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凌凜剛從超市回來，手裡拎著一大袋食材，不緊不慢的往家走，別誤會，她只是覺得一直稱呼那是新房子很麻煩而已，雖然稱呼那裡為家也很奇怪。

從商業街回來，走著走著，就看見遠處有個有些眼熟的身影向她跑過來，等稍微近一點，她才看清那團茶棕色是手冢國光的發色，阿凜不由得有些驚訝:日本不是下午才放學么，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同時心裡對突然逝去的私人時間進行了默哀。

手冢從電車站一路跑回家卻發現凌凜不在，想起她今天說要去超市，就一路跑過來找，上天眷顧他，讓兩人在路口相遇了。

「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凌凜偏了偏頭，把剛才的疑問提了出來。

「你母親讓你回電話。」就算是經常跑步也經常罰別人跑步的手冢國光，在這種大熱天一路跑回來也絕不輕鬆，他額上往下滴著晶瑩的汗，把手機遞給凌凜的時候微微有些氣喘。

「啊？」阿凜愣了一下:「不就是個電話，不能晚上你回來再打么。」

「你爺爺……」

剛說了這三個字，凌凜就瞭然了，肯定是老爺子發現不對勁，把爸媽繞坑裡然後猜到她不在學校的事兒了，不用問她都能想象到自家老爺子此刻拿拐杖抽自家老豆抽得正起勁的畫面。

她放下手裡的購物袋，甩了甩勒出紅痕的手，不慌不忙的就要把電話打中國去。

「伯母說了，你爺爺現在正在氣頭上，讓你別提現在在日本的事情，怕把老人家氣出病來。」

「這可是我爺爺，我比我爸都了解他。」凌凜撇了撇嘴，把電話撥了過去。

「喂，我爺爺還打著呢？」

「是啊，還打著呢，你可快勸勸你爺爺吧，別累出個好歹來。」接到凌凜回話的鐘子旭終於鬆了一口氣。

「喲，沒看出來還挺有孝心的，被爺爺教訓的不輕快吧？」

「是是是，阿凜，你可千萬別提在日本，就說你高三學業重，沒時間去陪他，好好哄……」

「可別了，你覺得我爺爺那麼精能信你倆剛說的理由？他就聽我的，我說的和你們不一樣才有效果。得了，讓我爺爺接電話吧。」

這時候鍾子旭當然選擇聽女兒的，畢竟阿凜可是唯一治得住老爺子的存在。果然，她剛在老爺子面前說了句「阿凜來電話了」，老爺子就一把奪過了她的手機，一臉委屈的打算跟自家孫女哭訴為什麼不來看他，誰料剛拿過電話，鍾子旭就看見剛才火冒三丈氣勢洶洶大有當年橫掃千軍風範的老爺子用肉眼可見以秒計算的速度變成了一個百依百順的老小孩。

「凌青山同志，周恩來總理曾經說過一句話，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你怎麼能在我為中華之崛起努力的時候讓我給你打電話呢？真是太不像話了啊。」

只聽電話那邊，凌凜用非常嚴肅非常正直的語氣訓斥老爺子:「現在是特殊時期，我雖然剛過了十八歲生日，但是立刻就決定投身於大學計劃中，一刻都沒有耽擱。沒有去給你送蛋糕雖然是我的不對，但是鬧脾氣就是你的不對了。不是你一直讓我考清華的嗎，我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全力以赴，在這個節骨眼上，你怎麼可以有情緒呢？」

「可是你都好久沒來看爺爺了……」凌青山小聲嘟囔著。

「首長們都說過什麼來著？要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我這是在犧牲孝敬您老人家的一年時間，充分提升我自己的知識文化水平，好考上清華給咱們凌家祖宗臉上貼金啊，這個道理你應該懂的呀。」

「那你什麼時候來看我啊？」

「我只要有假期，就會擠出時間回去看你，高三了嗎，交流活動很多，我有的時候要跑國外的，見識多了等考試的時候也有底氣對不對？」

「對……」老爺子雖然不情願，但也不得不承認孫女說的有道理。

「那你答應我，明年六月之前，好吃好喝好睡好玩，不許耍脾氣，不許摔東西，好好照顧自己，等著我高考完回去把你一日三餐都包了，你想吃什麼我就做什麼，得唔得？」

「嗯……冇問題。」凌青山遲疑地點了點頭，算是和孫女說好了。

「那好啦，凌青山同志，別打我老豆了，再把你累著，你再氣的血壓上升，我該怎麼安心學習啊？你乖乖的，我有空就回去看你啊。」凌凜想了想:「我老豆送過去的蛋糕你就吃了吧，candycastle的蛋糕很貴的，摔壞了可惜。」

「沒摔沒摔，在桌子上呢。」

凌凜撇了撇嘴:你那麼精，能摔才怪呢。嘴裡卻說著:「你年紀大了不能吃太多甜的，切兩塊吃就行了，剩下的讓我老豆拿回去，你不聽話的話回去我可帶你體檢啊，查出血糖高那包三餐的事就免談。」

「我知道了……」

「那行，我不說了，還有事要做，你不許鬧了啊。」

「冇問題冇問題，阿凜你去忙吧，我保證乖乖的。」

凌青山喜笑顏開的掛了電話，回頭看見鍾子旭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不由冷哼一聲:「看在阿凜的份上，不跟你們一般見識，我要吃蛋糕！」

「好好好，吃蛋糕，我這就給你切蛋糕。」

不管怎麼說，親眼目睹這次談話過程，她是真的對女兒治老爺子的本事五體投地了。

而這邊阿凜扣了電話，還給手冢國光的時候順口問道:「這邊辦電話卡的地方在哪，總不能每次都讓你從學校跑回來吧？」

「商業街就有，下午放學回來帶你去辦。」手冢把電話放回口袋就要往回走。

「你不會是還要回學校吧？」

「當然。」手冢微微回過頭來:「不能大意。」

「你一路跑回來，不打算進家門喝點水？」

「不用了，上午還有課，現在回去可以趕上。」

看著手冢國光離去的背影，想想他剛才從額上滴落在地的汗，凌凜不由小聲道:「瘋子……」

就在手冢要離開這條街道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背後喊道:「喂！手冢國光！」

他愕然的回過頭，發現正是凌凜，她站在不遠處，手高高揚起，向他丟過來一樣東西。他本能的向前跑兩步接住，掌心一片冰涼，定睛一看，是一瓶已經擦乾表面水珠的冰水。

「別中暑了！這麼熱的天倒在地上可沒人抬你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他轉身一邊走一邊無奈的想，看著冰水卻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點嘴角，然後把接住水的手揚了起來，向身後那個人揮了揮。

他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到，那個女孩是什麼樣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