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有惡報
光亮,是太陽的光么?耀眼的光芒刺痛她欲睜的眼,她不敢相信自己還可以看到太陽,但那明明就是可以為世間萬物帶來希望的太陽。
這是哪裡呀?她身子動動,心中狐疑。
「你醒了?沒事吧?」
一個柔美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她側目,那是一個看似溫婉如玉的紫衣少女。
「我是羅紫衫,這是丞相府。我奉皇命尋找你,昨夜三更將你從太師府救到這裡。」
季婉驚詫之極:「你就是那位女巡按?」
羅紫衫淡淡含笑:「找到你我已經完成聖命,一會就上殿交差,以後不會是什麼巡按了。嗯,我怎麼稱呼你,是季小姐還是良媛娘娘?」
季婉搖搖頭:「我什麼都不是?」
「你的身世我都查清了,你是前兩任富陽知府季思聰的千金,你父親是受到誣告含冤而死的好官,如果我沒猜錯,你進京的目的是想告狀,替父伸冤報仇吧?」
季婉美眸一紅:「你都知道了,可是我沒有你的好運氣,我一事無成,不但不能替父伸冤報仇,自己還淪落為卑賤的舞姬,甚至性命難保。」
「不!你不是舞姬,是太子的良媛,太子殿下不會拋棄你,他不會加罪與你,你失蹤這些日子,他很著急,他很在意你的。」
季婉眸內不覺湧出淚光:「他怎麼對我都無所謂了,一切都是我的命。」她拂去淚珠,沉寂片刻,眸內忽含了一絲希冀,對羅紫衫道:「你現在還是巡按么?」
「對呀。」
季婉忽的下床,跪倒在地,道:「大人,民女有冤,我要告狀。」
羅紫衫稍愣:「你要告狀?」
「不錯,我要告辛伯泰圖謀不軌蓄意謀反,他收買我爹不成就栽贓陷害排除異己,使手段害他命喪黃泉,此仇不報,民女愧對父母在天之靈,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你要告辛伯泰?有證據么?」
「當然有,是我爹留下的當初他寫給我爹的威逼利誘的書信,就在我的身上。」季婉解開隨身都囊,取出三封摺疊而放的書信,遞上道:「請大人過目。」
羅紫衫看罷,面色低沉,拉起季婉道:「有此罪證,我帶你上殿面君去告御狀,一定要為慘死的冤魂討還公道。」
金殿
皇上聽完季婉痛哭流涕的訴說過往冤情,看著呈上的三封書信,手不住的發抖,心不住的發顫。兩封利誘,一封威逼,目的皆是要季思聰在富陽招兵囤糧參與並協助籌劃謀反。聯想到當初他大義滅親,親自揭發季思聰受賄,他同時又保舉吳端繼任,而吳端恰是後來參與招募徭役、私自斂收糧餉賦稅意圖謀反被處斬的二十一官員之一。
想到數位官員的慘死,想到太多蹊蹺不合常理的案件,想到太子屢次的諫言和所指,想到辛伯泰的刁鑽與姦猾,想到他超乎尋常的行動與為人,皇上劍眉深蹙,終於頓悟。
那熟悉的字跡,那觸目驚心的提名,辛伯泰,沒有錯,絕對不會錯,他要謀反。
皇上的目光凜然射向太子道:「年初,二十一官員勾結朝中重臣蓄意謀反的案子不了了之,你為此當朝與朕大發雷霆,有一段時間不上朝,莫非別有用意?」
朱雲昭上前一步:「不錯,兒臣懷疑他們謀反的幕後主使就是辛伯泰,父皇,現在可以證實了吧。」
齊王道:「父皇,不能僅憑三封書信定案,季思聰到底有無冤屈,季婉所言是否真實,辛伯泰是否蓄意謀反,要審過才能定案。兒臣請旨帶人捉拿辛伯泰歸案。」
皇上終於不再猶豫:「查抄太師府,全部擒拿歸案,不得放走一人,責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會審,不得有誤!」
「兒臣遵旨!王英,走!」
「且慢!」朱雲昭攔住二人,面對王英對齊王道:「二弟一人足矣,何必帶著王英呢?」
齊王瞧著王英,愣了半晌,勉強一笑道:「大哥,這是何意?太師府有兩千護衛,沒有王英帶兵,萬一辛伯泰真心謀反……」
朱雲昭拍拍他肩,含笑道:「沒有王英,副都尉武蘊夏陽一樣可以調兵遣將,我派他們跟你去。」他背對王英,一聲冷笑:「王都尉,你錯在不該投奔辛伯泰,現在該交出兵符了吧?」
王英目視齊王,身心巨震,二人同時呆住。
皇上暗暗點頭,他深知王英是辛伯泰的親信,亦明白朱雲昭的用意,當即罷免王英之職,這應該是留了情面的。王英跪謝龍恩,目光掃視朱雲昭和羅紫衫,心底卻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齊王帶著武蘊夏陽率兵包圍太師府。
府門大開,哀樂陣陣,一片縞素,院中並放三具屍體,恰是辛伯泰、辛乾、辛楚。
齊王怔然不動,武蘊夏陽帶人走過,仔細察看,三人中毒身亡,面面相覷,充滿疑問:難道得到訊息服毒自盡?
卻見房門開啟,一身孝衣的貴妃辛妍赤足出現面前,她一手捧著一個盒子,一手執著酒壺,面色暗白,看見來人,布滿哀婉的面上擠出點點笑容,緩緩的走近眾人。
「娘?」神態失常的貴妃另齊王觸目驚心。
「參見貴妃娘娘。」武蘊夏陽急忙跪倒見禮。
「你們來晚了,他們預料到大禍臨頭,在準備逃跑,幸好我及時趕到。」
「娘,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會死呢?」齊王扶住辛妍急道。
「因為他們該死,他們喝下我的毒酒。」
「是你毒死他們?」齊王渾身顫抖,激動萬分的道:「你毒死他們?他們是你的親生父兄,是你的侄兒,是你最親的人,有我在,他們可以不死的,他們可以不死的,你怎麼可以毒害他們!」
「因為他們十惡不赦,因為他們從不聽我的勸解和警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自作孽不可恕,他們最終逃不過老天的懲罰,我毒死他們,這總比凌遲處死好的多吧。」辛妍神情獃滯,緩慢的話語難掩對父兄的眷顧和痛恨。她看著齊王,目中留露慈愛:「雲輝,不要執迷不悟了,懸崖勒馬你醒醒吧,娘最後一次求你,安分守己不要得隴望蜀好么?」
「娘……」
辛妍唇角滴下絲絲血跡,一聲苦笑道:「記住娘的話,安分守己,你會永遠是父皇的好兒子,否則,娘幫不了你了。」
「娘,你怎麼了?」齊王詫異。
辛妍身體開始抽搐,講話亦開始艱難,她看著武蘊二人道:「這個盒子你們拿去交給皇上吧。」
武蘊上前接過,詫道:「娘娘,這是什麼?」
辛妍凄然一笑:「是、辛伯泰謀反、作惡的所有證據。」
齊王急欲搶奪,辛妍一聲斷喝:「那裡面有你的名字,你不要在執迷不悟!現在你有兩條路,一是向父皇主動認罪,他念以往夫妻父子之情會寬恕你從輕發落,二是、」辛妍頓頓,失聲道:「飲下這壺剩下的毒酒。」
「毒酒?」齊王大驚失色:「娘……」
「雲輝,記住,辛家有今天滅門之災,是你外公和舅舅咎由自取,娘無力挽回,只有陪著他們同赴陰曹地府謝罪。這些年,我愧對皇上的寵信、愧對那些受你們迫害的無辜冤魂,我日夜受煎熬,日夜為你們擔驚受怕,好累,真的好累,在出門之前,我也飲下毒酒,以後終於可以解脫。雲輝、你、你要好自為知啊。」
辛妍面色開始灰暗,唇角血流不止,嬌軀頹然的倒向齊王懷中。
齊王愣了好久,突地一聲大叫:「娘!」
辛妍一雙手臂無力垂下,手中的酒壺滑落在地,瞬間香消玉殞,帶著無窮的痛和恨,無奈的離開人世。
一道電閃,一聲雷鳴,雨瓢潑般而下。
齊王抱著辛妍的屍體,瘋一般的向雨中狂奔而去,無人追到上。
吆喝,叫嚷、哭泣、嚎叫,軍兵和太師府主僕糾結一處。混亂中,女眷和奴僕被趕出太師府。
風雨中,太師府大門緩緩關閉,武蘊夏陽親手貼上封條,顯赫一時的權貴辛家終於受到應有的制裁。
經朱雲昭親自查剿,一概親信和黨羽也盡數落網,或輕或重按律懲罰。
朝野轟動,官民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