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一定要好好活著
侍者立在通往亭子的路口,居安站在侍者旁邊望著蔚藍的天空發獃。
瀑布的水傾瀉而下,嘩啦嘩啦砸在水池中,不遠處的閑談聲完全被瀑布水聲隔絕。
羅浩案子的涉事之人非常多,傅靳廷真想一個也不放過地連根拔起,相當於就是要把政界重新洗牌。
傅靳廷閑靜地把玩著滿局遞過來的茶杯,冷峻的臉和悠閑的場景十分違和,等到滿局已經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朝著他看過去的時候,他才淡漠地開口說道:「這種事還是得您說了算。」
「我不喜歡主動打破平衡。」滿局重新拾起棋子,專註地往棋盤上的棋局放置棋子。
傅靳廷的視線落到他面前的棋盤上,黑子已經被完全地困住,想要翻身,除非執白子那方是個傻子。
滿局手中正拿著的是黑子,手指放在空中,一直舉棋不定。
傅靳廷隨手從盒子里拿了一顆白子往棋盤上一放,於是黑子落得滿盤皆輸。
滿局抬眸朝他看了過去,傅靳廷已經是起身朝著亭子下方走去了,隨意地落下一句話,「等對方主動,你已經沒機會了。」
居安見傅爺走了過來,於是立即迎了過去,「傅爺,你們這麼快就聊完了嗎?」
「只有你是話癆。」傅靳廷淡漠地掃了他一眼,邁著修長的腿頭也不回地走了。
滿局還坐在亭子里,冥思苦想地望著石桌上的殘局,似乎還想要找到可以突圍的方法。
傍晚,孟寧坐在醫院門口的長椅上,身前是川流不息的車流和五彩繽紛的城市燈光,她在這繁華的場景中,顯得分外的凄涼。
有個穿著工裝服的老大爺落座在了孟寧的身邊,和她隔了一個人的距離。
「你為什麼不回家?」
孟寧怔了怔,遲疑地朝著身邊的老人看了過去,「您在和我說話嗎?」
老大爺慈祥地點了點頭,他長著一頭銀白的頭髮,應該有七八十的樣子了,說話帶著一股地方口音,應該不是雲城這邊的人。
孟寧輕扯著嘴角乖巧地笑了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了。」
老大爺緩緩地說道:「我沒有家了。」
他的眼神透露著濃重的悲痛之色,彷彿讓周圍的一切都灰暗了起來。
孟寧將嘴角的弧度攆平,心口有些壓抑。
老大爺望向了前面的車流,臉上的皺紋隨著悲傷的表情也好像不開心地耷拉著,他說道:「剛才我送走了我唯一的孫子,他胃癌過世了,今年剛滿十八歲。」
孟寧抿緊了唇,心裡嘆了一口氣。
大爺繼續說道:「十年前,他們一家人去徽州旅遊,途中出了嚴重的車禍,最後只活下了一個孩子,交到了我的手上。開始我並不想養這個孩子,但是我是孩子唯一的親人,所以我就接受了他,他很懂事也很聽話,本來一切都很好。當我知道他得了病,就讓我想到了當年我兒子他們出車禍的事情,那麼突然就奪走了他們的性命,真的讓人很難接受。」
他說得很平淡,就像是在講一個故事,但是孟寧感受到了這裡面的壓抑和痛苦。
老大爺抹了一把臉,然後起身對孟寧慈祥地說道:「一定要好好開車,也要好好吃飯,要照顧好自己。」
孟寧眼眶突然就開始發酸,她點了點頭,真誠地說道:「謝謝,我記住了。」
老大爺這才又漸漸地遠去,或許他應該很久都不會再回來這裡了。
孟寧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目光繼續怔怔地望著前方。
良久之後,她才起身,轉身又往那通亮的醫院大廳走去。
就是因為世上有太多得病之人,有太多不完美的結局,她才要更加地珍惜自己的醫術,讓它拯救儘可能多的家庭。
第二天晚上,醫院門口。
傅靳廷主動過來找的孟寧,他還是那一身古板的黑色西裝,立在黑色的勞斯萊斯車旁,勞斯萊斯停在門口的大樹下,大樹的陰影遮住了他們的身影。
孟寧脫了身上的白大褂放在手彎里,小步跑了過去。
「結果怎麼樣?」她焦急地詢問道,問的是關於孟陽的事情,這也是她最迫切想要知道的東西。
傅靳廷神色有些沉重,伸手落到孟寧的頭上,語氣沉沉地說道:「目前沒辦法直接將你弟弟放出來,但是可以推遲二審時間,只要最後的判決結果不下來,他就有的救。」
「你不是說找證據嗎?難道找不到真實的證據嗎?」孟寧認真地問道,眼神顯得有些急切和焦慮,連身子都不由得往他身前湊了湊。
傅靳廷將她擁進懷裡,下巴頂著她的腦袋,輕聲說道:「這件事不簡單了,但我會儘力地挽救孟陽,相信我。」
孟寧眼眶發熱,眼淚溢了出來,悶聲說道:「為什麼不能直接把蘇子衿告了?或者使用強硬手段逼迫羅浩認罪也行,這是他乾的,他憑什麼要讓別人來替他頂罪?」
傅靳廷大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她顫抖的身子。
「凡事都是要拿得出證據來的,光說說沒有辦法。」傅靳廷低聲說道,氣息甚是深沉。
孟寧頓了頓,隨即又急切地問道:「那我們也可以偽造證據啊,為什麼他們可以偽造,我們不可以?」
傅靳廷垂眸認真地和孟寧對視著,一字一頓地說道:「證據是你弟弟親自去做的,不是別人想要害他,是他自己在往火坑裡跳,他把自己的退路斷得乾乾淨淨,想要幫他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周圍車來車往,活力四射,而孟寧卻覺得自己的生命力在緩緩地退去。
孟陽這樣的做法和她當初又有什麼差別?
可她當初是被逼著那樣做的,那麼孟陽呢?誰逼了他?
傅靳廷搖了搖孟寧的身子,喊著她的名字。
孟寧緩緩地回過神來,伸手遲疑地摁在心口上,嗓音沙啞地說道:「我那麼重視他的生命,可他卻是如此的糟蹋自己,讓我覺得我的付出一文不值。」
當然,更多的是一種不被在乎的痛苦。
傅靳廷心疼地抱著她,伸手拍著她的後背,溫聲安撫道:「你已經盡到了自己的義務,接下來的生命讓他自己抉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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