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藏在心底的惡魔(3)(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個半世紀之後,這個建築的內部依舊保持最基本的使用程度。漫長的時間讓這曾經輝煌的建築徹底的潰爛,唯獨不變的是住在這裡的人,布萊卡和艾蘭相互依靠著,在極其漫長的時間當中毫無改變。
「看起來你比走的時候神氣多了。」布萊卡背著身子對米莎說話,似乎這傢伙完全不在意這傢伙到底是死了還是發生了。就好像這傢伙就像是當初說的那樣,自己有點事離開一下。他點了點頭同意了。這事就這樣,現在她忙完了,就又回來了。
似乎放了一百四十年的假就像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一百四十年而已。只是人類已經老死了一批的時間而已,完全沒必要多去思考。
「你還活著啊。」米莎輕聲說:「為什麼沒離開這裡呢?」
「我沒有去除,在這裡徹底壞掉之前,我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布萊卡誠實的回答:「你似乎不希望我繼續活下去。」
「你說過,自己沒有白狼的祝福。你不該能夠活這麼久。」米莎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這傢伙身體當中沒了白狼血肉就是普通人而已。就算是身體很好能多活幾十年,但是也沒有誇張到整整一百四十年完全沒有影響一樣。
「哦,我還得到了某個惡魔的加護。」布萊卡隨口說:「我猜妖精放我離開也是因為她需要一個另類的能夠困住惡魔的囚籠。我死了對它沒有好處,於是就讓我繼續苟活於凡間吧。」
米莎沉默著,她的確沒從這傢伙身上感受到任何的腐化的氣息。這傢伙非要說的話,就是因為不知道多久的重複勞動讓他身體只是看著都感覺堅硬如鐵。那是並不高大的身體,穿上衣服甚至讓人感覺瘦弱。
這一個半世紀里她可沒少見這種人,有一個叫做多眼的傢伙就專門處理這些被惡魔眷顧的凡人。但是到現在都沒找到布萊卡,或許就是因為這傢伙的確沒有威脅。即便是不管他,他也只是默默的待在這裡,像是扎了根,一天天的活下來。
米莎愣了愣,她停在了那裡,毛骨悚然的氣息讓她下意識的就展開了聖法力的屏障。
「艾蘭,是米莎。」布萊卡在前面忽然說:「是我們的管家。」
米莎僵硬的扭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的女孩,如果不是布萊卡叫出她的名字,或許她真不敢認面前的傢伙是艾蘭。
原本只是輕微的龍鱗現在幾乎讓全身都被包裹,而黑色擴散全身,甚至就連身後都拖出來了細長的如同蛇身的蛇尾。她的雙手......應該說是雙爪了,看起來鋒銳的就像是刀劍。
她沒有回答,布萊卡上前一步把她抱在懷裡,揉著她的腦袋。這樣她似乎才安心下來,燙金色的瞳孔里的光芒略微的暗淡下去。
布萊卡的變化實在是太小了,這讓米莎誤以為更特殊的艾蘭應該也是毫無變化。但是可惜,她只是有黑龍的血液和黑龍的靈力而已。那是憤怒的神明,在它的權能當中,根本沒有時刻維護身體的效果。反而是黑龍的血液越來於具有侵蝕性,大概在一個世紀左右的時間后,艾蘭就已經連維持理智都是困難了。
「安心吧,沒有壞人。嗯,沒有壞人來的哦。」布萊卡的眼神當中帶著寵溺和彷彿早已死去的灰色,這傢伙從黑森林當中離開之後就沒在變過,真是弄人的事情,彷彿離開了黑森林后,就連時間都在他身上停下了。
「米莎?」艾蘭輕聲說,她的聲音依舊還是柔軟的聲音,即便已經變的不像是人發出的聲音,但還是待著溫柔。
「還記得嗎?」布萊卡隨口問,這個長著龍角的傢伙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麼。
好像的確是太久了,一個半世紀的時間,艾蘭早就忘了那之前的事情。到是應該是米莎和布萊卡記得太清楚了。
「她還能變回我熟悉的樣子嗎?」米莎輕聲問,但是問出聲就意識到這個問題很不應該問出來。她還沒來得及作解釋,就看見布萊卡他笑了,笑的絕望而釋然。
「當然有了......去黑森林就好了。這是很簡單的事情,黑龍只是鬧彆扭也會幫助艾蘭,它多多少少會幫忙,只是一點點的奇迹就能讓她得到完整的恩賜。」布萊卡說:「可是要去黑森林我有太多比這個重要的多的理由,我都一一容忍了下來。」
米莎看著現在的布萊卡,沉默了許久了。
「你似乎想對我動手嗎?」布萊卡又笑了,他看著米莎說:「不過我勸你等到我做好晚飯,現在外面有暴雨和寒冷。你大可等到吃飽喝足養精蓄銳——我哪裡都不會去。」
「你似乎很坦然啊。」
「我還是會象徵性的反抗的,別大意哦,我好歹得到了貪婪的加護,你對付我沒有想得那麼輕鬆。」布萊卡說的很慢,抱著艾蘭安撫著說道:「說起來,諾亞怎麼樣了?」
「還活著。」
「是嗎,那還挺好的。」布萊卡輕聲說:「這場災難是因為我嗎?」
「你應當自責。」米莎的眼睛也死了下來,她忽然意識到自己最該仇恨的傢伙就站在自己面前。
認識她的人死了,她認識的人也死了。愛她的人死了,她愛的也死了。朋友和仇人並肩躺在同樣的亂墳崗里,愛人和情人一同燃燒在火堆之中。
這件事的起因簡單易懂,因為布萊卡拜託妖精讓那兩個傢伙離開黑森林。它們如布萊卡所希望的那樣離開了黑森林,而又如妖精所預料的那樣引發了災難。
他與人群隔絕,卻讓人群陷入恐慌之中。在這深山當中,可沒多少人知道那災難開始的源頭來自於這個怪人。
鹿肉和蘑菇一起變成了燉菜,布萊卡的手藝現在很好了。長久的時間裡,他有大量的時間讓自己變成精通的大廚。他詢問了米莎外面的事情,米莎給他講著外面這一個半世紀所發生的總總大事。
他聽著,只是聽而已。這些事情在他的耳朵里不過就是歷史書中的事情。他經歷了歷史,但是什麼都記不住,什麼都沒印象。
說到最後,米莎慢慢的停了下來,因為她意識到布萊卡聽得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白靈她也好好的,在黑森林當中獨行。即便是現在都能有她的傳聞,在那漆黑的林中,獨行的狼守著獵場。」
原本在布萊卡手中的刀叉抖了抖,米莎看到了這傢伙的臉,看起來真是掙扎又彆扭。他抬頭看著米莎,奇怪的眼神讓她毛骨悚然。
「看不出來啊,真是專一的傢伙。」米莎的聲音裡帶著嘲諷:「或者我能不能理解你只不過是想要一個去黑森林的理由?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離開了那裡后你似乎就連活著都是無意義的。」
「神官啊,我想知道莫非你是來專門為難我的嗎?」布萊卡眯了眯眼睛看著她,笑著輕聲說道:「我理解的有問題嗎?」
米莎搖了搖頭,她看著布萊卡,然後說:「我只是路過這裡的人而已,已經過了太久,我已經變了很多。但是你好像依舊一成不變,布萊卡,你讓我感到害怕了。」
「我有什麼好害怕的呢?」他這樣說著,看著米莎警惕的模樣,愣了愣,扭過頭來,看著自己在火光當中拖得很長很長的背影。
他的影子已經扭曲變形,搖曳的火光當中,好像其中充滿了怪物亂神之物。完全不需要多餘的解釋也都能感覺到其中的恐怖,隱藏其中的怪物在尋找著擊殺的機會。
「阿拉啦,被發現了。」布萊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米莎已經抓住了自己的拐杖。聖法力在這瞬間就已經開始擴散,而另一隻手從腰間反手拔出短劍,帶著精巧的弧光一步踏上了餐桌。
這個距離在她必殺的範圍之內,米莎並非是閑了一個多世紀,而是在這漫長的時間當中,她的手上沾滿鮮血。
她依舊什麼都沒有感覺到,沒有感覺到奇怪的氣味或者奇怪的聲音。腐化和聖法力的異常敢同樣沒有,唯一的異常就是莫名其妙的恐懼。
只要能殺了這傢伙,在奇怪的氣息都無所謂了。
但是氣氛卻安靜下來,很安靜很安靜的。好像就連聲音都被隱藏在暗影當中的惡魔吞噬。
從牆上來看,扭曲的影子咬掉了她的腦袋。而這個女孩就已經失去了力氣,差一點摔在桌子上的時候,布萊卡的影子當中扭曲的黑泥洶湧而出巨大的黑色狐狸,一口咬住了它的身體拖入了黑暗當中。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在極短的時間當中,艾蘭迷茫的看著布萊卡。此刻的她甚至理解不了發生了什麼,布萊卡揉了揉他的腦袋,寵溺的笑了笑。
米莎下意識去防範的艾蘭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令人恐懼的事情。她也沒有意識到布萊卡在極其漫長的時間當中逐漸變成了某種極其詭異的東西。
不過,或許她從不意外。因為從一開始布萊卡就只是一個想讓自己像是人的可憐之物。
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今天不過只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一天而已。爐火燃起了藍色的火焰,仔細聽那火柴燃燒裂開的聲音,真是像極了惡魔對他的嘲笑。
艾蘭吃飽了后就靠在椅子上睡著了,布萊卡起身,給她蓋了條毯子。然後默默的開始收拾桌子。此刻的房間已經變了樣子,火焰依舊燃燒,但是卻是灰色的,布萊卡的影子消失,或者說,已經融入了整個環境當中。
「只是因為說了讓你不高興的話你就要了她的命嗎?你還真是貪婪啊。」嗓啞的聲音響起,剛才的米莎從影子當中起身。她的皮膚變得蒼白,黑色的紋路遍布全身,她的眼睛當中,屬於神官的金色瞳孔當中帶著暗紫色的裂紋。
「不是你說要找個身體嗎?」布萊卡隨口說:「來給我搭把手。」
他收拾著碟子,毫不在意的說道。好像這是完全無用的事情,這位叫做貪婪的惡魔需要一個載體來寄宿在漫長的時間裡成長的力量。剛好碰巧有了合適的人選,於是布萊卡動了手。
至於她曾經和布萊卡關係很好?那是一百四十年前,一百四十年的時間,每天每夜這位惡魔都在從精神上引誘著布萊卡,他被慢慢的腐蝕,被一點點的影響。
「這的確是很合適的軀體。」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出來了琉璃的酒杯,裡面的液體粘稠而猩紅,就想是鮮血一般,她遞過去了杯子,布萊卡接過來一飲而盡。
「被我所眷顧的凡人啊,來告訴我你所期望的回報吧。」她輕聲說:「你要慎重的許願,畢竟此刻你是實實在在的向著神明許願。」
「是嗎。」布萊卡隨口說,他沉默了許久許久,手上的功夫沒有停下。
他是在猶豫,這不是他第一次接受「許願」——貪婪的力量直接來至於許願者的「欲求」,它現在的力量無法滿足的願望會因為布萊卡的「渴望」而補全。
貪婪也不著急,她默默的看著布萊卡把盤子堆起,然後用毛巾擦了擦手。
「讓我有一個好看的帽子吧。」布萊卡隨口說:「嗯,這樣就很好了。」
「是嗎。」貪婪的說話沒有表現出來她的意見,她只是笑著看著布萊卡,隨口說道:「你真正渴望的東西可不是如此啊。」
「可是我現在只想要一個好看的帽子,嗯,只是這樣就好。」布萊卡扭頭看著貪婪說道:「你又在試圖讓我去黑森林嗎?安心吧,我對自己清楚的很,早晚有一天我會如瘋子一般回到那地獄當中。」
「但是又不是今天嗎?」這對話並非第一次進行,貪婪也並不意外。
「是啊,至少不是今天。」
布萊卡說著,然後閉上眼睛,等到再次睜開的時候,整個餐廳再次回歸熟悉,只有睡熟的女孩還有一個放在桌子邊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