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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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張華軒的這種自信的措詞丁寶楨雖覺對清帝不大客氣,這不是一個新朝之主應有的態度,回想明朝朱洪武對遠竄大漠的遠帝那麼客氣,而清朝提起崇禎帝時也總是依照李自成的說法,總說是君非甚暗,而是大臣誤國。

現在張華軒的這種說法做法,怕是那些原清朝的重臣大官絕不能心服,一語片言傳了出去,將來總是麻煩。他有心要勸上幾句,不過張華軒卻是沒有心思理會他了,其時離天亮后英軍炮擊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他神情凝重,向著丁寶楨道:「海州鎮和那一營淮軍炮營已經與英軍前鋒交戰了。」

他雖然很少親自提兵上陣,不過這幾年來哪一天不是在兵馬恍惚中渡過?敵人的行軍速度做戰方法無不瞭然於胸,而淮軍的布置也是他一手規劃,這一仗倒也不必人在旁邊,自然心中清楚的很,無需多說。

這一次的戰法,算是當時常用的,特別是捻子形成戰力后的成熟打法。先以老弱示敵以弱,等官兵深入后,以精騎抄其後,后隊清軍一般以輜重為主,一打就亂,然後捻子騎兵抄掠而上,清兵就非敗不可。這種打法原本也沒有什麼出奇,不過只要騎兵多就能施行,不過就是在當時十幾二十年內,二十萬捻子憑著這招呼嘯幾省,殺僧王,使曾國藩束手無策,最終處處設堵,總是依新興李鴻章之洋槍營精兵死戰,這才把捻子壓了下去。

戰術只要合用,自然為時人所知,現在捻子在河南與清軍打過不少次仗,都是有用的這辦法,放眼天下,用來實際戰例教給淮軍中軍鎮這一隊唯一的主力騎兵的戰術戰例自然就是選用這種戰法,長期操練下來。極為嫻熟。

戰法精要,無非就是誘敵輕入,使敵輕敵冒進,海州鎮與一營淮軍要是死頂也能與英軍打個旗鼓相當,不過這就是打硬仗,並不值得。最好就是海州鎮邊打邊退。使英軍隊列散亂,又有輕敵之心,而騎兵依靠地形掩護自己,選取適當時機,兜尾而上。兩軍合股夾擊,必能使英軍慘敗。

一切布置停當,自然就是只專等消息便是,所以張華軒話風一轉,又笑道:「比不得謝安,不過還是要下棋,等消息吧,不然,枯坐無聊。」

這種風度自然為人所敬佩,將來留傳於世也是一段佳話。丁寶楨當然沒有什麼可說的。一笑而坐,答應道:「大帥有命,自然要奉陪到底。」

淮軍大帥與軍令部長都是這麼洒脫,周攀龍於是也照樣料理政務,繼續安撫海州商民百姓,這一仗打起來,對地面上有驚動是必然的事。交戰地點自然也會有相當大的損失,雖然預計伏擊大戰的地方三面都是雲台山,淮軍精騎也藏在山裡。而四周原本地百姓早就勸喻離開,損失並不會大,不過無論如何,要籌措一個善後的章程,安撫人心,修葺毀壞的道路房屋,撫恤戰死士兵和被誤傷的平民,然後收拾人心安撫來往客商,要儘早使海州從這一次戰事的創傷和影響中恢復過來。

只是有兩件事頗有些頭疼。第一件。是大帥執意教他準備俘虜營房安置的事,雖然看押俘虜已經確定下來是海州鎮地差使,底下就會撥銀撥糧給海州鎮,以備使用,不過到底要預先籌劃。第二件,海州戰後可能會成為英軍下一次攻擊目標,海州鎮非加強不可。已經內定把這一團精銳的淮軍炮營併入鎮守。同時再設一團炮兵,兩團步兵。這樣屈指一算,海州鎮的駐兵要超過一萬人,這對海州當然是好事,淮軍之富待遇之好天下盡知,駐軍多了,以淮軍軍紀之好,對地方上也不會有滋擾的事情發生,而淮軍購買力很強,對地方上反有好處,自然妙不可言。

不過在這之前,要劃地和籌備人力準備俘虜住處,安排糧食補給,同時還要頭疼這些英俘的安全大事,戰傷總有死有傷,死了埋了便罷,總之讓人知道葬處就好,活著地一樣不能怠慢,總得好生醫治使其康復為要。俘虜兵一事,原本並不必早早放在心上,倒是大帥格外有信心,道是英夷雖然強悍,不過必敗之局也不會殊死抵抗到底,將會有不少俘虜,不能草率從事,所以也就只能當一樁要差來辦。

第二件,當然就是衣服大事。其實張華軒看重服飾,原本過的官員士紳們也很贊同。這幾百年來,華夏衣裳服飾早換過兩三次了。頭一回,是蒙古滅了南宋,漢人南人地位低等,百年之下,雖蒙古人並不強迫,甚至禁止,不過漢人官員百姓有不少還是取了蒙古名字,換了蒙古人吃飯做事規矩,連髮型衣服,也是一併換了一回。等朱洪武趕走了韃子,大明開始重新復漢官威儀,勒令改正,於是海內衣裳算是換了一回。及至明亡,清朝再又強令改髮型,換衣服,衣裳頭髮看似小事,其實關係到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就這一點小事,不知道有多少血淚故事。

現在既然漢人又要復新得天下,趕走竊取神器的建州韃子,那麼重新如明太祖故事,復漢官威儀,這一層說法絕無問題,自然是欣然之至。所以遲疑,只是銀錢不湊手罷了。說起來淮安與海州都成了極富之地,不過收入多半是興軍用了,地方上也是以海州建設才剛剛有了起色,這也是通商港口城市,不得不然。現在大帥有興頭拿錢出來先從龍興舊地開始恢復衣裳服飾,這當然是莫大的好事。

幾位主官都這般,於是海州各部官員從州治到地方,很多官員便決定照常視事,不把近在眼前的戰事當成威脅,很多縣官屬僚直接便來辭行,張華軒忙著下棋,溫言撫慰,總教各人覺得有了大面子,然後一個個歡喜辭去。

翁同和昨天得了交待,早晨過來就辭行離去,暫且交卸了東海縣的差使,另外派人署理,他本人則到徐州,先見張五常,然後換裝易服,準備行李證件等物,預備在淮軍北伐主力戰勝之先,就潛入京師之內,暗中活動。

於是就在這海州的州衙之內,張華軒安坐圍棋,近如海州對英國的戰事何等重要,談笑風聲一般並不在意,而遠在北京的文事大局,也自有料理。海州淮安各地易服恩賞,各地內鎮規劃,幾天之間,處置了憑多大事,自己卻渾不在意,只若無事人一般。

便是丁寶楨跟他日久,而今日得見張華軒處斷事情之果斷,謀划之深遠,卻也是萬般佩服,自己覺得萬萬不成,拍馬難及。

畢竟當時官員做事,憑你多大本事沒有幕府是絕然不成的,幕府不僅有贊襄提供意見地功效,還有專門的文案,負責寫公文,私信,奏摺,這是一塊。然後有專責懂軍務的,管糧台的,辦家務私事的,籌劃大局了解時事洋務的,總之林林總總,非得專門人才不可。湘軍之盛,就是幕府之盛,當時湖南人才,幾乎全在曾國藩的幕府,就是明證。

不過張華軒自己一人就處斷多少事情,而且揮灑自如,軍務政務甚至諜報細作,無不懂行,並不是隔靴搔癢胡亂指揮,就這一點,普通人一生也是難及了。

他懷著這樣佩服的心思,一面繼續落子下棋,一面笑道:「大帥,你看多久就有捷報?」

張華軒無所謂道:「總歸在傍晚之前就有消息來,這幾年來哪天不見人說公事,哪天不是忙的人要死要活,今天總算能在此地偷懶,偏偷懶完了,最後還落個親征破敵地名頭。當年南京條約一簽,海內沮喪,都道是華夏五千年來之恥,而今兒算是在我手裡小小扳回來些,心情愉快,就更加要好好歇一下了。」

這對他來說,算是難得的心裡話,人越位高權重,遇著人總不能說出心裡所思所想,一則是防備,二則也是地位懸殊,不便說出,今日丁寶楨也算舊友,地位相差不遠,而心情愉悅,無非也就是抗禦外侮。

對於戰事是否成功,他沒有一點兒懷疑。

事情也果真如張華軒所料那般。晌午時,報奏前方戰事的淮軍傳令川流不息趕來。先是報英軍在港口登陸,十四艘小艇一次運送數百人,三次全部上岸,留守炮台要塞偵察的淮軍斥候看的清楚,早就先稟報了左寶貴與楊英明等人。

幾個淮軍大將算是屍山血海里廝殺出來的,便是苗以德現在是內衛首領不再領兵野戰,當年也曾是淮軍管帶,征戰數場,也曾臨敵前線,所以經驗都是十足。

英軍攻克要塞后開始整隊,偵察,然後運送輜重,兩個皇家炮兵連四百多人三百多匹戰馬幾十六門炮,運了小半天,這才全部上岸。英軍登岸之時,艦炮開始延伸射擊,打的連島山脈之後,亂石崩雲煙塵漫天,等確定在要塞四周沒有埋伏后,英軍陸軍開始在嚮導的指引下,向著海州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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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華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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