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邊緣地帶(下)
「可是,你們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艾雨兒問;
「當刺耳的口哨聲劃過競殺場的人造天空時,人們以為我們已經死了,可事實是,那只是假象,受重傷后,埋在皮膚里的追蹤器會迅速控制身體,並向外界釋放心臟和脈搏停止的假象……只要搶救及時,是可以撿回一條命的……」商陸說;
「可撿回來的命是王室的,他們治好我們的傷口,然後把我們關在狹小的空間,抽我們的血,直到支撐不住!他們說,倖存下來的祭靈戰士大多數都撐不過一年,因為抽血……」
春恕在發抖,她仍然和在競殺場時一樣孱弱。
「所以,像花貝芊和史露西,她們受傷太重,所以……」
「所以,她們的屍體被運到了實驗鎮。」
白尋野也加入了對話,他是元老級人物,自然是有發言權的。
腦海里又出現了史露西被噬蝶啃食得只剩骨架的場景。
「噢!史露西!」我低聲輕嘆;「我不該用殘忍的方式殺死她,如果只是受了重傷,也許她還活著。」
「你不用這樣,誰也不會想到。」隆狼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並未因史露西的死而責怪我;「你間接地救了我們,把我們從那該死的狹小空間里救了出來。」
「是他們救了你們!」我指了指白尋野和丁格斯,「我也是被救者之一,我想,你們已經知道了,因為實驗中心到處都是電視。」
「嗯。」商陸點點頭,「我們知道外面的消息,他們一邊抽我們的血,一邊讓我們看電視,這是不是很諷刺?」
「諷刺?這算不上諷刺!」
白秋余的聲音在我身後不遠處響起,他的聲音既像雲朵一樣輕柔,又像參天大樹一樣有力。「為空空如也的祭靈陵彈奏安魂曲,這算不算諷刺?」
「當然很諷刺!」我轉過身看著他,他也同樣看著我;
「很抱歉,你本該是新娘,卻成了和我們一樣的逃亡者。」他走近我,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我的臉;
我不知該怎樣回答他,他戳中了傷心處。
我向衛廣投去了一個求救的眼神,他很快領會,走過來扶著我的肩膀;
「其實,青明她並不在意,她在乎的只有家人,她很慶幸能與那群魔鬼劃清界限。」
「青明,真的是你做的嗎?」春恕看著我問;
「我做什麼了?」
「你殺了王母?」
真是夠了!
「我倒希望是我殺死了老巫婆!可事實是,我沒有,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看著艾雨兒說。或許,只有我和她知道事情的大概真相。
「你可以把來龍去脈講出來。」丁格斯很是期待;
「你打算為我澄清?」
「要以大局為重,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才是時候?」我問;
「比如讓全國人民知道祭靈戰士的真相!」他回答;
「用什麼方法?」
「直播!」他拍了拍背包;「無人攝像機。」
「你打算把我們的逃亡過程直播出去?你真是瘋了!」衛廣說;「這是祭靈儀式的翻版。」
「你說的對!這是激勵平民的最佳辦法,瞧,當大眾知道戰死的祭靈戰士又活過來後會是何種反應?特別是王室吸食血液這件醜事。」
丁格斯向我們說明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他總是長篇大論,就像演講一樣。
「在公民眼裡,祭靈儀式神聖不可侵犯,王室褻瀆了它、侵犯了它,公民們可不答應。」
「今天聽到太多諷刺的事了!」商陸說;「王室創造了祭靈儀式,可又親手褻瀆了祭靈儀式。」
「對!這就是諷刺,讓所有人知道王室的醜惡嘴臉,以及差勁的公信力。」
這也許就是自由軍的戰術,這是他們的「心理游擊戰」!
「夠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加緊走出實驗鎮的地界!」
白尋野認為戰術問題應該留給自由軍。
實驗鎮邊境一片荒涼,褐色風沙漫天飛舞、枯枝敗葉四處堆積,隨處可見的白色紗布沾染著塵土與污垢,污垢像是血漬和嘔吐物風乾后的狀態,使口中分泌出股股急需棄之的唾液。
實驗雖在地底進行,可化學物質仍然會被土地吸收,使土地寸草不生。
丁格斯私下向我透露,毀掉實驗鎮也是反叛計劃之一,只是還未到時候。反叛計劃里包括炸掉競殺場、碾平粉刑宮以及搗毀實驗中心,最後進攻王宮,活捉王室成員。
我期盼著王室倒台的那一天,可對於泰祈,我卻無能為力,他會被當做王室成員活捉、判刑,甚至被憤怒的平民奪去性命。
「可自己又能如何?能保命已經不錯了。」
在實驗鎮大門外,丁格斯啟動了無人攝像機,這些無人攝像機把我們的一舉一動和實驗鎮的大體樣貌拍攝下來,並直播出去。
「公眾從未見過實驗鎮的真正模樣,我猜,他們一定很好奇。」丁格斯對此饒有興緻,他堅信公眾看到直播後會重新認識王室;「當然,直播的中間,我們可以穿插一些關於王室的醜事,比如……」
「比如,讓他們揭開實驗中心以及祭靈戰士的真正死因。」
白尋野認為應該在第一時間揭露祭靈戰士的真正死因,以及其遺體去向。
「嗯。這是個好計劃。」丁格斯表示贊成;「來吧,讓他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祭靈戰士!」
數只如蜜蜂般大小的無人攝像機在四周飛旋,大家默不作聲,唯有剛勁有力的腳步聲和丁格斯敲擊平板電視的聲音在荒蕪邊境穿梭。一隻無人攝像機飛到了我的面前,丁格斯用淡漠的口吻作著旁白:
「這是衛廣和竹青明,他們是本年度的勝利戰士,他們棄暗投明,加入了正義革命……當然,加入正義革命的不止他們……」
我極力使自己表現出一副無畏的表情,就像在競殺場時一樣,或者,現在正在進行的是另一個「祭靈儀式」,一個真正的祭奠冤魂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