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真人歸

「大河斷流了，大河斷流了！」

午時剛過，距離大荒山八十里地，也是最近的集鎮——河源鎮上就傳來一陣陣驚喜的喊叫聲。

驚，是因為發源自大荒山的大河突然斷流，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情。

喜，是因為斷流之後的大河河床上到處都是胡蹦亂跳的魚蝦，普通百姓人家難得有機會打打牙祭，面對這唾手可得的河鮮豈有不喜之理？

正在家中閉門而坐，年近七旬，而孑然一身的胡斐突然聽到街上傳來的紛亂喊叫聲，並沒有像其他人家那樣，慌慌張張跑出去，到河床上撿拾現成的魚蝦，反而臉色一凝，口中喃喃自語道：「大河干，真人歸。天令現，仙途通。」

連續念誦三遍，才站起來，口中兀自不自信地說道：「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話，難道是真的？難道要應驗在今天不成？」

當胡斐走進院子後面的柴棚中，掀起那個劈柴用的，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木墩，下面赫然是一塊平滑的白色石板。因為用手摳不住陷入土中石板的邊緣，於是隨手拿起砍柴的斧頭，在並不算堅硬的土地上挖了個小坑，這才伸手十分費力地把不大的石板掀了起來。

下面是個不深的土洞，洞中放著一隻黑色的陶罐，其餘並無一物。

胡斐隨手就捧了出來。抬腳來到柴棚門前的空地上，雙手高高舉起黑色陶罐，啪嚓一聲就摔到地上。隨著陶罐的破碎，一張符籙便出現在了胡斐腳邊。

這一切，並非胡斐祖上傳下來的，可是當胡斐不由自主連續念誦三遍那十二個字之後，腦子裡自然而然就出現了這條信息。於是才照著做下來，直至發現地上這張符籙為止。

愣了一會，彎下腰撿起來，本想拿在手中看看是張什麼符籙的他，說什麼也沒想到，符籙剛剛拿到眼前竟然迎風自燃了。

嚇得胡斐雙手在眼前胡亂扑打著，唯恐燒焦了自己長長的白眉，以及頭上那稀疏的白髮。

只是沒等胡斐扑打幾下，符籙瞬間燃盡的同時，整個人竟然噗通一聲仰面摔倒在地，頓時昏迷了過去。

直到日薄西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胡斐才悠悠醒轉。隨即舊地盤腿打坐，手掐法決，儼然變成了一位鶴髮童顏的修仙者的樣子。

「咦，何人在打本真人大荒洞府的主意？」

至此，兵解七千年後的大荒真人終於回來了。

雖然七千年中不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地轉世投胎，投胎再轉世，卻在剛才迎風自燃的那張，兵解之前與黑龍派交換來，並事先選擇了河源鎮胡家為投生之主的接引符幫助下，始終沒有離開過河源鎮，沒有離開過胡家。只不過是，經歷了無數次的孫子到爺爺，爺爺再到孫子的角色轉換而已。

儘管感知到了有人正在打他大荒洞府的主意，可是剛剛醒悟過來的大荒真人卻無法短時間內恢復原有的修為。自然也就無法及時趕到洞府中，把那些心懷不軌之人趕走。

「七千年了，小妞應該還在。只要有她在，一般的修仙者就不可能得逞。」

在心中自我安慰一句后，胡斐，或者說大荒真人不忘抬頭向掛滿落日餘暉的天空凝視片刻。似乎已經看到縹緲的仙界那迷人的景色，以及可以永遠走下去的長生不老之光明大道，胡斐臉露喜色緩緩閉上雙眼，不言不動了。

……

「師傅喚弟子前來可是有事要吩咐？」

脫掉原來的粗衣布裙，換上黑龍派弟子統一的藍色長衫，向晚晴顯得比之前苗條了一些。不過，臉上的皮膚還是如原來一樣的粗黑。雖然她是黑龍派中唯一的女弟子，卻因為相貌不盡人意，並沒有得到其他師兄的青睞。

「為師教你的四種符籙可都學會了？」

面對黑龍派掌門，也是自己師傅的龍進山的問話，向晚晴感覺臉上有些發燒。只是因為人長得太黑，所以並看不出她臉色發紅來。

「師傅，弟子愚笨，只勉強學會了一種。」

「不要緊，慢慢來就是了。」龍進山看著眼前自己這位唯一的弟子，極有耐心地問道：「學會了哪一種？」

「只學會了雨符。」

「嗯？不對吧？」

「怎麼了，師傅？」

「要想學會雨符，不是首先要學會風符才行？徒兒沒有學會風符，又是如何學會雨符的？」

「師傅，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給為師演示一遍。」

「是，師傅。」

只見向晚晴退出師傅龍進山的住處，來到門前的空地上，雙手接連打出數個手決，頓時風起雲湧，伴隨著電閃雷鳴，眨眼間就有雨滴稀稀拉拉落了下來。隨即，雨勢變得越來越大，直至變成傾盆大雨傾瀉而下。

「師傅，我學的不對嗎？」

正在演示雨符的向晚晴一眼看見師傅龍進山臉上流露出來的驚訝表情，誤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不由停下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不要停，繼續，繼續。」

當時因為恰巧路過那處籬笆小院，一時心頭不忍才用一張修仙界人人視若珍寶的接引符，從無量派三位弟子手中救下了相貌粗黑的向晚晴的性命。

最初龍進山並沒有太在意這位十四五歲，看起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少女的資質。只是領回山門后，才發覺此女心思縝密，似乎有些過人之處，於是破天荒收她為徒。

這可是龍進山自打拜入黑龍派后，近兩千年內收下的唯一弟子。收徒那天，不僅讓黑龍派十八名弟子感覺匪夷所思，就連老實忠厚的龍連山都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蒼天有眼，掌門師弟終於醒悟，從此山門傳承總算是有救了。」

興奮的龍連山當即就到黑龍派歷代祖師的排位前禱告了一番。

自然向晚晴演示雨符的動作，也吸引了正在煉製接引符的龍連山，以及其他黑龍派弟子的注意。大家紛紛停下手中的事情，全部集中到了黑龍派山門中的空地上。

「掌門師弟？！」龍連山只看了一眼，就驚訝地湊到龍進山身前深施一禮。

「師兄也看出來了？」

「師弟，能夠融合四符為一的奇才，奇才啊。真是蒼天有眼，山門振興在即，請掌門再受弟子一禮。」

語無倫次的龍連山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內心的興奮激動之情了。

龍進山也是被自己意外收下的這位其貌不揚，甚至還有些醜陋的女弟子給震驚到了。

剛剛聽到向晚晴說四種符籙只學會了雨符，心中感到十分不解的他，儘管不相信奇迹會如此輕易出現，可還是有一絲殷殷期待。

風雨雷電四符，是有先後順序的。必須先學會風符，才能是雨符，繼而則是雷電二符。所以，龍進山才會讓向晚晴演示給他看。這一看可不要緊，奇迹竟然真就在不經意間出現了。

自己的女弟子向晚晴竟然是數百萬年難得一見的煉符奇才！

估計心中偷著樂的龍進山往後一段時間內，想要靜下心來修鍊怕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