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槍口
我從刷成亮黃色的閣樓里醒來。身下是一張厚實的地毯,地毯旁的壁爐火光耀眼,一旁的襪子和鞋子正冒著熱氣;頭髮仍然有些濕潤,我低頭看了看,發現身體之上是一件黃色的齊地睡袍,而原本被湖水打濕的制服整齊地掛在壁爐邊,我伸手去摸,嗯,制服差不多已干透了。
撲克牌出自雜物鎮,而這件做工精細的睡袍一定出自王室城!
頭有些昏沉,肺部有些不適,我能記起來的只是泰祈拉我出水的場景。他,救了我,就像獵人把落水的野雞救回家,然後再宰了吃一樣。
屋子裡很暖。我強打起精神,從窗戶向外望,卻只看到了陡斜的草坡,以及草坡之上的牛羊。
一名沒有耳朵的侍奴端著茶盤走了進來。
「你醒了!」她說。
我沒有回答她,要知道,在邊緣地帶見到王室城侍奴的幾率並不大,也就是說,這個地方是追兵的營地。
「是你為我換的衣服?」我盯著她瘦削的臉問;
「是!」
她點頭,然後把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放在了地板上。
我沒有再問什麼,她也同樣沒有再說什麼,我們都非常清楚,接下來迎接我的是什麼!
「和我一起被抓來的男人呢?他也被關在這裡?」
我得從她口中打探出白秋余的下落。
「是!」她點頭回答;「就在隔壁房間。」
「他有沒有受傷?」
一想到白秋余被抓走時的畫面我就焦急萬分。
「沒有!」
我鬆了一口氣,繼續問:
「其他人呢?有多少人被抓住了?」
她轉過頭看了看身後,然後小聲回答:
「只有你和他!」
說完,她迅速跑了出去。
關上門的一瞬間,我發現了我的背包。我急忙跑過去取下它,並打開它一一清點,好在,東西一件不少。我打開隱藏的暗層,拿出匕首仔細檢查起來,很幸運,匕首安然無恙!
丁格斯他們已經逃走了!為了大局,他們也許不會再次來搭救我,我能做的只能是自救!這裡不是王室城,守衛自然不多,我可以找機會逃出去,然後去下一個匯合點與團友會合。
「我必須好好計劃一番,我不能被他們帶回王室城!」
我脫掉睡袍,重新換上了制服。
門再次被推開時,夏繆爾噁心的臉從門后閃了出來,就像一道閃電,既會奪人性命,又會令人驚懼!
當侍奴為我送來牛奶時,我就應該猜到,泰祈並不是養尊處優的紈絝子弟,他不需要侍奴的服侍。
我感覺自己全身的毛髮在瞬間立了起來!
「竹青明!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她的聲音很討厭,她的服飾很厚重,就像一個裹滿彩色綢布的小丑一樣。她也只能如此,才能在我面前表現出權勢的一面。
我沒有作聲,把視線移向窗外。此時,窗外下起了細雨,如牛毛般的細雨。
「我真是恨啊!」她狠狠地說,就像一支鑽子,恨不得將我的身體鑽空!
「你恨?你憑什麼恨!」
終於,我回應了她。
她像鷹一樣撲過來,一把抓起我的衣領,她的眼妝太濃,讓我直犯噁心。
「我恨,我恨他不僅沒有處置你,而且還找人照顧你!還給你熱牛奶!」
她一腳踢倒了杯子,乳白色的牛奶淌了滿地。
「處置?你們不是要活捉我嗎?把我帶回王室城,然後再處置我!」
「像你這種狠毒的女人,就應該被割去雙耳,終身為奴!」
她鬆開我的衣領,整理著自己的裙擺。
「狠毒?我哪裡有你狠毒?夏繆爾,別再演戲了,這裡只有我們兩人,你演戲給誰看?」
我一遍又一遍地諷刺著,眼下,唯有諷刺,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竹青明,成王敗寇,你輸了,就應該接受所有凌辱!」她就像一隻禿鷲,一隻高挑的醜陋禿鷲;「你落到了我的手裡,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我沒有再理會她,任由她用惡毒的語言咒罵於我也絕不還口。
泰祈走了進來,他的右手扶著腰間的配槍。
「你罵夠沒有?」
夏繆爾驚慌失措,忙裝出一副柔弱模樣。
「是她出言不遜,她咒罵王母,我氣急了才罵了她幾句!」
「她不值得你大動肝火,你出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泰祈面無表情地命令夏繆爾,可夏繆爾無動於衷。
泰祈沒有理會她,他走到我身邊,從褲兜掏出一張畫,他把畫打開,平放在地板上。
「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的聲音很冷,很陌生。
這是白秋余偷偷為我畫的畫像,蔚藍的天空,藍色的海水,我坐在海浪中間笑著……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白秋余是從何時開始關注我的。
「我不知道!」
我同樣以冰冷的聲音回應他。
「瞧,你個頭不高,長相也不是一等一的好……」
他的話使我很生氣。
「你說這些沒用!」
「我很後悔救了你,當初,就該把你送到警務院!」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這會使我崩潰。
「把我送去警務院挨板子?可我還是活得好好的。」我略帶挑釁地說。
話剛一出口,他就像瘋了一樣掏出手槍,並用它指著我!那黑洞洞的槍口使我不寒而慄。
「信不信我一槍打死你!」
我抬起頭,這才看清楚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殺了她,快!」
夏繆爾在一旁像狗一樣大叫;
「她殺死了王母!她是反叛軍,就算把她押回王室城又能怎樣?泰祈,殺了她!」
夏繆爾一遍遍的對泰祈大叫。突然,泰祈把槍指向了夏繆爾;
「你閉嘴!」
泰祈大吼,夏繆爾被嚇得面無血色。緊接著,他再次把槍口對準了我。
「歷史會銘記為革命犧牲的人們!」我像瘋了一樣重複著這句話。
「他愛你?」他的手在微微發抖;「你愛他嗎?他畫了許多畫像,你們在一起?」
「現在沒有,可我不敢保證將來不會!」
也許是我的話惹惱了他,他咬牙切齒,一聲槍響,我斜後方的畫瓶碎了滿地。
我被嚇得不輕,槍聲使雙耳嗡嗡作響。
「留你一條命,因為你必須被審判!」
他氣沖沖走了出去,在門縫間,我看到了洛桑的臉。
「好好看住她,別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