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5.2.2
魏美人掩唇笑道:「公主說笑了,這姜國里,哪有人能比得上宜陽公主美貌?今日得公主一句稱讚,倒是讓我好生歡喜。」
她一雙美目看向宜陽公主背後的蘇姑姑,伸手扶臉側髮絲,笑道:「公主可是要往夕照宮用膳了?那我就不耽擱公主了——聽聞近日裡貴妃向京城中貴女少年都發了請帖,邀她們前往西南行宮賞桃花,不知屆時宜陽公主是否前往?」
宜陽公主本欲答「不去」,她素來討厭交際應酬,雖無人敢欺辱她,但也討厭看到那些人阿諛奉承的醜態。
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昨日那個藍衣男子,她鬼使神差地竟答了個「嗯」字。
同魏美人告別後,繞過明清園,便到了夕照宮。
皇帝事務繁忙,是不同她們一起用午膳的,是以主位空著,貴妃著深紫牡丹紋錦衣,頭戴八寶琉璃簪,額間貼了金鈿,仍是坐在了右邊位子。
宜陽公主行了禮,同貴妃對面坐著,侍女一道道上了菜。兩人默然無語,待飯畢,漱了口,貴妃含一片香飴,方開口道:「我昨日思考良久,覺你實在是到了出嫁的年紀了——我當時如你一般大的時候,已經在伺候聖上了。」
宜陽公主垂首答是。
聯想到來時路上魏美人所說的話,她隱隱約約的猜到了貴妃的用意。
果然,貴妃拉著她的手,鳳眸含笑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道:「瀟兒生的如昭德皇后一般美貌。」
宜陽公主沉默不語。
昭德皇后逝世時她年紀尚幼,尚不能分辨美貌與否,印象中,只有母后柔軟的雙手,和淡淡的香氣。傳聞中,昭德皇後身懷異香,衣袖間全是幽幽的薔薇氣息。自嫁與皇帝,恩寵不衰。及至後來病逝,皇帝悲痛不朝。有一道人面聖說昭德皇后乃薔薇花神下凡,人間劫數到了,自然需回歸神位。
皇帝深信不已。他下令將皇后所居住的永壽宮栽植滿薔薇花,自此,無論朝中臣子如何規勸,也再未立過皇后。
昭德皇后就是這般傳奇的一生,時時為人津津樂道。
聽聞她當時進宮,就是當時尚在世的太皇太后,在西南行宮中設了一場賞桃花宴,昭德皇后應邀赴宴,被皇帝一眼看中,求太皇太后賜婚。
貴妃笑道:「這幾日我見桃花開得正好,可是要說這梁京中桃花開的最好的地方,應屬西南行宮了。過幾日,我想在西南行宮裡設宴,請來些少女少年們,一來讓她們朝見公主,二來。」
她頓了下,凝望著宜陽公主的臉道:「你也看看,這滿梁京里的英俊少年郎,可有中意的?」
西南行宮的桃花宴定在了春分,貴妃向梁京中許多官員家中都發派了請帖,言明家中有適婚公子小姐的,都帶了來。
趙成式並未收到請帖,這本在意料中,他品級低,又無勢力大的家族作為依靠,至今還未曾有自己的宅院,租住於官舍中。
更何況,他心心念念的都是那日醉八仙里所見的美貌少女,整日里失魂落魄的,孟柏庭看了,不免為他擔憂。
趙成式並不知那少女乃鼎鼎大名的宜陽公主,他卻是知道的。
那張臉,同昭德皇后,實在是太過相像了。
同六年前相比,她的性子著實是開朗了不少。
而此次桃花宴,出乎意料的,他竟也收到了請帖。
前來送請帖的小宦官離開時,正好被前來尋他的趙成式瞧看見了,趙成式十分驚訝,哀嘆道:「原以為文正你這剛剛進京不久,會被忽略掉的呢——看來春分一日,連文正你也要棄我而去了。」
孟柏庭為他斟一杯茶,道:「不過一張請帖而已,你若想去,便拿走罷。」
「這怎麼可以,」趙成式猛搖頭道,「我不過說說罷了,春分一日,我還要去翰林院應卯呢,即便有了請帖,也未必去的成。」
而下一刻,他又眼睛亮晶晶道:「聽聞此次貴妃娘娘設桃花宴,還是為了適齡的宜陽公主尋找駙馬。」
猝不及防地聽到宜陽公主的名字,孟柏庭端茶欲飲的手抖了抖,依然面色平靜地放於桌上,淡淡道:「然後呢?」
「那宜陽公主貌丑啊!」趙成式八卦道,「聽聞宜陽公主生的其丑無比,是以從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也不肯踏出宮門半步——也有人說這宜陽公主不但貌丑,心地也狠辣無比,據說有個伺候她的宮女生的漂亮,她就命人將那個宮女活活給打死了呢。」
說罷,他自己搖頭嘆道:「難怪這般年紀了也找不到可以成婚的人。」
「不過些空穴來風的傳聞罷了,」孟柏庭道,「昭德皇后昔日里風華絕代,宜陽公主怎會生的那般不堪。許是些未曾目睹宜陽公主芳容的小人,妄加猜測。」
然他心中卻是有疑惑的,不過六年時間而已,宜陽公主的名聲怎會差到如此地步?又怎會有這些個子虛烏有的貌丑之論?
「誰知道呢?」趙成式趴在桌上,一雙桃花宴看著孟柏庭,哀怨道,「若是如此,我可要為文正兄擔憂了啊。」
孟柏庭飲茶,纖長的手指握著茶盞,奇道:「你為我擔憂什麼?」
「文正兄你生的這般美貌,若那個宜陽公主看上了你非要搶你做駙馬怎麼辦啊?」趙成式憂心忡忡道,「你無權無勢,今後恐怕就要屈服在那宜陽公主的淫威之下了啊。」
「又胡說。」孟柏庭笑斥道。
而趙成式忽然想到了什麼,突然坐起,對孟柏庭道:「文正,你可記得前幾日里,我們在醉八仙里見到的那名少女?」
孟柏庭不語,他也不在意,繼續道:「我看那少女一身貴氣,不似一般人家,此次西南行宮的宴會,我覺得她或許也會去,文正兄,你前去赴宴時幫我留意一下,看看是否能遇到那名少女——若是能得知那名少女芳姓,家住何許,那就更好了。」
孟柏庭見他亮晶晶的眼睛,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那便是宜陽公主,心裡想著年輕人有個不切實際的夢也總是好的,免得整日里不求上進。便點頭應允了他。
春分之日,紫燕北歸,青梅如豆。
早早的,前往西南行宮的大道上就車馬轔轔,錦繡華蓋,早有人吩咐了下去,為迎貴人,大道上打掃的乾乾淨淨,灑了凈水,一輛輛華美馬車而過,香氣瀰漫,引蝶紛飛,又有英俊少年郎束髮佩劍,騎馬而行。
而這一行人中卻未有孟柏庭。
他是徒步去的西南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