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香港篇7

第一百章 香港篇7

「也許聽起來有些冷血,但小櫻」李小狼朝著她伸出手:「歡迎來到魔法界。」

伸手與他相握,小櫻笑容如常:「謝謝。」

心情複雜的又何止知世一個?

海渡看看被縮小后在魔法的作用下沉睡地秋穗,又看看坐在自己身邊的艾利歐,半晌才問。

「這樣真的可以嗎?」

「嗯?」

將小秋穗收到口袋裡,海渡移開視線,並未與他對視:「小櫻小姐唯一的缺點就是善良,無論是對朋友還是敵人,但是……」

但是最大的優點也是如此。

「真的要讓她接觸真實的魔法界嗎?」海渡勸。

他覺著自己當真是變了,變得婆婆媽媽的。

但他們已經來此,事情說不定另有轉機。

車輛行駛平穩,幾步聽不見噪音。

若非如此,海渡定然會以為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因為那人的口氣實在是隨意,隨意到好像他們說的是等下要吃什麼甜品。

——「這是小櫻的選擇。」

他們照常談判,赴宴。

艾利歐老神在在的遊走在這些人之間,對每一個前來恭維和試探之人虛以為蛇。

沒人在意那個倒霉的小家族,沒人在意那個急著露臉卻被反殺的傢伙。

儘管眾人心知肚明,那個倒霉蛋偷襲之時,在場的有不下十人同時出手幫忙遮掩了魔法波動。

但無人再提起。

艾利歐站在這些人中間,冷眼看著這一切,聽著他們一遍遍的稱讚小櫻的強大。

他們稱她為——柊澤夫人。

他的夫人!

他本該是冷靜的,卻在不覺間多喝了幾杯。

似乎這樣便能澆滅心中不斷翻湧的——煩躁!

他雖是個煙酒不忌的,卻甚少讓自己沾染到味道。

回到李家給他準備的房間里不過十分鐘,艾利歐已經換洗過了,小櫻站在他的面前,只嗅見了沐浴露中摻雜的淡淡的橙花香。

以及但若不可查的酒味。

他似乎還有些醉意,那雙幽藍色的眼睛透亮,定了小櫻看了數息,才輕笑一聲回神。

「小櫻啊……」

讓開身子請她進屋,艾利歐順手關上了卧室的門。

「怎麼了嗎?」

在面對知世和李小狼時似乎已經恢復成平常模樣的小櫻,卻在面對他時保持了沉默,只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艾利歐的心中滾動著的煩躁累積,他看著眼前自己珍視的女孩兒,胸膛中那顆心平靜到詭異,這份平靜又讓他覺著煩躁急了。

他想到那些人對她的稱呼——柊澤夫人。

他的夫人!

他的妻子!

許是酒精作祟,又或是心魔未平,在這個瞬間,他竟然想做些什麼來告訴自己——他是愛她的,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愛,而不是別的什麼愛意。

他將她抵在門邊,低下頭時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驚慌。

可她沒有動也沒有掙扎,順從的不可思議,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

直到兩個人的唇近在咫尺,直到嗅見她呼吸間的薄荷香,艾利歐才驟然回神。

——我在幹什麼?

那個瞬間他想。

——她還是個孩子!

他偏開頭,將這未能完成的吻,變成了一個簡單的擁抱。

一觸即分,不夾任何慾念。

「保護好自己,就算失敗也沒關係。」

艾利歐聽見自己說。

一直低著頭的小櫻終於有了反應,她抬頭看著他,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只化作一聲淺淡的應答。

「是。」

精神恍惚的出了艾利歐的房間,行於廊中的小櫻被夜風一吹,才逐漸回神,想起自己究竟為何去找他。

夜風微暖,帶著暑意,窗外翠枝上蟬鳴此起彼伏,吵得人心中煩悶。

她站在窗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在回房間還是再去找艾利歐中間猶豫著,卻忽而聽見幾聲清脆的鈴響。

若有所感般低頭,隔著樹枝與黑夜,小櫻一眼便看見站在八卦台正中手持團扇的李夜蘭。

兩人對視一眼,李夜蘭抿唇對著小櫻和善地點頭。

八卦台臨水而建,水隨風動,泛起陣陣漣漪。

「睡不著么?」

李夜蘭突然開口,對著身邊低頭沉默的女孩問。

搖了搖頭,小櫻保持著明媚的微笑,仰頭對著李夜蘭說:「我想要施加守護魔法,請問這裡可以嗎?」

「守護魔法?」

「嗯,知世身上那個壞掉了。」小櫻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護身符,護身符隱隱穿出魔法波動,只是並不強烈。

「你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施加守護魔法。」李夜蘭搖頭,一語指出。

「哎?」小櫻一愣。

為什麼?

「你在害怕。」李夜蘭在她身邊站定「所以並不適合施加守護魔法。」

小櫻瞳孔微縮,難以置信的看了過來。

她在害怕?

為什麼?

她明明一直在笑啊……

明明一直在努力維持著往常的模樣……

為什麼還會有人……看出她在害怕……

「我、我有哪裡做的不好嗎?」小櫻努力回憶著今晚的細節。

然後才在恍惚中發現,眼下這一面是今日她與李夜蘭的第一次見面。

這一次交談也是今日第一次交談。

可是……為什麼她能看出她在害怕……

分明……分明就連知世……都被她瞞過去了啊……

李夜蘭搖頭,耳邊的吊墜在星夜裡生輝。

「你做得很好,但可以不必做好。」

在這個小姑娘面前蹲下身子,李夜蘭伸出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害怕也沒關係,不必再勉強自己。」

小櫻心中狂跳,無措地看著眼前這個溫柔冰冷的女人,很難想象這麼一個清冷的人會說出這種話。

理智讓她開口,讓她保持微笑,讓她絞盡腦汁想著應對之法。

她似乎能聽見一個聲音在腦海中叫囂——快啊!告訴她!你不怕!

在來香港之前你便預料到了一切!

你不怕!

是你主動跳出了艾利歐的保護圈!

你不怕!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你要保護千春、奈緒子、山崎……

保護大家!

你要保護知世,保護秋穗!

你要告訴艾利歐——沒關係的,我可以站在你身邊,為你分擔風雨,所以別再一個人承擔所有!

所以你不怕!

你不能怕!

從踏入香港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經選擇了未來的道路。

你的朋友們滿腔赤城,你的愛人一心為你。

為了他們,就算深陷泥潭手染鮮血又如何?

這是你選定的道路!你不怕!

可是……

心中的沉寂究竟是怎麼回事?

身上的寒意究竟是從何而來?

為什麼她張了口,卻連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她……她不能怕……

她敢肯定,自己現在衝上樓去跑到艾利歐面前,哪怕什麼都不說,哪怕只是坦然地展現出自己的恐懼……

艾利歐也一定會哄她入睡,然後轉身替她處理好一切!

她只用美美的睡上一覺,只當白日里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說不定、說不定艾利歐還會消除她的記憶……

她也敢肯定,哪怕她選擇退縮,秋穗、知世甚至還有小狼君,都會對她說——沒關係,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他們不會怪她的……

她的朋友們、她的愛人,都是極其溫柔的人啊……

可正因為如此,她不怕,她不能怕。

一但她退縮了,就會有人替她完成一切……

哪怕是為了這些人,她也不能怕!

她必須笑著,接受自己所選擇的命運,然後告訴所有人——

沒關係,我很好!

所以她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不怕!

——我不能怕!

所以面對知世的勸說,她沒有哭。

面對李小狼的鼓勵,她沒有哭。

面對艾利歐的寬慰,她沒有哭。

她以為自己可以變得足夠堅強,一個人將這份情緒吞噬消化。

可卻在這個溫柔又冰冷的懷抱里破了功,哭的撕心裂肺,淚涕直流。

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哭了什麼,只是拼了命的哭嚎著,試圖將近日來的陰翳全部宣洩出去。

原來——害怕也沒關係!

李夜蘭抬手撫摸她的頭髮,輕輕地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頭,溫柔的像是一位在安慰著孩子的母親。

沒關係,害怕也沒關係!

哪怕這是她所選擇的命運,哪怕這是她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她也可以害怕可以恐懼,沒關係的……

當看見知世受傷的時候……

當風刃將那個魔法師逼落的時候……

當雙劍砍在人身上的時候……

當血液噴洒在臉上的時候……

她好怕啊……

怕到不得不封閉自己,才能裝作尋常模樣,將那份恐懼給渡過去!

「原來……和糖人不一樣啊……」

含含糊糊間,小櫻聽見自己似乎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劍砍在人身上的感覺,原來和砍在糖人身上的感覺不一樣啊……

血液噴洒在臉上的感覺,原來和草莓果醬灑在臉上的感覺不一樣啊……

她好怕……

真的好怕……

哭了足有半個小時,她才抽噎著平復了心緒,離開了這個溫柔的懷抱。

結果她遞來的手帕擦著眼淚,小櫻面上微赧,只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咕噥著。

「抱歉,弄髒了您的衣裳。」

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在意,李夜蘭看著眼前的女孩兒,突然間脫口問道:「你……你願意認我為義母嗎?」

小櫻瞳孔微縮,被這句話砸的怔在原地,已經哭到含混地腦子費力地動起來,似乎在想這句話下的含義。

她的媽媽早逝,但她有溫柔和藹的父親,有外冷內熱的兄長,還有親如姐妹的知世。

如今還有了個一心為她的愛人……

她被愛意包裹著長大,從未覺著情感上欠缺著什麼,只在偶爾覺著心中孤寂而已。

可是……

可是……

她突然覺著被一雙手推了一下,她踉蹌著、再一次跌入眼前人的懷抱,懵懂地抬著頭看李夜蘭。

好不容易才幹涸的眼睛再度泛起淚花。

李夜蘭抬頭,與站在小櫻身後的撫子對視一眼,而後才低下頭,鄭重的又問了一遍。

「你願意做我的義女嗎?」

小櫻咬著牙,淚眼朦朧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

溫柔、美麗……

她能感受到身後的溫暖——撫子張開翅膀,和李夜蘭一起擁抱了她。

「母……親……」

眼淚再度決堤,小櫻艱難又順暢的喊出聲,再一次嗷嚎大哭。

她從未覺著如此幸運。

她有一個媽媽,從今往後又多了一個母親……

她可以一往無前,也可以害怕恐懼……

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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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生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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