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看著人多了，其實人少了
那天，梧桐鎮一如既往，人來人往，江面上來往船隻絡繹不絕，陽光很溫暖，街上每天都在吆喝著「糖葫蘆」的老人依然穿行在人潮中，那有些疲累的貨擔郎正坐在樹下休息，那賣肉的大漢今天生意差了點，坐在肉攤子前打著盹兒。
一如既往地僻靜的青石巷中，陳百穿抱著陳李氏的屍體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他彷彿一具行屍走肉一樣，沒有任何神情，狼狽的面容上鬍子拉碴。
走出聚義幫大門，一行人跟著走了出來。
跨出聚義幫大門，陳百穿突然停了下來，緩緩轉身，抬起頭，眼睛里有些霧氣朦朧，盯著鐵筆銀鉤的「聚義幫」三個大字，他沉默了良久，緩緩將陳李氏的屍體放在了地方。
他眼睛通紅，跪在了地上。
人群里，沒有幫主的身影。
「嘭」
沉重的一個響頭磕了下來，額頭上浸出鮮血，陳百穿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各位兄弟，三年前，我與你們一起起誓，創建了聚義幫，那一夜，我們喝得大醉，我不會忘，也忘不了說過的話……」
所有人都靜靜地望著陳百穿，寂靜無聲。
「我們誰也沒有食言，幫主更是為了我們浪費了三年時間，如今，聚義幫已經很好了，但是，今日，我就與大家告別了，從此以後，我陳百穿退出聚義幫。」
「百穿！」
王三虎驚出聲，想走過去勸陳百穿，卻被胡老先生給攔下了。
「幫會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也沒有對不起我陳百穿，」陳百穿朗聲道：「是我食言了，我對不起大家。」
「嘭」
陳百穿又磕了一個響頭，緩緩的站了起來，抱起陳李氏的屍體，步履蹣跚的向著青石巷外走去，金黃的陽光灑在石板上，他一步一步的遠去，漸漸消失在視線里。
所有人都很沉重，慢慢的散去。
他們都知道，陳百穿的選擇，是最好的選擇，聚義幫，他能夠繼續待下去，可他待不下去了。
他，也不願意待在這裡了。
人群散盡，院里的那顆大樹下，有一個白衣身影靜靜地站著，陽光從樹葉縫隙之間落下，照在他臉上，那天的陽光，總讓人有些疲憊，打不起精神。
杜若探出手，扶在樹榦上，良久。
他腦海里浮現著三年前那個夜晚，外面下著大雨，他們二十幾個人言笑晏晏，一起立誓，一起喝酒，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都對迷茫的人生有了肯定。
那時候的他們，想法很簡單。
能夠吃飽喝足不愁吃穿就好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不記得是多久了，大家再也沒有像那天一樣一起坐著高談闊論，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做完一單生意，大家也不會很激動的一起慶祝了。
也不知道何時起，人漸漸的多了，可也漸漸的少了，那個夜裡一起立誓的人，還在的，有一半沒有？
似乎，沒有人考慮過這個問題，
還是，大家都不願意提起，
都下意識忽略了呢？
…………
當初名聲大極一時的聚義幫雙雄徹底沒有了，卻似乎並沒有帶來任何影響，陳百穿在第二日就帶著全家離開了梧桐鎮，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具體何時的離開的，也是從一些路人口中得知，他沒有通知任何一個人。
聚義幫發生了一系列事情，卻並沒有傳出什麼流言蜚語，梧桐鎮中依舊還是在那般朝陽未起就開始蘇醒，太陽落下很久才慢慢入眠，聚義幫中的人也都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跑生意的依舊在跑生意，出貨的依舊在出貨，王三虎還是每日都在酒樓賭坊這些地方來來往往，臉上還是帶著那個招牌性的笑容，何協的傷還沒好，卻已經開始出來了，幫里每日也都是來來往往，一如曾經。
只是，偶爾會有人在不經意間說起當初陳老二……卻也換來一聲嘆息，沒有了下文。
杜若還在養傷，不過，他最近似乎對醫術產生了很大的興趣，借著平老先生來看病的時候向平老先生請教起了醫術，每天平老先生來到聚義幫中都會被杜若留下一直到傍晚才能離開。
這段時間裡，越是向平老先生請教，杜若越是發現平老先生的醫術了不得，特別是在治外傷這一塊很有心得。
杜若也曾笑吟吟問平老先生是不是那種話本小傳里那種隱士高人。
換來的是平老先生一陣大笑。
不過，平老先生倒是承認他年輕時也曾走過南闖過北，醫術也是在那些年裡東拼西湊偷學而來的，接觸的也大都是跑江湖受傷的人，所以才對外傷很在行。
杜若倒是有幾分失望，要是能夠碰到個隱士高人，傳授幾招絕世武功，還能滿足他那份江湖豪情，另外，也算是有了個靠山，不過，他也是笑了笑，暗道自己想的多。
聚義幫這段時間很忙，和南山幫建立起了合作，不單單是從南山幫那裡得到了船，還從南山幫手裡也接過了不少生意，不過，也幫主南山幫解決了不少人力問題，借著兩幫合作的名頭，不論是南山幫還是聚義幫生意都更好了很多。
就在前幾天，聚義幫和南山幫還一口氣吃下了水西縣今年最大的瓷器貨運生意，聚義幫佔了七成，已經由羅大鬍子親自護送前往富水好幾天了。
不過，生意大好，換來的是人手又不太夠用了，即便是兩幫交錯著協助都不太夠用，幫里也在討論準備新招一批人。
杜若最後決定等羅大鬍子回來了再說。
傍晚時分，太陽開始落山，夕陽的深紅色落在梧桐鎮里，彷彿火光，杜若正坐在窗前看著書，外面一個手下人急匆匆跑了過來，大喊道：「幫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杜若眉頭一皺，放下了手裡的書。
「幫主，羅大統領回來了，我們那一批瓷器被蓮霧湖十三寨的人給扣下了，還有三十幾個兄弟也被扣在了那裡。」
杜若微微一愣，嘀咕道：「蓮霧湖十三寨……看來是奕劍門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