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使館。
燈光白亮,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幾個男人從一間房裡退了出來。
屋內,大佐端坐在地上,手邊一把大刀擦得鋥亮。
田淞天僵硬地跪坐著,鬢角冷汗直流。
「直到現在才來拜訪真的是我的過錯,請大佐不要生氣。」
「這陣子,他們的確盯得緊——說說吧,阿大怎麼失蹤了。」大佐抓起大刀繼續擦拭,彷彿沒有看到田淞天的惴惴不安。
「是、是……當時,為了抓住封家小姐,以後可以用來威脅封鈞榮,大先生命令庄冉華和他的手下一起出動,後來大先生親自去接應,就再也沒有回來。庄冉華他們,也沒有回來——」
抬頭見大佐聽得專心,田淞天悄悄拭了一下額頭,接著道:「我們等不到大先生,就按照計劃先到帝都基地來了,然後組建了傭兵隊……」
沉默。
「就是說,你們並不知道阿大失蹤的原因?」蹩腳的華語響起,打破了一室的死寂。
「是、是的。傳訊器忽然就中斷了……」
「護送封家小姐的是誰?」
「是白虎基地的人,以及他們招募來的兩個傭兵隊,一個叫破雲,一個叫血色。血色的隊長我們倒是接觸過,年紀很輕,聽說實力很好——」
說到顧唯卿,田淞天還能想起之前在桑村的日子。彷彿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生活開始從平順變得波折了。哥哥死了,大先生也沒了。現在依靠的大佐,卻比大先生更加地陰晴不定……
想到這裡,他繼續道:「血色的隊長叫顧唯卿,他曾經誤打誤撞進過我們的據點,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本來這就是猜測,擱在大先生在的時候,他也不會亂說。
只是,那天那麼遠遠地一瞥。前呼後擁,自信清俊,那麼耀眼的人,讓他不由得想毀掉。
「嗯?顧唯卿?」
「對,聽說還是顧家的私生子呢,不過傲氣得很,不肯跟顧家相認。」田淞天撇撇嘴,滿臉的不屑。
「哐當——」放下刀,大佐沉吟道,「用你們華人的話,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既然姓顧,又不聽從顧家的管教,就讓他們自行清理了吧。」
「是。」田淞天應道,心中暗喜。
「後天的兩邦友誼賽,你們準備好就上場吧,一定要進入第三場的決賽!有任務讓你們做!」
「是、是。」被大佐驟然升高的音調嚇了一跳,田淞天忙收斂了心中的得意,戰戰兢兢地應是。
回到傭兵會已經是早上了。田淞天疲憊地進了住所,就加客廳里滿滿的都是人,見他開門進來,便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他不禁暗暗挺直了腰桿,沉聲道:「都在這裡做什麼?今天不是還有任務嗎?」
只是他長期的怯弱讓他整個人帶上了些底氣不足,這麼一副威嚴的姿勢,反而讓人覺得是在裝模作樣。
程硯硯從椅子上站起來,柔柔地笑。
「田小先生回來啦?任務已經完成了,我們也是剛回來不久。請問,田小先生跟那位,談得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田淞天能感覺到投到他身上的視線更加強烈了。
這也是這陣子他們心中藏著的擔憂。大先生無緣無故失蹤,只剩下他們這些人,也沒有渠道聯繫到大本營。等到和族來使到達帝都基地,又擔心自己不被承認。
他們已經走上了不歸路,已經沒有後路了。如果大本營的人不對他們投以信任和支持,他們以後的路就艱難了。
田淞天何嘗沒有這樣的擔憂?雖然大先生信任他和他的哥哥,但是,他和他的哥哥畢竟都是土生土長的華國人。大先生始終對他們保有最後一層的戒備。還好,依照大佐的語氣,他們還是有希望的。
假咳了幾聲,田淞天道:「大佐對我們報以極大的希望,特地叮囑我們一定要進入後天的兩邦友誼賽的總決賽。既然這個任務已經完成了,短時間內就不要再接什麼任務了,專心應對兩邦友誼賽吧。」
說完,大廳里氣氛明顯緩和了。田淞天抬起頭,眼神高傲。
鍾宏歪坐在沙發里,挑眉道:「請問田小先生,大佐有沒有說,以後我們野狼傭兵隊是由誰領導的呢?你也代理了不長時間了,是時候休息了吧?」
不怪鍾宏看不上田淞天。一個以前賣屁股的,只會端架子,殺喪屍也不會。實在是讓人看不過眼。他奉行的是拳頭,可不是裙帶關係。
田淞天臉一沉,道:「大佐自然說明了,由我繼續擔任野狼傭兵隊的隊長,你要是有什麼意見,大使館就在那裡,你可以親自去問一下。當然,大佐會不會見你是另一回事了。」
他雖然沒有攻擊力強的異能類型,可是他的異能,卻是連大先生都極為看重的。更何況大佐?有了大佐的授權,這一次他沒有選擇繼續沉默,而是尖銳地對抗鍾宏的挑釁。
鍾宏的眼閃過狠辣,卻也只是稍瞬即逝。他站起身,理理衣擺。
「我自然相信大佐的決定,而且,田小先生應該不會假傳意思才是。」見田淞天的臉色鐵青,鍾宏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縱使心中萬般憤懣,還是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隊長不要生氣,鍾宏大哥就是這樣的,直來直去。」程硯硯笑著勸解,見田淞天的臉色稍霽,才放下心來。
到了鍾宏的房間,一打開門,果然一大陣濃煙涌了出來。程硯硯早有準備,已經屏住了呼吸,待煙霧散了些,她才踏進去。
書桌後面,鍾宏靠著椅背,手上夾了一根煙,手邊的煙灰缸已經滿了,煙蒂亂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恭維夠了,捨得回來了?」鍾宏陰陽怪氣地說道。
程硯硯不為所動,走上前去,掐住鍾宏手裡的煙的煙頭。
「哧——」煙被掐滅了。
將剩下的半截煙丟到煙灰缸里,程硯硯彷彿不知道疼痛般,挑高了柳眉,嘲諷道:「你明明知道,只要田淞天擁有他那種奇怪的異能,我們就都離不了他。大佐自然也會對他另眼相看。你這樣處處刁難他,以前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現在大佐已經明確了他的地位,你又為什麼還要往槍口上撞?」
鍾宏顯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聽了程硯硯的話,並沒有生氣,只是眼中的不甘更濃烈了。
「想明白吧鍾宏,與其在這裡生悶氣,還不如好好乾一場,讓大佐看到你的用處,你還愁沒有好處?」
鍾宏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著程硯硯。「你怎麼這麼體貼了?不是有了異能之後,不屑跟我再說一句話了嗎?」
程硯硯撇撇嘴,眼光一轉,寒毒般的冷光就在眼中蕩漾開來。她雙手撐在桌面上,壓低了聲音道:「我期待看到你英姿勃發的樣子,然後,再親手將你拉到地獄……」
陰森森的語氣和狠絕的眼神。程硯硯成功地讓鍾宏臉色再度沉下一個八度。
「我拭目以待!」鍾宏咬牙切齒地看著程硯硯體態風流地走出房間,還順帶著關上門。
從一開始你就匍匐在我的腳下,就永遠別想翻身壓我一頭!
——
離開了鍾宏的房間,程硯硯並沒有回房,而是拐過幾條走廊,又推開了一扇門。
一個年輕的女人呆坐在床頭,對程硯硯的到來毫無知覺。
走近,程硯硯用手挑起那個女人的下巴,露出一張蒼白的臉。原來只是個少女。
仔細看了看少女的反應,程硯硯將右手放在少女的頭上,一陣白光亮起,少女痛苦地蹙緊了眉,悶哼一聲,倒在了床上。而程硯硯也是一個趔趄,癱坐在床上。
良久,她才撐著床面坐起來,卻是看著少女出神。
「諼諼,你不要怪我……」幽幽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
伸出手,氤氳的霧氣籠罩在手心,程硯硯看著自己的手出神。
經歷過那種破開頭顱的疼痛之後,隨之而來的是一股似冰如火的能量在體內流動。她終於擁有了夢寐以求的異能,卻是一種催眠能力。
催眠?她當時瀕臨奔潰。那種不能自保,不能攻擊的東西,誰稀罕要!
還好,這個時候諼諼出現了。大先生要控制這個擁有稀世異能的女孩,她的催眠能力,才派上用途。
她也不至於被拋棄。
現在看來,她的催眠能力還是不錯的。諼諼已經認不得人了,也開始會聽從她的命令了。
只有她的命令。
大先生失蹤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忽略了諼諼,她加班加點地對諼諼進行洗腦催眠,終於趕在田淞天再次想到諼諼之前,讓諼諼記住了她的命令。
現在,以後,諼諼就是她的銳器了。
沒有能逼迫她,鍾宏也不能。
想到鍾宏,程硯硯的眼睛又沉了沉,右手也不可控制地覆上自己的腹部。五指成爪,生生將身上的衣裙摳出一個爛洞。
不會放過,她絕對不會放過。
「砰!砰!砰!」規律的敲門聲響起,程硯硯收拾了面部表情,端出一派的溫柔笑臉,笑盈盈地開了門。
「是你——安娜小姐,有事嗎?」
安娜笑著點頭:「打擾你了。剛剛北花園有人來了,讓我們出去集合呢。」
「好的,謝謝。」程硯硯笑笑,帶上門就跟安娜一起往大廳走去。
庄冉華的隊伍只逃回來五個人,安娜就是其中之一。
程硯硯打量著安娜,心中思索,忽然問道:「安娜小姐可是知道北花園的人來幹嘛?」
他們來到帝都之後,北花園就有人來,卻只是告誡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田淞天剛從大佐那裡回來,北花園的人怎麼還會再來?
安娜微笑道:「你也知道,北花園那邊是負責暗地裡聯繫合作夥伴的人,這次也許是那些個家族用得著我們這股明面上的力量了吧。」
安娜猜得沒錯。等人都集合好了,北花園的來使才道:「相信大佐已經讓你們參加兩邦友誼賽了。剛好,有個家族現在需要人手,你們就以他們的名義去參加吧。」
「是哪家?」田淞天好奇地問。
來使瞥了他一眼,慢悠悠道:「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