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赤焰峰之巔
我能感覺到棉花一樣的雲霧輕柔的從我鼻尖擦過,我輕輕的閉著雙眼,淚水還在流淌,火紅鳥翱翔的很平穩,但我依然緊緊的摟住小王子的腰,彷彿摟得越緊,就越踏實,痛苦就會減少一分;我也不知是哪裡累了,就想這樣靠著他的背;儘管他的後背脊骨分明,但依然讓我覺得厚重可靠;這種溫暖與花紋虎和兔子精給予我的不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裡不一樣。腦子裡的畫面依舊是花紋虎最後被冰吞噬的樣子,揮之不去,我是多麼希望這場夢,就只是一個夢;但我很清楚,這場夢早就不是一場夢了!
「杜朵,杜朵!」又是那個男性的聲音。
「是你?你也在我的夢裡么?」我問道。
「你睜開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么?」那聲音回答道。
如果是以前,我會選擇放棄,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現在的我不會了,夢裡夢外,天上地獄,又都能怎麼樣呢?逃避永遠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緩緩的睜開雙眼,模糊的視野里,白白的一片,聚焦看看,原來是白色的牆頂;怎麼回事?我不是在火紅鳥的背上嗎?我慢慢的坐了起來,我怎麼躺在床上了?我輕輕的撫摸這柔軟的床,環顧了四周,我又回到了這個白房子。沒有了上一次的不安和恐懼,更沒有了上一次的落寞孤寂之心。鎮定自若的說:「你出來吧!」
等了半天,也沒人說話,於是,我又接著說:「你不出來也沒關係,告訴我怎麼出去,怎麼回到夢裡。」
「你確定你要回到夢裡么?你想清楚了么?」那聲音說到。
「或許回到夢裡,還能看見花紋虎;或許,或許她還沒有死,一切還可以重新開始。」我不自信的說。
「她已經死了,為你而死,還有。」
「你別說了,我知道,你別說了!」我打斷了她的話,淚水一下子噴涌而出,我真的不想面對她們死去的事實。
他再沒有作聲,我抽泣了一會;冷靜了一下,擦擦臉上的淚水:「我真的不明白,我原本救了她,為什麼她還是死了,還是因我而死;還有花紋虎,她做錯了什麼?怎麼會這樣呢?」
他嘆了口氣:「所有的事都因你而起,你是因,也是果;只不過如何才能完成這個果。」
我疑惑的問:「我是因,也是果?」
「女孩因你而死,但她的死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重生;花紋虎也因你而死,但她已經把期許告訴了你。死的值得與不值得,這就要看你怎麼做。」
我陷入了沉思,這個房間良久不曾有任何的聲音,但這份安靜不再讓我害怕。
女孩說:謝謝!
花紋虎說:找到真正的自己!
我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到底什麼樣,在哪裡;我也不知道這到底算不算救贖之路,但我不能辜負,以命託付的使命,我沒有資格辜負;既然我是因也是果,那就承擔起這樣的因果,奮起一搏。
「我要出去,我要回到夢裡。」我似乎在自言自語,也似乎是在跟那個聲音對話。
「你可想清楚了?接下來的路會很難走,更有可能死在你的夢裡,失去一切,你真的做好準備了么?」他說。
我笑了笑:「無論這是夢還是什麼,我已經在這其中,既然是我的夢,那就該由我來做主,哪怕我永遠醒不來,我也願意一試。」
「好!我相信我們會再見面的!門就在那,開與不開,你自己選擇。」
我走到了門的面前,依舊是沒有門把手,真是奇怪,上一次慌張失措,這一次竟如此淡定:「我們再見,我希望你能看見我的樣子!」
我閉上了眼睛,張開雙手輕輕的推開了門。
我以為,門的外面就是有光亮的世界,又回到火紅鳥的背上,在半空之中,那一定是亮堂堂的,可為什麼,眼皮外沒有感覺到陽光呢?似乎也有微弱的光亮在我的雙眼之間不時的晃蕩,但更像是火光,燭光,燈光?算了,想那麼多幹什麼,睜開看看,就知分曉了。
我睜開了眼睛,我是躺在山洞裡么?「棚頂」是半圓形的石頭構成,凹凸不平,原本是黑色的,但卻微微泛紅;我坐了起來,床也不過是一塊平整半圓形大石頭,整個床都是一個半圓形弧度,牆面也是如此;我輕輕的觸碰牆面,竟然有溫度,暖暖的,床也是一樣;當然了,枕頭也是形似枕頭的石頭做的;腳底下是兔子精在憨憨的熟睡;水蛇劍棲息在了我的腰上;右手邊,是透著紅光的紗簾,不大不小的把這個「小房間」遮住,儘管透著紅光,依然能看得出,紗簾本來的顏色是金色;我輕輕的撩起紗簾,動作輕柔的從這個「小房間」出來,生怕驚醒兔子精;撩起紗簾的一瞬間,發現自己的手被包紮好了,只是包紮傷口的布不是平日里的白色,也是這紗簾的金色。
小王子坐在地上,靠著床頭睡著了;這個傢伙,都睡著了,手裡還攥著一把他的短刀,還真是謹慎;緊閉的雙眼,終於把他那小小的雙眼皮顯露出來,標準的瓜子臉,黝黑的皮膚,還真算不上清秀;但卻不失性感。只是他的臉上怎麼也映著紅光。
我環顧了四周,這應該是一個溶洞,頭頂是洞口,透著光亮,只是距離太遠,顯得口很小,光亮射到我這,也沒剩多少了;洞里全靠紅光照明。我向前大概走了3米左右,低頭看去,正是紅光的來源,很深,根本看不見底,看的見的就是那一團紅光;沿著向下去的牆壁也星星點點的有紅光閃現,若不是深淵有些可怕,這景色還是不錯的。
「你醒了!」
我看的十分認真,被聲音嚇了一跳,站在這「懸崖」邊,差點踩了下去,突然腰被人攔了一下,把我拽了回去;我回頭一看,是小王子;我的左手本能的扶在他的胸膛上,意外的觸摸到了他的胸肌;是的,我們抱在了一起,就像電視劇里英雄救美的場景;他比我高出一頭,我只好仰著頭看著他的鼻孔;我們距離如此之近,如果不是光線太暗,恐怕臉上的毛孔都能看得清;深邃卻又邪魅的眼神再一次吸引了我,只是這次我的心跳加快,呼吸困難,臉熱的脹脹的,難道這就是小鹿亂撞么?不行,不能丟人;我輕輕的推開了他,趕緊往後退了退,退到了安全的位置,低著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還好這光線暗,他也就看不出什麼了。
他輕咳了幾下,應該是在緩解我們兩個人的尷尬,然後走到我的面前,聲音特別溫柔的說:「你,額,睡的還好么?」
「挺好的!」我低聲說。
「這到處都冰封了,實在是不知道要把你帶到哪去,就只能帶你來我住的地方了,環境不太好,委屈你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從來沒帶別人來過這裡。」
我笑了笑:「你不用跟我解釋那麼多。」
「沒有,沒解釋,我沒解釋啊!」他趕忙又解釋到。
為了結束我們之間的尬聊,我還是換個話題吧!
「你是說,這是你家?那沙漠不是你家么?」我問到。
「這就是我臨時住的地方,沙漠也是隨便玩玩的。」他笑著說。
「這麼說,你要殺我也是玩玩?」我故意調侃。
「哎呀,我是老大么,總得有老大的樣子么!統治么!嘿嘿!咱能把這篇翻過去么?」他語氣有些央求。
「翻過去,這是說翻過去就翻過去的事么?有人因為你的『玩玩』死了,那女孩死了!」我言語激烈,十分氣惱。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邪惡沙漠都是陰暗鄙陋無恥至極之人所居之處,是不會有良家婦女的,我都不知道那女孩哪來的。」他努力的跟我解釋,但看得出來,女孩的出現確實令他很困惑。
我仔細端詳他,算是一臉誠懇,當下也不是追究這件事的時候,追究了也沒有任何意義,這人跟我一起對抗冰甲人,又救了我跟兔子,錯殺女孩的人也被冰封了:「算了,先不提這事了!」
「就是嘛!我帶你下去看看,好不好!」
「下去?這深不見底,下去了還能上的來么?我可不,,,」我話還沒說完,他摟過我的腰,抱著我,縱深一躍,跳了下去。嚇得我雙手捂住眼睛,一直啊啊的大喊。
「你別喊了,速度又不快,你看看好不好!」
「你就是個瘋子,我不看,我不看!」我害怕的說。
他一隻手摟著我的腰,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說:「相信我,你在我的懷裡,我會保護你的!」好美的承諾,好讓人心動的話。
感覺到他把下降的速度變慢,我放下了手,慢慢的睜開眼睛,我們下降的速度很緩慢,緩慢到可以細細的欣賞這一路的風景;星星點點的火花像翩翩飛舞的仙子,像若隱若現的螢火蟲,牆上時而大,時而小的火苗隨著微風閃爍,搖晃擺動,他們好像一盞盞明燈,點燃了心中的黑暗。
「好美啊!」我感嘆到。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去接那些飛舞的火花。
「別用手碰,會灼傷你的。」他趕緊制止我,我立刻把手縮回。
他伸出手,輕輕的接住一顆小小的火花,火花並沒有落在他的手心,而是浮在了手心之上,圍繞著他的掌心翩翩飛舞。
「為什麼你不會被灼傷?」我很不解的問。
他笑而不語,我也沒再追問,繼續欣賞這顆熾熱的火花。
「我叫靈湫,我把你的名字記在了心裡,你也要把我的名字記在心裡,好么!」他很認真的看著我說;說話間,我們竟然到了溶洞底。
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神期待著我的回答,過了良久,我們一直抱在一起,彷彿忘了一切,彼此的世界只有彼此。
我的心臟又開始撲通撲通了,我趕緊推開他,生怕他發現,故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也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手上的小火花飛走了。
「這大園缸里怎麼會有一堆火?」我故意扯開話題。
「這可不是大圓缸,如果不是冰封的原因,這下面的風景還真看不到呢!」他解釋到。
「原來深淵裡也有璀璨的光亮,只可惜,花紋虎看不見了!」我想起了之前跟花紋虎的對話,我們探討過「星空和深淵」,只是沒想到「璀璨的星空」竟就在這深淵裡。
我黯然神傷,低頭不語。王子察覺出了我的不開心:「我帶你上去,然後去看看外面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怎麼上去?你會飛還是我會飛?」
「這個簡單!」王子說完用手打了一個口哨。
口哨聲剛落沒幾秒,只聞一聲鳥鳴,我抬頭望去,一個火紅髮光的大鳥,從洞口的方向沖我們飛來,洞里的火花小仙子都自主的閃躲,為它開出了一條路;它停在了我的面前,這地方雖然不亮堂,但是這火紅鳥自帶光芒,上一次沒有好好的欣賞它,這次我要好好看個夠;通身沒有一根雜毛,都是火紅色,炯炯有神的眼睛,配上長長的紅色睫毛,自帶美顏;尾巴很長,飄散在空中,就像紅絲帶一樣,靈氣十足;身體健碩,後背足夠坐兩個人。
我痴痴的看著它,伸出手撫摸,但又有些害怕;王子看出了我的想法,握住了我「躊躇不前」的手,我看著王子,他說:「沒關係的!」我摸了摸它的羽毛,感覺它的靈氣感染了我,我的世界突然明亮了起來;更不可思議的是,它竟然回頭看了看我;王子說:「它很有靈氣,而且很喜歡你!」
「這是,鳳凰么?」我遲疑的問。
「當然。」王子很是驕傲。
天哪,我的夢太美了;夢醒了,怕是要時來運轉了,夢見了一個火鳳凰!
「我扶你上去吧!」
我坐在了前面,王子坐在了我的身後,他輕輕的抱住我,雙手有些無所適從,當然,我也一樣;也不知道火鳳凰是擔心我害怕,還是想讓我好好欣賞炫麗的景色,飛的十分緩慢。星星點點的紅色「螢火蟲」漫天飛舞,自帶光芒的火鳳凰就像黑夜裡的仙子,本是暗黑的洞,卻靈氣飄飄。快到洞口時,火鳳凰突然速度加快,向上一衝,我被突如其來的加速嚇了一跳,王子握住了我的雙手,我的後背緊貼著他火熱的胸膛,自己的心跳似乎隨著他心跳的節奏一起加速,然後,他在我的耳側,輕輕低語:「別怕,我會保護你的!」真的沒想到,這還是一個浪漫的春夢。
我們飛出了洞,外面的世界剛好跟裡面是對立色;沒錯,純白的一片,這個世界被冰完整的吞噬了。我回頭望了望我們飛出的洞,只剩下一個山尖尖還沒被吞噬,山尖尖兒下面皆是冰凌。
「這座山叫赤焰峰,你也看到了,只有山尖兒那部分還沒被冰封;原來這是一座火山,山尖兒口出是冒著火的,峰里也是通體的火焰,所以被叫赤焰峰。」他的話有些感傷,但我也沒說什麼。
他又接著說:「峰底的那一側就是邪惡沙漠,說來也奇怪,到處都被冰封了,唯獨沙漠沒有,直到你來了;你再看峰底的這一側,這一側是赤焰城,生活著像我這樣的普通人,你向下看,那些『點點』,就是在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冰封住的人,也不知道這冰沒了,他們是死是活。」
近視的雙眼下,模糊的「點點」密密麻麻,我仍舊默不作聲,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北邊就是冰封的原始點!」王子指著北方的遠處,距離太遠,冰與天連接在了一起。
「我們往北邊看看吧!」我看著北方說。
火鳳凰緩慢的飛往北邊。
「這邊土地,這片森林?」我的左手邊是一片「茂盛」的森林,儘管在冰封之下,但依據形狀,樹木的數量,可以看的出來沒被冰封之前是一片茂林;吸引我目光的是一顆直上雲霄的巨樹,根本看不見頭;「這是?」
「那是一顆擎天的梧桐樹。」王子解答到。
梧桐樹,難道是那顆用葉子砸我的千年老樹精么?
「擎天梧桐樹?」我又追問。
「我們這的天全靠這顆梧桐樹撐著,他若是倒下了,天可就塌了。」王子說。
天塌了?天怎麼可能會塌呢?動物都會說話,還有半人半獸的怪物,現在對我來說,這個夢裡的一切都不奇怪。
「這是陸地與水界的交界處,我們不能再往北去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冰甲人又出來了呢!看見那個塔尖兒了么?那就是冰封的原始點,冰封就是從那個點蔓延開。」王子手指塔尖兒。
距離太遠,只能在冰面上看見一個塔尖兒佇立在那,白色的冰面,在陽光的照射下,晃的眼睛都睜不開。不知道那個塔尖兒里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是到底是誰?有多強的能力,能讓這裡的一切皆被冰封。除了呼嘯刺骨的北風時不時的傳來聲響,就只能聽的見我們兩個人的心跳聲,還有鳳凰的喘息聲,這個世界失去了生命的氣息。望著塔尖兒,我一言不發,腦袋裡都是花紋虎被吞噬的那一刻,那一刻烙在了我的心裡。
我們返回了赤焰峰,峰口處早就不是滾燙火熱,我和王子坐在了封口邊上。我望著白茫茫的冰世界,他望著我。
「你能告訴我你是誰么?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叫杜朵,只是你?」王子支支吾吾。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現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沒有辦法跟你解釋我來的那個世界,我只能確定這場夢裡的一切都與我有關;從我進入這場夢,就遇見了兔子精和花紋虎,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想要我做什麼,更不明白所謂的與我有關,又到底有什麼關係?總之,就莫名其妙的走到了今天,這一路上,他們照顧我,指引我,鼓勵我,彷彿這個夢才是真的,而夢裡的我才是真正的我,那現實里我又是什麼呢?」我迷惑極了,不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倒又問了他。
「杜朵,這不是一場夢,這就是真實的世界,我就生活在這裡,這裡的一切都是真的。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一山一樹都被冰封了,而我正活生生的坐在你的旁邊,你好好的看看我。」王子握住我的雙手,認真嚴肅的看著我說。
迷惑的我已經兩眼含淚,看著他真誠的雙眸,我點了點頭。
「冰甲人搶那個盒子,一定有原因,他傷不了你,而你的血卻能傷到他,你就是整件事的關鍵點,這是你擺脫不掉的,或許只有你才能融化這個世界。」王子接著說。
「我從來沒想過要擺脫掉,從夢開始的那一刻,我就註定涉身其中了,尤其花紋虎的離開,讓我更加堅定,這件事我要做到底,哪怕就只是為了花紋虎。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我看著他說。
「無論要怎麼做,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跟你一起。」他滿臉深情。
聽了這樣的話,我的心跳又不爭氣的加快,臉也跟著泛紅,我微微的低下了頭。
他察覺出了我的不好意思,自己也變得尷尬,立刻鬆開我的手,支支吾吾的說:「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他說不出話,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他突然站起來說:「這個地方是我的家,是我成長的地方,我有族人,我有親人,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跟你一起融化這些該死的冰塊的。」
我也站了起來:「那個盒子里是一顆心,威特爺爺說』沒了心,自然冰冷,把心還回去就好了』。」
「原來盒子里是顆心臟啊?」王子驚訝的問。
我點了點頭,我看著他,我將全身上下的勇氣聚集在了一起,斬釘截鐵的說:「我要把心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