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先打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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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李鴻章把自己狂喜的心緒一收,又看著兩個目瞪口呆的總鎮說道:「這是大帥天恩,我自然要竭力報效的。不過,大帥第二層的意思,卻與適才兩位總鎮猜測的一樣,總而言之,大帥對我們皖系將領,確實有不滿。」

這一番正顏厲色的做作,又把兩個武夫嚇的不輕。

吳長慶不解道:「如果大帥不滿,怎麼給了少荃這麼大的職任?」

淮軍上下,新名詞新說法層出不窮,擔任新職自然是高升,換了大清,李鴻章都可以換了公座,讓眼前這些將領們一個個進來叩頭賀喜了。

這一層此時自然不消說得,李鴻章用簡直是藐視的眼神看一眼吳長慶,用著斬釘截鐵的語氣道:「這自然是大帥的高恩厚德!」

「這我卻不明白了,要請少荃多開釋。」

不僅吳長慶不明白,周盛波也並不明白。可憐他們都是普通人家,吳長慶的父親勉強還做過教諭,而周家,卻是徹底的貧門小戶。這樣的人家出身,再加上這些年向來是在軍中效力,論起心眼,怎麼能和李鴻章這樣的出身與資歷相比。

倒不是說他們愚蠢,如果說起軍務做戰的事來,十個李鴻章怕也不如眼前這兩人,只是術業專精不同,白白被李鴻章哄了兩個冤大頭。

卻聽李鴻章又正色道:「兩位想,我與大帥有什麼關係干連?在舒城兵變之前,我連大帥的面也不曾見過。也不曾通過信,當時都是大清的臣子,我也只是仰慕罷了。舒城過後。也只是部屬,更談不上交情了。我一不是淮安山陽人,二不是張家族人故舊,今日一紙信來,就委了兄弟內閣副大臣,這是為什麼?」

李鴻章簡直是痛心疾首了:「這還是咱們太不成事,大帥恨之心切,卻不能不格外保全地意思!你們想。如果是對我們嚴加斥責,差使自然還要去辦,不過心情自然就大大不同?除了咱們幾個之外。便是皖人同僚也是大大的沒面子。兩位想,咱們皖人不比淮安山陽,不過大帥也是信之不疑。河南的戰事打地不順,大帥先是撤了前任總鎮。然後雙加派一鎮,總指望能把河南的事迅速做成定局,這樣兩鎮之力從河南再向北向西,配合北伐的幾個鎮把整個北方囊括手中,這是一筆大買賣,做的也是軍國民生的大主張,咱們幾個只顧著皖人之中的一點鄉黨情誼,卻不把在大帥的憂切心思放在眼裡。這樣做。委實是太過不該,太過不該啊!」

這一番話。自然是說的透徹之極。其實若是李鴻章早些如此來說,怕是吳長慶與周盛波早就想地明白了。旁人有的地位不足,有的不被信任,也非得李鴻章這樣地身份地位來說這一番話,不但能使這兩人明白,也絕不至於招致到反感。

他一說完,吳周兩也是想的明白了。確實也如李鴻章所說,他一不是淮安故舊,二不是大帥的私交好友,現下一個大桃子就這樣被他撿拾起來,也確實是張華軒刻意給皖系一個交待,如果再不爭氣,怕就只能等來嚴譴了。

兩人這會子都有點痛悔神情,俱是搖頭嘆道:「大帥太過開恩厚愛,不肯嚴辭訓斥,我等當真是愧疚。」

也確實是如此,這兩個總鎮不能痛下決心,總歸也是指望張華軒來嚴詞斥責一番,這樣,就能把責任推到上邊,對底下地人也好交待。結果今天張華軒這麼一番舉措,卻是教皖人心服心折,只覺自己的心思實在是不大對頭。

不過對李鴻章這般地幸運,卻也有些嫉妒。現下不說別的,李鴻章的地位已經與丁寶楨這個大軍頭相同,算來算去,自己也矮了此人半頭,不論如何,心裡總歸有點異樣。

李鴻章是何等人,哪裡看不出來眼前這兩個人的心理變化?當下不需多想,便有下文。

果然又聽李鴻章慷慨激昂道:「大帥給了咱們這個臉面,鴻章真是愧死了…這便要請回信請辭,請大帥收回成命。這新職鴻章是當不起的,只願跟著兩位總鎮一起,敉平捻子,然後北上建功立業,再能打回淮南,一統兩江,到時候就可以向大帥再次請辭,回鄉賦閑,享新朝沐化恩德,如此終老一生,也是美事。」

吳長慶與周盛波對視一眼,他們對李鴻章也極是了解,對方是熱衷功名的人物,哪裡甘願在家做個老百姓!不過這些也不消說得,兩人今天對李鴻章這一番解釋也算是承情,本來,公文上說的只是公文的意思,如果兩人差使辦地不好,那自然就公事公辦,沒有什麼好說地。第六鎮原本的總鎮還是山陽縣人,和張家也沾親帶故,一句話地事情就抹掉了,現在全鎮上下誰還記得此人?怕是回到山陽之後,也是灰溜溜沒臉見人。兩人都是一時豪傑,哪願落此下場!

於是一起拱手,齊道:「少荃這話不必再說,總之承情就是。至於下一步怎麼打,還請少荃參謀一下。」

李鴻章知道這也是免不了是他的參謀,於是肅容想了一回,然後答道:「捻子說是近小二十萬,其實能打的兵馬不超過三萬人,這一部大半是騎兵,是捻子在皖北的殘餘,還有在河南、山東兩地打官兵撿的便宜,都是北馬,還有少數洋槍,算是精銳。別的都是步卒,老弱都有,不成模樣,用的不外乎是大刀長矛之類,有些勇悍之氣,咱們皖北人嘛,性子蠻。」

這話說的吳長慶與周盛波都是哈哈大笑,李鴻章自己卻是不笑,擺著手道:「不談這些,我看,咱們照顧鄉黨情誼,而且捻子也確乎有點想降的打算。不過,總歸要打一場來看,這樣,捻子們服了,咱們對上頭也好交待。兩位想,一個月總得六七十萬的費用,大帥切責,總兵勤部那邊,也嘖有煩言。淮軍各部都是勤勞王事,咱們在這裡儘管耽誤,不要說大帥,就是淮軍同仁,也瞧咱們皖人不起。」

這話也是說到了點子上。周盛波原本就是淮軍老人,吳長慶身家性命也在淮軍之中,如果不是兩人麾下軍官中眾多皖人,怕是早就把捻子殺個血流成河了。

於是攘臂道:「自然要打,這一番卻不必客氣,這些捻子原就是亂民,咱們顧念鄉黨情誼,他們又有要降的跡象,這才隱忍,這一下,卻是拖不得了。」

李鴻章現在已經有了點內閣副大臣的模樣,聽著這兩個總鎮嚷嚷,他卻咪縫著眼,不焦不燥:「不然,咱們當然要打。不過也不必當真狠打。倒不是顧什麼鄉黨情誼,委實是這一開打,不是一時半會的功夫就能了局的。」

他低一下聲,向著兩個總鎮道:「純軍事來說,兩位自然清楚。捻子多馬,而且慣於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只要逮不到捻首,就算殺上十幾萬人,將來也是禍患麻煩。最為可忌的,就是現在皖北空虛。淮軍調走不少,內鎮新立,而且幾乎沒有騎兵。如果捻首把心一橫,把皖北攪上一攪,未免壞事。」

這種顧忌當然是老成謀國之言,非常有理。

其實張華軒對皖系將領的顧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想到的捻子很難一下子剿清,他也不會容忍至今,早就下令痛剿,而前方將領,無論如何也不敢違抗他的軍令。不然,不論是什麼身份,軍法部的人隨時能把將領逮捕送回淮安軍法處置。

他留下空間,也就是指望捻子的事能和平解決,現在既然不能和平解決,不過也並不希望大殺特殺,免得與捻子結下死仇,當初淮軍在皖北剿捻子算是各為其主,而且當時殺伐不凶,所以雖然有仇,也並不深重。如果現在幾萬淮軍大打出手,那死傷可就重了,而捻子首領一旦逃出去幾個,這樂子也不謂不小。最少要多花費幾年功夫,才能徹底平定。

這自然是新朝殺風景的事,下頭的人自然也要領悟到這一點,把這個差使辦的漂亮穩妥才是。

李鴻章既然明白這個計較,自然也就非得好好籌劃一番不可。於是低頭思索,半響過後,又道:「依我看,先狠打一下。不過主力不要用咱們兩鎮的人,避免火候不足,又或太過之患。」

吳長慶自然明白,點頭道:「不錯。全部壓上,如果不狠打,捻子那邊自然不怕。如果狠打,打的太重,捻子又與咱們結下深仇,不肯降了。」

周盛波一陣光火,扯開自己領口的軍風紀,怒道:「那怎麼處?當真是急燥死人,打些許捻子,比打清兵奪江山還費事!」

他一介武夫當然不懂,捻子的事其實當真麻煩。清廷剿滅太平軍后,東南平定,而捻子又鬧騰了十年,連曾國藩也在這件事上折了面子,僧王更死在捻子手裡,這般大事,豈能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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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華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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