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歸途(2)
第一百六十九章
妖精沒有在布萊卡這裡呆很久,因為它很快就發現這個孩子的確是沒什麼作用。他的記憶是混亂的,甚至就連自己能夠辨別真偽的能力都成了兒戲——這傢伙甚至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某些事情如此虛假,也就無所謂謊言。
現在對誰都沒大用的布萊卡,也自然也沒人會太在意他的去向。這傢伙在窗戶邊坐了許久,想知道自己接下來能做什麼。
接下來來找自己的是諾亞,這傢伙自然也在這裡。他進來的時候就看著布萊卡看著窗戶外邊出神,許久沒有說話。
「我從妖精那裡得知了我現在和欣都因為是血族的緣故無法離開黑森林——也得知了你曾經和妖精有過約定,於是我們得到了這東西。」諾亞從口袋裡取出來一個奇怪的白色鑰匙:「攜帶這東西能允許黑森林的造物離開黑森林,簡而言之,我現在欠你兩把這樣的寶物。我想知道你想要什麼樣的補償。」
布萊卡愣了愣,看著諾亞的樣子猶豫了一會。
「你是不是很討厭欠別人東西?」布萊卡輕聲說:「這事不該一開始就說吧?」
「我對別人的說教和指引都必須建立在我不欠對方的前提下。」諾亞說:「能先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嗎?至少讓我為你做些什麼。」
「我想要離開黑森林......但是我對黑森林外面一無所知。」布萊卡也沒有多說客氣話,而是輕聲說道:「至少告訴我如何在人群當中存在下去,我不識字,也不知道人類之間的所謂常識。更不會做生意什麼的。」
「就這樣嗎?」諾亞重複一遍想要確認。
「什麼叫就......之前你還救了我的命。」布萊卡撓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大概就這樣就好了。」
「離開黑森林的話,等我們補充好補給就離開。其次,離開黑森林之後不介意的話你可以來我這居住——我除了有自己的領地以外,在幾個大城市裡也有自己的部分產業。你可以挑選其中一個城市我所擁有的一整套產業和業務,全流程我都能找到合適的代理人,你只需要好好的住著就能拿錢。」諾亞這樣說:「同時我個人在幾個國家裡關係網還算合適,你可以挑選學校。我能為你找到好的老師,專業的人遠比我更能讓你學識淵博。」
布萊卡愣了愣,他真沒想這麼多,只是隨口說的東西在諾亞的翻譯下忽然就變成了如此的補償。
「不不不,你完全沒必要。」布萊卡猶豫的說道:「我也完全不記得約定的事情。」
「這很必要,請務必接受。」諾亞嘆了口氣,然後說:「不然我真不知道應該如何補償,我大概能夠理解這東西的價值——或者說我並非黑森林的造物,根本打一開始就不可能清楚的認識到它如此的寶貴。」
布萊卡撓了撓臉,對這傢伙說的事情恨不感興趣。
「不過你很有錢,我給的東西反而顯得如此蒼白。」諾亞說:「回去之後你可以取出莉莉絲許給你的兩億金幣,那是極其恐怖的財富——我買領地的時候總共才用了一千萬多一點,之後置辦才零零碎碎的上了億。」
「我對這些沒有概念。」
「在沒有特殊情況的基礎下,你不可能會缺錢。」諾亞看著布萊卡說:「我雖然不知道你來黑森林的時候是如何,不過現在的你即將回去,你的口袋滿滿當當。」
「是嗎。」布萊卡這樣說著,猶豫的看著窗戶外面。
莫名其妙的,他感覺不到一點點的開心。
自己得到了別人追求一輩子的東西,他有點希望自己稍微的能夠世俗,表現的更開心的一點。
「我還需要兩天時間,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立刻啟程。」諾亞說:「從這裡到黑森林外面,如果有代步工具我們能減少大概一半的時間。不然的話基本就只能依靠我步行——我可以不眠不休,但是無奈我凡體行動不便。」
「我在什麼地方都好。」布萊卡猶豫了一會,然後說道:「凡呢?」
「不知道,我沒有找到它。霧蛇造成混亂后我就再也沒見過那傢伙,或許死了。但是我沒找到屍體——我希望它還活著,只是希望。」諾亞說:「我有很認真的搜索了廢墟,但是沒有找到它,也沒有找到白靈。後來我聽妖精說是被霧蛇帶走了,被帶去見重新復活的白狼,我不知道真偽,但是妖精有如此說過。」
「是嗎。」布萊卡欲言又止,然後慢慢的安靜下來。
「抱歉。」諾亞忽然說。
「我又為何能讓你道歉?」
「從你的表情來看,我知道你有遺憾——但是我們必須得離開黑森林了,現在我們太過出眾。來黑森林的人都該像老鼠一樣鬼鬼祟祟,太過惹眼的老鼠都會死。」諾亞說:「不過如果你非要留在黑森林,作為赦免之匙的補償,我會跟著,但是在那之前我會先把欣送走。那孩子已經沒法在黑森林當中繼續待下去了。」
「別誤會,我並不想留在這裡。」布萊卡輕聲說:「白靈她應該會過的挺好吧?」
「如果白狼真的和霧蛇說的那般復活,那麼她一定會過的很好。就像是你所見的精靈一樣,守護神在的眷族永遠都是為所欲為的。」
「比我帶她出去還要好嗎?」
「我不知道,我相信你帶她出去她會得到凡人該有的一切。可是在這裡她會時刻有神明與之隨行,但是你帶不走她,那是眷族,除非你有帶她離開的方法,不然的話黑森林永遠都不會放她離開。」諾亞說道這裡,然後說道:「需要我做什麼?」
「讓我獨自安靜一會。」布萊卡說:「我需要點時間來整理一下我所知道的事情。」
於是諾亞離開,房間當中只剩下自己獨自一人。
布萊卡看著手上的傷,猶豫了許久后,然後又用匕首試著在身上開了口子。
如果但凡有一點白狼的血肉,這種傷極其輕易的就會癒合。那是過分的祝福,失去之後才意識到那是多強大的能力。
血順著手臂緩緩流下,這次布萊卡沒有擦,只是默默的看著自己的傷口,感受著難耐的疼痛還有因為失去的感知能力而頭暈腦脹。
他原本能聽到外面任何一隻鳥兒的起落,原本能看見天邊的荒野小如黑點的禿鷲。足以扛起來成年大樹和數十噸岩石的力量,又或者是只是呼吸就能判斷幾乎周圍環境情報的嗅覺。
失去了白狼的饋贈他不過就是個人而已,不廢物,不卓越。沒有出眾的本領,也沒有被人嚼舌根的壞心眼。
白靈離開的方法?
他是知道的。
別的都忘了的情況下,唯獨這一點他記得清楚——當白靈身體中的白狼血肉全部被剝奪的時候,她就不再會受到黑森林的牽制。
這就幾乎等於要求天使親自摘下自己全部的羽毛,然後背棄造物主和神明的祝福隕落自凡間。
會希望她這樣做的人到底有多自私和貪婪?
布萊卡忽然愣住了,他看著自己之前的用刀劃出來的口子,在自己無端的存有不該有的希望時,自己的傷勢完全的恢復了。
那東西還在,布萊卡這樣想著,慢慢的握住了拳頭。
他隱約的記得那位惡魔說過,它的力量來自於貪婪。對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該有的渴求而得來的異能,他貪圖了顯然不該屬於他的東西,於是某種奇異的力量修復了他的傷口。
布萊卡忽然意識到自己到了站隊分界點上,此刻他有三個選擇——自認平凡回到人類那邊享受幸運帶來的安寧,犧牲自己去徹底的封印惡魔,又或者是復活惡魔,他能以此會要挾得到那力量的援助,去掠奪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布萊卡感覺自己坐不下去了,他離開了房門蹲在水邊用冰涼的湖水洗了把臉。他看著水裡倒影的臉,看起來真是讓人生氣的臉,他是真的討厭自己。
......
水滴滴答答的從牆上滲出來,這裡不是個好地方。是監獄,還是處於地下的監獄。建設的並不好,於是還在滴水。
穿著白色袍子的神官走在狹長的走廊當中,這是特別的待遇。作為監獄當中最令人和噁心和反胃的水牢,關押的必然是窮凶極惡之徒。
其實神官有點不解為什麼要讓自己給這種虐殺都不可惜的傢伙做禱告,能走到被關進這裡面的東西哪有一個會悔改?她有點受夠了被這些傢伙嘲諷的感覺,這些上了路都不後悔的狂徒,即便是自己禱告了也必然會在地獄里受罰。
隨行的騎士警惕的看著周圍,為了在這裡活動方便他沒穿太多的護甲,就連武器都選擇了能在這裡揮動的短劍。它是來保護這位神官的安全,在刑前發狂的傢伙不在少數,他得用最果斷的方式來制服犯人——如果等到神官動手,那他就等著被炒吧。
生鏽的鐵門拉開,面前忽然就開拓起來。那是狹長的石道,還有圓形的水池。被用鏈鎖固定在其中的浮舟上,男人的全身都被鏈鎖束縛,他完全無法動彈分好。
「你好,華爾德。我是來給你做刑前禱告的神官。」這位神官沒打算做自我介紹,也沒啥必要。畢竟她的名字還是挺重要的情報,要是因此被盯上了就太難受了。
「您好。」
神官愣了愣,她沒想到這傢伙會帶著敬語回應,她看著這個憔悴的男人臉,原本的眼罩已經被取下。睜開的雙眼是灰色的,血紅的血絲看著讓人感覺噁心。
「我想不到你是有禮貌的傢伙。」神官多看了看筆記本,看著他:「你家境不錯,從黑森林回來之後你賺了很多錢。你有錢,有人脈。殺人對你來說什麼都沒用不是嗎?你甚至沒有對有錢人動手,殺得都是些可憐人。我能好奇一下原因嗎?」
「我沒法給合適的解釋,錯都在我......讓我解脫吧。」他說到這裡,然後看著跟在後面的騎士。華爾德忽然笑了,笑的喪心病狂。
神官皺了皺眉頭,這傢伙說的事情毫無邏輯。她沉默了許久,看著窗外再降的大雪。
這位叫做華爾德的傢伙已經離開了黑森林六年,被勇者胡德救出來之後,在安分了五年後忽然像是瘋子一樣濫殺無辜。完全不隱瞞自己的行蹤,就像是有惡鬼附身在他的身上。
一年的時間裡他一共殺了八十七人,完全沒有邏輯順序......或者是沒有邏輯的殺人順序就是它的殺人邏輯。而他並非是被人抓捕,而是在一年之後出現在了教堂門口。在一起來禱告的人群中,當中所有人的面當場扭斷了兩位老人的腦袋。
他在水牢里一共呆了七天,也沒必要待久。這種東西不趕緊處刑留著當反面教材嗎?
神官只是好奇為什麼這傢伙會變成這樣,因為除了他以外,被關押在這個水牢的所有人都是幾乎雷同的經歷。從黑森林當中離開之後,先是安分了幾年,可是還沒等到自己撈來的錢財用掉一小部分,忽然就變成了極犯。
「你夢到了什麼?長滿眼睛的狼?覆蓋大地的黑翼?還是說永遠走不出去的夢境?」神官輕聲說:「告訴我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當你閉上眼睛的時候,你都看到了什麼東西?」
華爾德沒有回答,神官皺了皺眉頭,她想要再問,但是他們兩人之間已經隔了一個騎士。這位盡職盡責的傢伙幾乎是瞬間就用手中的短劍刺穿了男人的脖子。
這暴動從開始到結束不過三秒,第一秒他的雙臂瞬間就被束縛的鐵鏈扯斷,第二秒他起身的腦袋像是狼人搬張開大口,第三秒,短劍砍下了他的腦袋,直到最後一刻,這個曾經堅強的男人瞳孔當中仍然泛著灰色。似乎看過地獄的人,永遠都沒法真的融入到凡人之中。
「感謝。」神官默默的看著騎士,這傢伙站在了兩人面前,甚至沒讓一滴血濺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