平靜?

……

江南驀然睜大眼睛,忽然想起來。最早去醫院體檢的時候,在電梯里看到一個人,穿著白大褂,只是一閃而過。她就已驚怔不已,當時心裡著實慌了一下。覺得是蘇瑞,但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無論如何不會是她,她怎麼可能出現在那裡,而且也不曾聽說蘇瑞是個醫生。

她當時就是那樣想,才漸漸安撫自己的情緒。後來越發覺得不以為然,這世上神似的人很多,只明星臉的節目就能找出好幾個,茫茫人海,碰到一個跟蘇瑞有幾分相似的臉又算得了什麼?

現在忽然意識到,那根本不是相似。而是蘇瑞就出現在Z城了。

那她跟秦秋彥又是什麼時候聯繫上的?她既然在醫院,那是不是很早就遇上了?而秦秋彥一直在隱瞞她。還是秦秋彥壓根就知道蘇瑞在那裡?

江南瞳孔張得更大了,如同受了驚嚇的人,面色發白,連嘴唇都變了色。蘇瑞在醫院工作,既然她在醫院……那江媽媽的死呢?是不是也同她有關係?

這一些如果跟蘇瑞有關係,跟秦秋彥又是什麼關係?

實在太凌亂了,江南再也想不清楚,頭疼得更加厲害,太陽穴那裡突突的跳著,彷彿要炸開了。

全身冷汗泠泠,她真的怕了,怕自己又是陷在一場陰謀里,就跟當年一樣……她損兵折將,上一次害了自己的爸爸,這一次又把自己的媽媽搭上了……

她不怕自己受苦受難,可她不能原諒自己一而再的連累自己的家人。

人總不能因為自己的錯誤選擇,而讓所有近人的身跟著不幸,那該是多麼自私的一個人。怎麼還能說是孤勇,要是名副其實的愚蠢至極。

而她現在還有兩個孩子,更加再承受不起任何的變故。

江南感覺自己又要瘋了,當年那種失心瘋的感覺仿又回來了,痛心疾首,無能為力。於是抓狂到想要大吼大叫,隱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所以,她不敢動。逼迫自己坐在那裡冷靜,一定要冷靜。就算真的不幸又要被算計,這一次也要穩住神小心應對,絕對不能亂了陣角。

她不停的吸氣呼氣,靠到椅背上盡量不去想糟糕透頂的事情。只想秦涼,只想秦暖……只要能將他們捍衛住,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值得。

江南有些孤立無援的想。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來,著實嚇了她一跳,連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掌心*一片。現在的她如同驚弓之鳥。接起來,試探性問;「你好,哪位?」

那端傳來熟悉的聲音:「江南,你好,我是你林阿姨。」

江南腦袋不比平時那麼反應迅速,轉悠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是林樂的媽媽。

清了下嗓音:「阿姨,你好,有什麼事嗎?」

那端便說;「我好不容易才從熟人那裡要來你的號碼,我來Z城了,想跟你聊一聊……」

江南問清她的地點后,駕車趕過去。

林母替她也點好了東西,坐在那裡等她。見她進來,還有幾分客氣,不似在S城時的冷淡。

「這麼晚了,還把你叫出來,真是不好意思。」

江南已經坐下來:「阿姨,你別這樣說。什麼時候過來的?找我有什麼事嗎?」

林母笑著說:「也是今天才到,聽說你在這裡,紀法官也在這裡,我就過來了。本來是想找紀法官有點兒事的,不過,阿姨一直覺得你是個通情理的人,有些事就想先跟你說一下,然後你看看能不能幫幫阿姨。」

她這樣一說,江南已經猜到是關於林向雨的事情了。

只是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說了句:「阿姨,你說。」靜心聆聽下去。

林母躊躇了一下,才說:「你不知道,我們家你叔叔下崗了,本來家裡就他一個頂樑柱,就指望他過日子,這些年也沒存下什麼錢,都是年吃年用。現在的日子不好過……我覺得,紀家如今收養了向雨,是不是要給我們一部分補助。畢竟向雨在我們林家吃住這麼多年,也花了不少錢。養到這麼大,被紀家帶走了,就頂著他們撿了個現成的大便宜。最難養的那段時間過去了,這個孩子將來也就是他們紀家的人了。但過去那幾年我們總不能白養,你說我向紀夢溪要這個錢,是不是合情合理?

而且,你別怪阿姨說話難聽,其實我們家樂樂的死,不管你們承不承認,跟你們還是有一定關係的。如果當年不是你們那樣逼她,她最後也不會走那條路子……」

她千不該萬不該,真是不該在江南心浮氣躁的時候說這一番話,簡直自尋死路。

江南冷笑一聲:「阿姨,你這麼大的年紀跑來跟我說這一番話,到底長沒長臉?向雨不該你們養么?你們要是稍微有點兒人性,會把自己的新外孫女推出去不管不問?現在要拿她來換錢花,你們的良心真的被狗給吃了?你說林樂的死是我們逼的,那你們做家長的是幹什麼吃的?不會好好教育孩子,她要犯傻走歪路,你就任著她去?你當時還不是被幾個臭錢迷住眼,寧願拿自己的孩子去換么……」

最後林母潑了江南一盞茶,那茶還是燙著的。

把江南給烤焦了,她的身上或者心裡本來就是疼的,再被她這麼一潑,更滋滋的疼起來。所以最後怎麼動的手都忘記了,氣的失了理智,動手把林母給打了。

店裡的人拉不開,就打了報警電話。

最後江南被帶到了附近的派出所。直到那個時候,她的一顆腦袋才漸漸清醒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這是動手打人了。其實很不應該,林母再怎麼氣人,畢竟是長輩,罵她兩句出出氣就得了,竟真跟她動起手來……

她一被帶來不要緊,天下要大亂了。

秦涼打來電話,說秦暖一直哭,看來是餓著了,問她在哪裡呢,讓她快點兒回來。

這麼一想,不禁痛心疾首,出來好長時間了,忘記還有吃奶的孩子在家裡呢。

猶豫了一下,沒給秦秋彥打電話,諸多不便。最後打到紀夢溪那裡,他過來的很快。

跟派出所的人一說,竟還有認識的。不過就是普通的口角,口頭警告一下江南,讓她包賠一下店中的損失,這事也就了了。

讓紀夢溪把人帶回去,當晚值班的警員還交代江南。

「以後可不能這麼衝動,有什麼話好好說。你說對方是個年紀大的人,萬一她就說身體不舒服,訛你一把,絕對有你受的。我們執法這麼多年,這樣的例子可沒少見。」

江南心急如焚,一心想著快點兒回家給孩子餵奶。

無論他們說什麼,她只一個勁的點頭認錯。罰款也是紀夢溪替她交的,終於把人帶了出來。

總算林母沒受什麼大傷,挨了兩巴掌,不至於致命,江南並沒把她推倒,磕磕絆絆的都免了。

而且這些執法的人看著紀夢溪的面子也不會為難江南,這一邊他們就自動出面調解了。

紀夢溪狠狠的在她腦袋上彈了一計。

「瞧你這點兒出息,三十大幾的人了,竟然跟人打架被帶到派出所里來。你英雄啊,趕明兒,你還打算上梁山是不是?」

江南的車還在咖啡廳的停車場里,坐紀夢溪的車回去。

靠在車窗上氣息奄奄的說:「梁山我估計不會去,五台山指不定會去。」

紀夢溪側首:「怎麼?你還打算出家么?」

江南淚眼婆娑的看著窗外,緊緊咬著唇齒,覺得命運似真的要將她推趕到那一步呢。

其實她不怪,覺得今晚的事情發生的很好,否則她只怕沒有辦法偽裝情緒。這樣一想,還要感謝林母。

就像這一刻,她哽咽的發不出聲音,紀夢溪也不會覺得是其他事情。

不再對她大聲說話,嘆口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們紀家報不平,林母想向我要錢你氣不過所以動手打了她對不對?所以才說你傻呢。其實她已經去過京都了,找到我家門上,就是想要幾個錢。我們家人硬是沒理會她,早給我打過電話說過這事了。沒想到她那麼不死心,又找來這裡。其實就算她找上門,我也不會理她。不僅不會給她,還要將人趕出去。誰想到你這種衝動,竟然動起手來了。」

江南嗚咽著:「她到底將向雨當什麼?當物品么,是可以隨意買賣的。就算林樂的慘境跟我有關係,可是,當年她害得我還不夠慘么?」

不能說誰死了,成了弱者,就變得有道理。

紀夢溪的電話響起來,拿起來一看,是秦秋彥打來的。

接起來聽他儘是急迫道:「江南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

紀夢溪轉首看她,一側臉頰上被刮花了,有長長的一道指痕,周圍紅腫著,估計這會兒正火辣辣的疼。

便說;「臉上受了點兒小傷,其他沒什麼,我正給她送回去,馬上到了。」

問江南:「要不要跟秦秋彥說話?」

江南搖了搖頭,忽然淚如雨下。

回到家,才一開門,就被秦秋彥拉到懷裡,蹙眉作疼惜的模樣,倒像是真的關心她。捧起她的臉,仔細打量:「她打你了?」

江南抬起頭凝視他,更認真的打量他。總像是有些分不清真假,因為被騙過,所以懷疑仍舊只是本末倒置。實則不是那樣的,她這樣想著,瞳光漸漸暗淡下去。

所有人都以為她嚇傻了,所以一張臉怔怔的。

紀夢溪在一旁提醒:「不是她被人打了,是因為她打了人,所以才被帶到派出所里去的。」

他過去的時候派出所的民警就是那樣跟他說的。

江南拔開秦秋彥的手:「我去給暖暖餵奶。」

快速上樓,聽到秦暖扯著嗓子哭得很大聲。她的心擰成一團,簡直疼到極至。

秦涼焦躁的圍著秦暖打轉轉,一切方法都無濟於事,秦暖沒喝過奶粉,沖了她也不會往裡吸。總不能扒開嘴往裡灌,她哭得這樣洶湧,即便灌進去也會被嗆到。所以就一直哭,一直哭。此刻見江南進來,剎時如釋重負。

「你可回來了,暖暖哭得嗓子都啞了……」

江南趕緊把她抱起來,給她吃奶。哭了太長時間,臉上的顏色都很不正常,隱隱透出紫色。吃奶的時候也是抽抽搭搭的,很長時間才喘順了氣。

哭得太累了,吃飽了就直接在江南的懷裡睡著了。兩隻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服,唯怕她再跑掉一樣。

江南輕輕撫摸她的小臉,一陣陣的心疼。

秦涼盯著她的臉,問她:「臉上怎麼回事?人家也打你了?」

江南隨意抹了一下:「沒事,被指甲刮到了。」

秦涼眯起眼睛;「不是說去超市么,怎麼會跟人打起來?」

江南心累不已,連話都不想說。過去把秦暖放下,只說:「去超市的時候接到林樂媽媽的電話就過去了,一時口角衝撞就打起來了。」

她要去洗澡睡覺。

此刻秦秋彥推門進來,剛才從紀夢溪那裡聽到了,所以不再多問。過來攬住她,將人抱到懷裡,挑起她的下巴;「是不是很疼?嗯?我給你擦藥。」

江南筋疲力盡:「不用,又不是什麼大傷,我很困,想睡覺。」

秦秋彥抓著她沒放開:「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江南淡淡抬眸,她是個律師,許多年無往不利,嘴巴也是很陰毒的。如若她有心,句句可以傷人。

「給你打?你方便去派出所么?只怕會讓很多不能光天化日的東西無所遁形。」

秦秋彥怔了下,放開她。他這一雙手努力的想乾淨,想乾淨,決意再不沾一點兒骯髒的東西……在她看來,卻仍舊只是見不得光的。

江南拿上衣服去浴室。

秦秋彥轉首去陽台上抽煙,零星的一點煙火,明滅閃爍,寂寥無邊。

秦涼出去的時候看到,好奇的走過來。

「爸爸,你不是戒煙了?」

秦秋彥「唔」了聲:「抽一根。」

秦涼站在那裡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心疼江南了?不是說把別人打了,就臉上那一道刮痕,應該沒什麼事,你不要擔心。」

秦秋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以後爸爸不在家的時候你要保護江南,不要讓她一個人出門。」

「我知道了爸爸。」

秦涼也沒料想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只說去趟超市很快就回來,開車幾分鐘的地方就有超市,沒想到她出去那麼久都不回來。

秦秋彥吐了一煙圈,告訴他:「時間不早了,去睡吧。」

秦涼點點頭:「爸爸,你別抽煙了,也早點兒回去睡吧。」

秦秋彥掐滅手裡的煙,在露天陽台上站了一會兒,將身上的煙味散盡。才轉身回卧室。

江南已經洗完澡出來。

秦秋彥走過來:「我幫你吹頭髮。」

江南只是擦了擦,沒看他:「不吹了,懶得動彈,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扔下手裡的毛巾,不管那頭髮是否滴水,躺進被子里背對他。

秦秋彥站在床前看了一會兒,還是拿了條幹毛巾走過來,坐到床邊輕輕的幫她擦拭,動作溫柔,唯怕驚著她。看江南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停下來,手掌輕輕摩挲她的額頭,看了她良久。

最後傾身覆上來,將她抱在懷裡。想起那句,他只是見不得光的……

紀夢溪打發林母回老家。

如今他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都珍貴,實在懶得花半分的時間與精力在她身上。

只將江南動手打人檢查身體的賠償金給她,然後很明確的告訴她;「不要在向雨身上打什麼歪主意,如果你沒完沒了,這麼不識好歹,別怪我起訴你,你這樣算什麼?人口買賣么?如果你執意要說向雨是你們家的人,那你遺棄她,不管她的死活,也是要按遺棄罪定罪量刑的。你再這樣糾纏,那我們就法庭見。」

林母沒想到來這裡更討不到便宜,還撞了一鼻子灰,聽他這樣說,也有些底氣不足。

「我只是想跟你心平氣和的商量。」

紀夢溪說:「我們之間沒有那個必要,早在將向雨帶走的時候我說的已經很明確了。我還有事,你快走吧。」

林母就那樣被驅逐,紀夢溪能抽這短暫的時間也很破天荒了,只是不想她再死性不改,留在這裡騷擾江南。

紀夢溪驅車回單位,路上接到同事的電話,告訴他:「線人飛鴿發來消息,最遲明早就能將東西帶回來。」

紀夢溪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陣收緊,激動得幾乎熱血沸騰。

大有勝券在握的感覺,呼了聲好,然後說:「等飛鴿將證據一帶回,足可以逮捕了。向檢察院申請逮捕令吧……」

江南夜裡起來給孩子餵了三次奶,迷迷糊糊的再睡下,到早餐的時間沒有起來。不想吃,秦秋彥在床邊叫了她一會兒。只說沒胃口,翻了個身又睡了。

秦秋彥早上也沒怎麼吃東西,只有秦涼喝了一小碗粥。

覺得家裡的氛圍不對,江南一般沒有不吃早飯的習慣,懷疑昨天進了趟派出所是不是將她嚇傻了。

秦秋彥還是要出門,這個時候看出是個上班族了,而且是個日理萬機的大總裁,時間哪裡像以前那樣閑散隨意。

秦涼看他要出門,驚了下:「爸爸,你去上班?那江南怎麼辦?」這個時間他不該在家裡陪她?

秦秋彥一邊穿外套一邊說;「你在家裡照顧江南和妹妹,爸爸有要緊的事。」

出來后先給司機打電話,讓他去咖啡廳的停車場把江南的車子開回來。接著安排幾個手下人,調集過來注意江南的一舉一動。

秦涼見秦秋彥義無反顧的出門,搖了搖頭,無可奈何。

上樓去哄江南,看她醒來了,撫了撫她的頭髮。

「你怎麼了?是不是嚇壞了?進趟派出所其實算不上什麼事的,不能說你就是犯人了,不要害怕。」

江南有點兒想笑,秦涼還以為她沒見過什麼世面。進趟派出所對她而言的確不算什麼,她連牢都坐過。以前的工作就是天天跟犯罪打交道,怎麼會害怕。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她沒問秦秋彥去哪兒了,知道他最近很忙,前所未有的忙。

秦秋彥來上班就陰沉著臉,看出心情不好。開會的時候發了一場脾氣,手下人做起事來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喘。

半晌午的時候蘇瑞上來了,吳勝超才鬆了口氣。

不知道這個女人跟秦秋彥什麼關係,但秦秋彥似乎很遷就她,有的時候冷言冷語,那是他一慣的風格,但是不會對她發脾氣。蘇瑞看似是個聰明的女人,哄起人來也很有一套,覺得她大有來頭。

他一個當秘書的,越是每天近大老闆的身,越要學會裝聾作啞,兩耳不聞窗外事。見蘇瑞上來了,把人請進去。

蘇瑞見秦秋彥眉頭緊鎖,明知故問:「怎麼了?有不高興的事?還是哪個人惹到你了。」

秦秋彥按了按眉骨,懶洋洋的抬眸:「你怎麼過來了?」

蘇瑞把包放到沙發上,習慣性的小心輕放。

「過來看看你,聽說江南昨晚出事了,就擔心你心情不好。」見他似乎頭疼,問他:「要不要幫你揉揉?」

秦秋彥沒抬眸:「不需要。」

但蘇瑞還是走過來,日光傾城,即便是冬天,隔著一扇窗照進來的時候也是璀璨生輝的。

秦秋彥扎在那道光影里,神色有一點兒冰冷,卻不影響美觀,俊美如阿修羅。

蘇瑞貪婪的看著他,這段時間她不知是怎麼了。像是跌進另一個虛幻的時空里,每天整顆心都跟隨他跳動,像個天真無知的少女。芳心萌動,什麼都做不了,更不能冷靜思考,只能圍著他打轉。

所有時間都用來想著化什麼樣的妝,穿怎麼漂亮的衣服,再計劃著兩個人一起吃什麼……她甚至有一種錯覺,這個男人是她的了,兩人過著最平凡的夫妻生活,一輩子都將是這樣。

再過不了多久,她便能夢寐以求。他將永遠都是她一個人的。

伸出手,撫上他眉間的「川」字。

輕聲問:「是不是很辛苦?」公司,家裡,她知道他的事情不少,每天馬不停蹄,就不信哪個男人會不厭倦。

秦秋彥驀然抬眸,靜靜的看著她,眼眸有她看不懂的深邃。

蘇瑞隱隱覺得是情動,越發喜上眉梢。漸漸覺得,他可能是真的喜歡她的。

秦秋彥似不自知的抬起一隻手,想要觸摸她,近在咫尺的時候又放下。

連神色都恢復冷淡:「對不起。」彷彿才恍然回神。意識自己失了風度,輕咳一嗓。

蘇瑞笑了聲,越是這種不經意的流露,才最能說明一個人的真心。

抓住他那隻手,很是溫柔的說:「我知道你很辛苦,我會幫你一起分擔,不會讓你一個人經受風霜雨雪。」

秦秋彥跟她四目相對,喉結動了動:「蘇瑞,謝謝你。」

蘇瑞的電話響起來。

她要接起來,他反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接。

這個規矩是她最先立起來的,他不過就是禮尚往來的照做罷了。而且他比誰都霸道,哪一時他心情不好,更需要安靜,蘇瑞有電話,他總是不允她接聽。

秦秋彥這個性情蘇瑞早就知道,這個男人就是霸道習慣了。但如果他不在意,才不會冷冷的干涉。

蘇瑞想在他面前扮貓咪,他說什麼她都肯聽。

在秦秋彥的辦公室里一直呆到中午休息,兩個人一起從樓上下來。蘇瑞興緻勃勃的提議一起去償試宏達路上那家新開的西餐廳,從外面看裝飾得相當有品味。

秦秋彥去地下車庫提車,蘇瑞在大廈前等他。一臉淡薄的笑意,轉身煙消雲散。眉頭蹙得越發緊,微微眯起的桃花眸中顯而易見的不耐。

去到停車場時接到手下人的電話,說江南帶著孩子出去了,聽到秦暖一直哭,似乎是去醫院了……

江南打昨晚就發現秦暖吃的不多。白天想讓她多吃一點兒,接著就開始吐奶。一張小臉憋的很紅,江南有些慌了。

想打電話,還是忍住,問秦涼:「暖暖這個樣子是不是不舒服啊。」

秦暖想起來,以前鍾笑在這裡,這樣的時候都是先給她測體溫。

就說:「是不是發燒?我去拿體溫計。」

江南馬上給秦暖測體溫,取出來一看,三十九度多,當即嚇壞了。

「暖暖發高燒了,得馬上送她上醫院。」懷疑是昨晚哭的時間太久,把孩子哭壞了。

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抱著秦暖往外走。

有了之前的經驗,秦涼無論如何不會留在家裡等。而且江南開車抱著孩子不方便,他跳到副駕駛上:「我抱著暖暖,你開車。」

江南把秦暖放到秦涼的懷裡,囑咐他抱住了,馬上發動車子去醫院。

秦秋彥薄唇抿成一條線,覺得自己要瘋了。哪裡還記得什麼蘇瑞,一心往醫院趕。握著方向盤的指掌發青,先給紀夢溪打電話,一出口即聽出是帶著情緒的。

「你們公方都是吃閑飯的?到底還要多久?」

他已經受夠了,一秒鐘都再裝不下去,連虛情假意的微笑都覺得累心。他秦秋彥的溫情淺薄,不是對每一個人都可以。

打昨晚他就心煩意亂,江南的情緒反常,他整個上午便在想,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否則她不會拿話語中傷他,江南雖然有的時候迷糊,但絕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比誰都知道。

江南突如其來的冷淡,甚至不耐煩,讓他覺得愧疚又疼惜。

對於蘇瑞的這個深度麻醉,他做到這裡已經夠了。如果紀夢溪那一邊還沒有辦法將她解剖清析甚至除掉,逼不得已,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

很多事情都要顧不得。

哪怕只是權宜之計,他也不想自己的女人再這樣受委屈。江南那麼聰明,定然是感覺到了什麼……

紀夢溪這一天也像是掐著秒針走的,每一秒都驚心動魄,事態在不斷的變化當中。他自然要讓每一步都有個精準的把握,所以全神貫注的盯緊,聚精會神的算好每一步。如果稍有差池,他和秦秋彥都要給蘇瑞陪葬了。

現在不是證明公方的人是否是吃乾飯的時候,哪裡會那麼簡單,分明就是在賭。他比誰都緊張,目不轉睛,呼吸緊促……

握緊電話:「這回真的快了,我馬上約蘇瑞在西郊的空筒樓里見面。」

秦秋彥望著窗外的目光一深,薄唇微抿:「就算不成功,也不能把命搭上,總有其他的辦法。」

紀夢溪沒說其他,將電話切斷了。

秦秋彥接著打給江南,估算著現在他們還在路上。

江南接起電話,眼睛本來就大,瞳孔張得更大。唇齒乾澀的厲害,她像個打著瘋狂保衛戰的士兵,近似絕望的邊緣,眼眶充血,喉嚨緊的一句話都要說不出。

早已心慌意亂,卻緊緊握著方向盤,盡量不讓自己失了理智,方寸大亂后嚇到副駕駛上的孩子。

秦秋彥喚她:「江南,暖暖怎麼了?是不是生老公的氣了?」

江南側首看了一眼孩子,一隻手仍舊死死握著方向盤,盡量平靜,還是帶了哭腔:「我的車剎車失靈了……怎麼辦……」

她也是在秦秋彥打來電話之前忽然發現剎車似乎不管用了。覺得不可能,試了幾次竟是真的。

秦秋彥問她:「現在在哪裡?」

「江西路,快到雪宮路口了。」

秦秋彥嗓音發緊:「乖,別慌,慢慢來,我馬上想辦法。」

他將車子開得快要飛起來,闖紅燈一直往江西路上開。他用另一塊手機給110,120和秘書都打了電話……

秦涼聽到江南的話,側首:「我們的剎車失靈了?」

江南由心不想讓孩子那麼怕,想扯出一個安心的笑,卻忍不住淚流滿面。伸出一隻手撫上秦涼的腦袋,哽咽了一聲,輕輕說:「如果真停不下,我把車打到路邊的時候,你就抱著妹妹跳下去……乖,這個時候你要勇敢,怕不怕?」

她不保證跳下去就安全,但至少有一線生機,路邊有草坪,索性車速也不是很快,總比坐在車上等死強。

秦涼眯起眼睛:「那你怎麼辦?」

江南努力微笑:「我沒事。」

秦涼大聲吼起來:「我哪兒也不去,我會陪著你。」

電話一直沒有掛斷,秦秋彥讓她跟他一直保持通話。聽到她這樣說,聲音顫抖:「寶貝兒,你不能做傻事,千萬不能有事,我愛你……」他的聲音似乎哽了一下:「我不能沒有你呢……」

眼淚還是溢出來,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秦秋彥胸口那裡疼的厲害,馬上就要窒息了。

江南覺得自己實在太任性了,這些天為什麼要跟他耍脾氣,為什麼不理他,為什麼有意說刻薄的話中傷他?明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就算有些事他不跟她說,那也一定是為了她好。

他從來無所求,總在想方設法的保護她。他有自己的算計,不過就想將她放在掌心裡,保她安好,給她一世無憂,這是他最想做的事。

江南吸緊鼻子,方覺得對不起他。

如果有生之年,最後一刻同他在一起的時間,卻不是美好的回憶,江南想,即便是死,她也很難冥目。

為什麼不好好珍惜?

他們的幸福來之不易,每一分每一秒都經不起蹉跎。可是,今天早上他出門,她卻連一個微笑都沒能給他。他一定走得很不安心。

江南哽咽著說:「老公,對不起……」

秦秋彥告訴她不要說傻話,他說:「從來都只有我對不起你,便沒有你對不起我的時候。什麼樣的你,我都喜歡,即便真的有錯,那也只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對你不夠好。」

他哄著她:「不要害怕,好好開你的車,還有我在……」

下一個路口變紅燈,可是江南沒有辦法停下來。遠遠看到前面車流如織,無數輛車從路口湧上來,像是一條浩瀚的河流。

而他們,被命運驅趕,只能一路不回頭的走下去。

江南轉過頭:「秦涼,怕不怕?」

秦涼搖了搖頭:「不怕。你知道我比你要勇敢,也不像你那麼怕疼呢。」小傢伙眼睛清亮,緊緊盯著江南:「也只是我不夠好,答應爸爸要好好保護你照顧你的,可是我做不到。」他伸手過來,身體前傾,覆在她握著方向盤的手上:「不過,我會陪著你,無論去哪裡……你不要怕……」

江南哭得更加厲害,短暫的一場絕別。

有警車和救護車轟鳴的聲音,轉眼這裡將有一場混亂的車禍。

江南抱了一顆必死之心,只是太對不起秦涼和秦暖了,這一生都對不起他們。下一世不要再投胎過來,她壓根不是一個好媽媽。

秦秋彥的聲音卻在耳畔響起:「撞上來,或許可以停下來。」

他的車從路口駛出來,那輛車子江南認得,就是很久以前秦秋彥借給離正揚代步的那輛。扎在車流之中還是很顯眼,他打著方向盤坐在那裡轉首看過來,看她的車子越走越近,他以一個緩衝的角度迎合她,儘可能的讓撞擊不會太劇烈。

哪果真的不幸,一切都不能倖免……至少一家人在一起,誰也不會將誰舍下。

不是嗎?

江南淚眼婆娑,隔著重重雨幕,還是看清他。那一天他穿白色的襯衣,越發顯得星眉劍目,俊朗異常。她要好好記得他的模樣……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人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如果有來生,還要遇上他。哪怕只有不幸,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誰讓她這一生遇上他,愛上他,至死不渝。

無論到什麼時候,秦秋彥永遠肯拿命去換取她,這就是他對她全部的愛。至於結果是什麼,他也不在乎。

那個最最緊要的關頭,江南轉身撲過來,將兩個孩子護在身下。一聲撞擊之後,背部一陣劇烈擠壓,刺骨的疼意,只聽到秦涼在呼喝,漸漸失去意識。

車子最終還是停了下來,秦秋彥那輛被撞擊,推行幾米之後和另外一輛車追尾相撞,整輛車子嚴重變型,算是毀掉了。

秦秋彥那隻踩剎車的腿被卡住,沒等救護人員上來撬開,硬生生的被他拽了出來。半截黑色西裝褲被液體打濕了,粘乎乎的一片。

而他從車上跳下來,急奔江南那輛車而去。

江南和兩個孩子已經被抱下來,秦涼手臂被碎玻璃片扎傷,仍舊緊緊抱著懷裡的秦暖,又是被江南用身體護著,小傢伙看似沒有受傷。但江南當場昏迷了,被抬上救護車。

現場的車和人都被疏散,江南那輛車子不斷滴油,翻毀之後火花四溢,有爆炸的危險。

秦秋彥跟隨救護車一起去醫院,吳勝超趕來之後協助警方處理相關事宜。

救護車上,秦涼抱著秦暖很安靜,從事故發生他一聲都沒有哭,冷靜異常。醫生要將秦暖抱過來他也不肯,就自己緊緊的抱在懷裡。

秦秋彥知道他是怕的,怕一鬆手妹妹就沒了。再冷靜不過就是個小孩子,他的喉嚨已經啞了,握著江南手的那隻手鬆開,摸了摸秦涼的腦袋;「你做的很好,乖,把妹妹給醫生,你的手臂受傷了。」

秦涼只是搖頭:「我不疼。」

眼眶有一點兒紅,問他:「爸爸,江南會不會有事?」

秦秋彥喉結動了動:「不會,她一定不會有事。她只是偷懶,想睡一小小會兒。到時間了我會叫醒她,不讓她睡太久。」

蘇瑞等不來秦秋彥,去地下停車場看過,連他的車子也不在了。

不等給他打電話,紀夢溪的電話卻打來了。

蘇瑞很意外:「紀少,你怎麼會給我打電話?」

紀夢溪笑了聲:「我今天心情好,忽然想升官發財,我記得你說過,你願意幫我。所以,我們不防合作一下試試。」

蘇瑞有一點兒警覺:「哦?紀少開什麼價?」

「你作姦犯科,走私毒品的全部罪證,這個砝碼夠大吧?如果你不花高價買回,我就上交給領導了。」

蘇瑞已經色變:「你在哪裡?我馬上過去。」

「西郊那個廢棄的建築物里。」

蘇瑞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只知道紀夢溪手裡攥著致命的砝碼,攔上車過去。

路上跟他確認:「你一個人?」

紀夢溪好笑:「你太多慮了,你們道上的規矩我多少也懂一點兒。」

「那好,我很快就到。」

紀夢溪果然一個人等在那裡,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回過頭。

蘇瑞這些天感覺物轉星移,險些就將自己當成平凡的女人看待了,每天只想著跟一個人度過歡樂的時光,過尋常的日子,竟然忘記紀夢溪這個人了。

真的太大意了,怎麼會輕易相信他不是在徹查她。甚至對他放鬆了監視和警惕,眼見禍患就來了。

空筒樓內吹著過堂的冷風,站在這裡沒有陽光,只有冬風簌簌掀翻衣角,越發覺得冷。

蘇瑞不覺然地打了一個冷戰。

上來便問:「那些東西呢?你想要什麼?」

紀夢溪眼眸低垂,笑了聲:「蘇小姐,你看,我說你什麼來著。就說你手下的人真是一群吃乾飯的,難道公方已經下發逮捕令通緝你這樣的大事,他們都沒跟你說么?就是今天上午才發生的事。你不知道?看來是不知道了,否則你早就跑了,又如何會來這裡。」

蘇瑞腦袋「嗡」的一聲亂響,第一感覺是他在開玩笑,扯瞎話嚇唬她。這樣的大事,她的手下人怎麼會不跟她說。但轉念一下,臉色發青又轉白,今天上午那個未接電話?

或許不是沒人跟她說,而是想跟她說,但她沒給手下人機會。

到現在大家作鳥獸散了,便沒有人再顧得上她。

這些日子她到底都做了什麼?疏忽,大意,再加上輕信,她到底犯了怎樣致命的錯誤。

眼見就要為自己的這些錯誤買單了。

蘇瑞杏眼睜大:「你果然一直在暗中做手腳,紀夢溪,虧我一直覺得你人不錯,想跟你做朋友。你今天來,是替公方遊說,勸我服法么?」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們不可能做朋友,一個黑一個白,色差明顯,要怎麼混淆不清?」紀夢溪溫和的神色一轉,眯起眸子說:「我今天不是來勸你服法的,而是拉著你去死。你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助你將蘇照民救走的時候,其實也安插了線人。這些年你的行蹤我一點兒都不陌生,為的就是有一天證據確鑿了,彌補我當年犯下的過。你知道,我是人民法官,即便想殺人,也得講證據。」

見蘇瑞似是不甚明了。

紀夢溪便又說:「公方預料到你會聞風潛逃,以為逮捕你這個大姐頭該很麻煩,他們不知道你對這些的事態沒有一點兒防備。是我主動申請來勸說你,說我們有一點兒交情,你該會聽我的勸,硬碰硬就會有傷亡,公方也不想。於是他們就讓我來了。畢竟這次能下逮捕令抓捕你,我在其中起到不可忽視的主力作用。」

蘇瑞冷笑:「紀夢溪,既然你都說了,我們不可能做朋友,還講什麼交情。你覺得我會聽你的勸,去坐牢?而不會現在就殺了你?」

她真的沒想到,紀夢溪成了她最大的敵人。

紀夢溪俊顏之上有一絲莫測,不恐慌,反倒異常坦然。

「我知道你不會聽勸,所以我才要來。怎麼會聽勸,你這樣的女人該不會甘心坐牢,要知道你條條重罪,被逮捕只有死路一條,沒有寬大處理的可能。」

蘇瑞連謾諷的表情都要擺不出,不知道紀夢溪這樣兩面三刀的說話是什麼意思。太直白也太直接了,他到底是要抓她,還是放她離開?

他明明已經將證據如數交到公方手裡,所以才會下發逮捕令抓她,卻又告訴她服法也沒有用,還是死路一條。

這樣明擺著是在激發她的反抗情緒。

「你什麼意思?」

「我說的還不夠明白?當然是要你死。」

蘇瑞冷凝他:「要我死?讓我想想你為什麼想讓我死。如果我不死,對你對秦秋彥都是種威脅。而你當年連帶現在做的這些事,都是因為江南對不對?你愛她,所以為她知法犯法對不對?」

見他沉默,分明就是默認。

蘇瑞整張臉因為憤慨扭曲起來,不過,很快的,又露出一點兒猙獰的歡愉。

不禁拍著巴掌笑起來:「紀法官還真是厲害,好深的城府,幾年前就預謀好了要算計我。難得你放了這麼長的線,一朝置我於死地……可是,你愛的人結果並不見得會比我好呢。指不定她這會兒已經帶著她的兩個孩子在黃泉路上了。我昨天安排人去咖啡廳的停車場將她車子的剎車系統破壞了,開不了多久就會失靈。真不巧,她陽壽盡得這樣快,聽手下人說她今天就帶著兩個孩子開車出去了,遭遇不測已經說不定。當年我偷了她的孩子,想著那是薄南風的孩子要養在身邊,不知被誰偷了去,又送到薄南風手裡。現在想來,那孩子還不如跟了我,跟著江南那個媽有什麼好,不得不跟著一起短命。你說,世事它怎就那麼無常?」

紀夢溪一雙眼緊緊的眯著,呼吸微許急促。垂在兩側的手掌漸漸收緊,心口一塊地方冷透了。不停安撫自己,不能被蘇瑞的言詞反激發,否則一直以來的計劃都要功虧一簣。

佩服自己言不由衷,還能扯出一個笑來,像是將自己的嘴角撕裂了,疼得仿要泣血。

「你還真是個可憐人,虧我以往覺得你聰明伶俐,還是個難得的美人。原來不過就是個可憐人。你對江南下毒手是因為你嫉妒她,想讓她永遠消失,以為這樣就能虜獲秦秋彥了對不對?到現在還是微熏的醒不來,實在太可悲了。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比秦秋彥對你有情,你覺得他愛你還是喜歡你?我不防告訴你,你慘死,他連眼都不會眨一下。你的命不及江南的一根汗毛。不得不說,秦秋彥他可真是聰明,徹底點醒了我。他想殺死青蛙,卻又不想髒了手,覺得你很臟,就假借別人的手……的確是個絕妙的好辦法。今天你能來到這裡赴死,就是他給你及早畫的生命線,又是他的一個局呢。」

蘇瑞瞠目結舌,像聽到恐怕的話,一臉一眼的不可思議。

紀夢溪只是笑;「你笑話江南,實則這世上沒人比你更慘更可憐。你離黃泉路還遠么?」

蘇瑞徹底被激怒,失了理智,漸漸想明白許多事情,恨意滔天。盯緊紀夢溪,下一秒從包里掏出手槍指向他。

「紀夢溪你別得意,就算死,我也拉……」

「砰!」一聲槍響。

蘇瑞歇斯底里的咆哮驀然斷裂,瞳孔一下張得老大,彷彿疼痛又不可思議。充血的一雙眼盯著紀夢溪的時候鬼魅一般,白眼仁上血絲明顯,彷彿碎裂了。身體晃了幾晃,轟地倒進塵埃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怎麼就忘記了,秦秋彥是這個世界上最冷漠,最無情的男子。他不會愛她,她怎麼就想不清?

可是他冷酷而殘忍,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他不愛她,卻可以給她編織一個溫情的圈套網死她,讓她逃無可逃,唯有束手就擒。

他那麼涼薄,微笑如何會有溫度?一定要是裝出來的,濃墨重彩,他想迷惑她讓她相信,所以那笑才有了溫暖的感覺。竟然沒有一點兒違和感,宛如不經意間的真情流露……

她果然就上當了,什麼都做不了。每天不再專註時局的緊張變化,不聽信手下人的建議,連他們的電話都懶得接,甚至妄想真的有事也好,正好讓他將她納進懷裡藏好……她一意孤行,像個天真的少女,一度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他把她哄得多開心,就差千依百順。那樣美好的時間,她捨不得用來防備。

對她而言,這真的要是這個世界上最管用的麻醉劑,她無力反抗。

所以紀夢溪才有機會查清她,在她被深度麻醉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她開膛破肚,而她竟然不知道。

難怪她的結局要像這樣,被阻擊手一槍打破頭。紀夢溪引她來,根本等的就是這一刻,只要她一拿出手槍,公方就會萬不得已射殺她。

這是他們算計好的。她不能活,連生擒都不行,如果她被逮捕,他們也都敗露了,唯有讓她反抗。而這世上,除了國家處決罪犯是合法的,其他都會髒了手。

那兩個如玉的謙謙公子竟誰都不想,於是,就這樣聯合起來處決她,不動聲色。

蘇瑞用最後一個飛秒的時間感嘆,自眼角滑下一滴淚來。晶瑩剔透。

紀夢溪低下頭看她,蘇瑞到死也是睜著眼睛的。其實覺得她跟自己有一點兒像,都太執意了。明明知道不可以,還要像飛蛾一樣。

不是不可憐。

秦秋彥那一截小腿估計是被車卡斷了,失血嚴重,醫生讓他立刻做檢查,然後手術,堅決不允他隨意走動。

他還是從醫院裡跑出來了,拉也拉不住。比起紀夢溪的命,他的一條腿實在算不了什麼。這一輩子最不能虧欠的,就是紀夢溪。

也是恍然想起來,驚魂不已。蘇瑞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決絕起來,真的會拉上紀夢溪給她做陪葬。

她不止一次跟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薄南風,我的包里可有炸彈,你要是對我不好,讓我不滿意,我就拉著你跟我一塊死。」

秦秋彥知道她不是開玩笑的,她的包里真的有微型炸彈,那是她逼不得已防身用的。很多年前就帶著,甚至她上學的時候。

如果最後蘇瑞沒能拉著他一塊死,氣極的時候拽上紀夢溪當墊背,那也是她的行事風格,那個瘋子一樣的女人……

等秦秋彥趕過來,在樓下聽到那聲槍響。不知道是怎麼拖著那條受傷的腿上來的,仍舊奔跑有速,甚至沒覺出疼來,只感覺有液體不斷的往下滴,而他的一隻腳漸漸有些麻木了。

蘇瑞才倒下,紀夢溪感覺有人奔上來,一抬頭,幾乎只有一個斷定是誰的時間,其他都來不及想,就已經被飛身上來的秦秋彥急速帶到窗口,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秦秋彥拉著他,已經從二樓的窗子上一躍而下。

就是這千鈞一髮間,身後廢棄的筒子樓「轟」一聲炸開,煙火噴射之後,瓦碩四濺,危力十足的一陣爆裂,整個建築轟然倒塌。

紀夢溪大半個身子都被秦秋彥扯在懷裡,估計他想給他當個肉墊。耳畔呼呼的風聲略過,兩個人極速的做著自由落體運動。

他還來得及問一句:「江南?」

秦秋彥說:「她很好。」

接著墜落著地,身下是碎裂的瓦片,尖銳的稜角割裂皮膚,有血液蔓延出,兩個人的蜿蜒到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

只是血腥之氣濃重,即便是自己的,也忍不住作嘔,他們都是有潔癖的人。

紀夢溪皺了下眉頭,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害怕。即便死了也沒有什麼,他做好了那樣的打算和準備,昨晚才跟家裡人通過電話。

喉結動了動,聲音沙啞:「好好照顧江南……一輩子對她好……」

秦秋彥側首,臉上劃出一道傷痕。

目光盯緊他:「要活著……」

紀夢溪眼望長空,微微的笑,實則他的頭腦混沌不清,如同被重物撞擊。竟還有短暫的思維說一句重託,其實是個奇迹,宛如迴光返照。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喜歡江南。

為什麼呢?

早在他遇見江南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已經喜歡她很久了。年少的時候讀金庸,最喜歡的要是汝陽王之女,那個燦若玫瑰,精靈剔透,明艷不可方物的趙敏。

後來,在校園的操場上看到江南,就彷彿是透著一種孤勇。覺得,就是她了。

趙敏微微一笑,緩緩的道:「有時候我自個兒想,倘若我不是蒙古人,又不是什麼郡主,只不過是像周姑娘那樣,是個平民家的漢人姑娘,那你或許會對我好些。張公子,你說是我美呢,還是周姑娘美?」張無忌沒料到她竟會問出這句話來,心想畢竟番邦女子性子直率,口沒遮攔,燈光掩映之下,但見她嬌美無限,不禁脫口而出:「自然是你美。」趙敏大喜,問道:「你當真不騙我嗎?」張無忌道:「我心中這樣想,便衝口說出來,要說謊也來不及了。」

那樣的果敢堅決和傻氣,像極了當年的江南和他。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大力的撞擊著,胸口微微疼痛。有什麼東西,碎了,泡沫一般。

秦秋彥全身都疼起來,耳畔涌動著腳步聲凌亂,像從四面八方來。

天上有雪花飄落,一片一片的墜入眼瞳中,稀稀疏疏的,只是零星,眨眼就碎了。今年冬天的一場初雪,說好要帶江南去海邊看雪的。說起來的時候,她眼睛明亮,黑白分明。他笑望著她,嘴上再怎麼說,心裡根本沒辦法抗拒。

可是,他累了,眼皮很沉,只想睡一會兒……一再再提醒自己,不能睡太久,還要去叫醒江南。她還在醫院的搶救室里生死未卜,不過是騙紀夢溪的,她到底好不好,他不知道。

卻註定要錯過這一場落雪。

秦秋彥想,即便不好,也不能再虧欠紀夢溪了。至於他和江南的糾糾葛葛,哪怕永遠扯不清,也只是兩個人的。最好生生世世數算不清,就生生世世糾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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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政女王,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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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最終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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