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九華道君醒過來的時候，風和日麗。

他身上已經被清理了乾乾淨淨，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蓋著輕軟的雲被，枕邊整整齊齊疊放著他的衣裳，湖心亭的四面仍然掛著遮光的帷幕，湖心亭內還懸挂那枚夜明珠，不過貼心地用了鮫紗遮著，在黑暗之中並不刺眼，邊上甚至還放了個香爐，爐中燃著他最喜歡的香。

……除了身上還光著之外，一切都很好。

但是最氣的就是身上還光著呀(╯‵□′)╯︵┻━┻

九華道君坐起來，為了確保自己不要被氣死，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但是一口氣吐完了還是好氣啊，隨手抓起了邊上的香爐往地上一砸。

好了，舒坦了。

九華道君難得地沒有那麼在意外在形象，隨便把道袍一裹，喝了一聲：「來人！」

風過，了無痕。

彷彿，沒有人。

九華道君心情突然詭異的好了一點點——這死丫頭還知道清場，看樣子是沒有人知道本座被她……嗯！

九華道君恢復了那個清冷高華的造型，甚至檢視了一下身上確保沒有男女雙修之後的陰陽和合之氣，待一切齊備，方才化作一道青煙消失在了湖心亭里，等再出現時便是在靈虛殿大殿。

在靈虛殿輪班的仙官欠身行禮：「道君安好。」

「嗯。」九華道君在主位上坐下，冷聲問道，「鳳妙人呢？」

「這……」道君殺氣騰騰，仙官也有點怕，硬著頭皮道，「鳳仙子不是在與道君飲宴么？小仙未見到她呀？」

「我就知道！」九華身上的殺氣幾乎能凝聚成實質。

仙官弱弱的：「道……道君要尋鳳妙仙子？」

九華的眼眸涼涼地落到仙官身上，聲音涼浸浸地：「你說呢？」

仙官一哆嗦，連八卦你找她幹啥啊都不敢問，一句「小仙知道了」之後就趕緊麻溜兒去辦了。

這是真的辦——

鳳族的正經鳳凰是就剩下鳳妙一根獨苗苗了，倒不需要對鳳族做什麼，於是只是青鸞孔雀大鵬鴻鵠各族接收到了來自靈虛殿的追殺令。

完了九華道君在人間的幾個已經變成大佬的記名弟子都各自有了宗派做了祖師，他們的門派也收到了來自靈虛殿的協查通報。

此外，在靈虛殿治下的所有城池宗派教門家族，無一例外都有鳳妙畫像送到，同時還有一句「尋到此女立刻報我」的話。

但是，又有，什麼用，呢？

——真的猛士，敢於垂涎師尊多年不得之後給師尊下藥，當然也要在動手之前做好一切準備確保自己玷污完了師尊之後不會被師尊找到然後挫骨揚灰。

現在的鳳妙，就在她已經挑選了好久的洞穴之中，涅槃。

化成原形，被火焰籠罩，身上有晦澀難明的道韻，身.下有複雜的滴溜溜運轉的陣法，這都是鳳族傳承記憶里的常規操作，不值一提。

不那麼常規的是，牆壁上還掛著一張地圖，地圖上有八十個小綠點，一個小紅點。

歲月流轉，日月更替，大概過了三五個月的樣子，圖中突然傳來「滴滴滴」的警報聲。

然後正在涅槃的鳳凰連鳥帶火都一腦門扎進了那個圖裡，圖裹著火和鳥一陣極其扭曲的空間波動，直接消失在了洞穴中，等再出現便是另外一處同樣十分隱秘的洞穴，而那地圖還是按原樣展開。

不過現在嘛，那八十個小綠點中已經有一個變灰了，小紅點也挪了個位置。

至於原來那個山洞……

再半盞茶時間過去，有個道人「砰」地一聲出現在洞穴里，感受著那被火焰炙烤得有點過於溫暖的溫度，低下頭拿起了一枚鳳凰身上掉落的彩羽。

有同行的仙人稍晚一步遁過來：「掌門，這……」

「鳳仙子跑了。」那位掌門言簡意賅，「消息報回去，此地留人鎮守，再查別的。」

「是。」

接下來的日子裡，上演的就是這種「你追我，追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的好戲。

結果嘛，小綠點可以犧牲，小紅點可以轉移，不過想抓住靠著空間天賦跑路天下第一的鳳凰就……下輩子吧(ˉ▽￣～)~~

狡兔三窟，機智的鳳凰這波準備了八十一個備用洞穴！

——遊離在涅槃本體之外，專職幹警戒工作的鳳妙的一縷意識這麼想。

不過……師尊竟然沒有憤怒到親自來堵我……妙妙不配你一個親自動手嗎？

這又讓鳳妙有點惡作劇結束了卻沒有引起被惡作劇的人的憤怒的失寵感。

那現在問題來了，照理說應該親自來堵人的九華道君，在哪呢？

——他知道徒弟如果鐵了心避他他多半也找不到人，所以現在並沒有在做那個無用功。

他現在站在九重天最高處，遣雲宮外，等一個回復。

回復很快就來了，是一個小童子傳的話：「道君的來意娘娘已知，這是道君要的法寶，道君用完了記得還就行。」

話傳完了，便有另一個小童子捧著托盤前來，托盤上放著今日九華道君特地來求的那個封閉空間禁絕傳送的七寶羽扇。

「知道了。」九華道君將羽扇收下，對著遣雲宮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遠遠道一句「多謝師尊」便隨後便騰雲往查到的最後一個疑似鳳凰涅槃的洞穴去。

當然了，這一切鳳妙並不知情。

她只是出於穩妥起見，自己的一縷在外面沒有進入涅槃的意識最後檢查了一下山洞的安全程度，確定在最最最關鍵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外力打擾，回過頭看著已經燒出了真元的鳳凰，準備掐一個最合適的時間點讓最後一縷意識歸位涅槃成功。

卻在這個時候，那習慣性掛在山洞壁上的圖又一次發出了滴滴滴的聲音，並且那聲音來得比之前的好幾次都要激烈多了。

那一縷意識因此就有點慌，想照舊划拉出一道空間裂縫出來跑了再說。

但，划拉兩下，都沒動靜。

「完了！」兩字瞬間在鳳妙心中呈彈幕狀劃過。

空間被更高位的存在鎖死了！

不過真女人不到最後一刻絕不認輸！

她心念電轉，想著怎麼強行撕空間裂縫的辦法，接著也來不及管什麼最佳時機最佳效果了，直接風馳電掣地沖入了那一團已經被提煉了出來的鳳凰精元里。

那團精元淬鍊多日，就差這最後一哆嗦了，哪怕這哆嗦的時機有點不太對勁，但只要大體上過得去，那團精元就開始滴溜溜地旋轉，其上有晦澀的空間之力流動，有五光十色的華彩，有比之於之前的鳳妙不知高端大氣上檔次了多少的血脈之力散發而出——鳳凰涅槃，血統是被精鍊了的，位格會提高許多。

鳳妙在自己意識被淬鍊安排進去的最後一刻，掐了個法訣。

於是鳳凰精元瞬間爆開，帶得空間法則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而就在空間不穩的時候，那縷精元里伸出一根鳳凰的彩羽出來，輕飄飄一劃。

熟悉的空間裂縫。

整團鳳凰精元看準了機會，「嗖」地一聲衝進了空間裂縫之中，裂縫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原樣合上，而合上的最後一刻，九華道君出現在了山洞裡。

憤怒得一匹！

而這個時候，山洞裡就彷彿觸動了什麼開關一樣，響徹一個求饒的聲音：「師尊我錯了師尊我不應該睡你的師尊我這就涅槃去了等我涅槃回來就不記得這事兒了咱們就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繼續做師徒嗷！」

小破丫頭一口氣還挺長！

道君怒氣沖沖地持著那來自遣雲宮的法寶，手上法力流轉想按原樣把那個空間裂縫划拉出來然後把那個逆徒找到，但是一道法力探進去，卻遭受到了來自七寶羽扇的抗拒。

九華道君：？？？

而這個時候，山洞裡響起了個安寧祥和的聲音：「行了，這扇子的羽毛來自人家先祖，帶你找到她夠意思了，不過扇子感受到了你的殺意，能不給自家晚輩活路？」

九華道君：「……」

山洞裡，寂靜無聲，殺氣騰騰。

「師尊。」九華道君沉默了好半天，低聲道，「鳳凰涅槃等同重生，等她涅槃結束，是不是真的就不記得之前那些事了？連元陰都未失的。」

「是的。」那個安寧祥和的聲音給與了肯定，順便吐槽，「所以人家鳳凰族族內流傳了一句話，要幹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就得趁著涅槃前做，涅槃之後，記憶清零，身體恢復，等同重生，再化形時，完全可以翻臉不認賬。」

那大佬又停了一下，提供了一個不成熟的看法：「其實，如果你心夠大的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九華道君：「……」

這怎麼可能當做無事發生！

那是元陽(╯‵□′)╯︵┻━┻

「那能讓她想起來不？」這是道君最後的掙扎，道君心說我的元陽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丟了哇。

「當然能。」這是師尊能給與九華最後的安慰，雖然這安慰無論怎麼聽都帶著點憋著的笑，可以想象那位高高在上的遣雲宮主人現在已經笑到生活不能自理了，「你把小丫頭找到再說吧，找到了我幫你讓她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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