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俸不來
薄暮時分。
神州星,滄邑城西南。
一棟佔地不足一畝的小別墅廚房內。
一個看起來年不過二十七八歲,五官纖巧而精美、身材高挑而筆挺的青年女子,正系著圍裙,在灶台前忙活。
火焰與鍋鏟共舞,佳肴與清顏俱美。
廚房門外,一個五官與青年女子有幾分神似,身材修長的陽光少年,正一個箭步衝到餐桌前,彎腰將鼻子湊到一盤看上去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前,深深聞了一口,作陶醉狀:「嗯,真香吶!」
「不許用手抓,趕緊洗手吃飯。」青年女子似乎能預見少年的下一步操作,手中鍋勺不停,側頭吩咐了一聲。
「遵命!母親大人!」少年應了一句,伸手捏住一塊就往嘴裡塞,還邊吃邊口齒不清地嘖嘖有聲:「燙,呣,真燙,呣,真好吃!」
知子莫若母!
「風玄!趕緊洗手去!」青年女子不覺提高了聲量。
「領旨!母后皇太后!」少年三下五除二將肉吞了下去,俏皮了一句,轉身往洗手間走去。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似的。」青年女子搖了搖頭,低聲嘀咕了一句,臉上卻滿是寵溺的表情。
其實,這位名為風玄的少年,年紀還真不大,再過兩個月才滿十三周歲。只是因為過了淬體境,不久前成功晉級練氣一層,個子竄得有點兒快,己接近成年人身高。
而他的母親李苓月,則是練氣七層修士,四十齣頭的年紀,看起來卻是不到三十歲的青春容顏。
作為練氣境修士,本已不必像凡人般一日三餐。
只是平日里,一家三口或忙於修鍊,或忙於俗務,今日正值家族發俸的日子,難得有機會聚齊,她便親自下廚,弄一桌美味佳肴,既滿足兒子和丈夫的口腹之慾,也享一波溫馨家庭的天倫之樂。
轉眼間,風玄已經甩著雙手從洗手間出來了。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洗完手要擦乾,怎麼老是記不住呢?」正端著一盤菜輕輕放在餐桌上的李苓月,不禁嘮叨了一句,隨即又吩咐道:「趕緊去拿筷子、湯勺。哦,把你爸的也拿上,他應該也快到了!」
「是,老佛爺!」風玄踮著腳尖,勾著雙掌,學袋鼠的模樣,頭朝前一點一點地向碗櫃蹦去。
李苓月掃了一眼,無奈搖搖頭,轉身又走進廚房,小心地將砂鍋中煲了兩個多小時的高湯倒入一個大海碗內。
…
與此同時。
沐著天際最後一縷晚霞,青年男子推開別墅大門,感覺室內略顯昏暗,順手按下門邊的開關,頓時,客廳內一片亮堂。
「來得早不如趕得巧啊!」青年男子難得幽默了一句,不疾不徐地去洗了手,在餐桌旁坐下。
「爸爸。」風玄恭謹地叫了一句,卻向母親投去疑惑的目光:往日里一向威嚴刻板的父親,今日這是怎麼啦,都會說笑了?
此時,所有的飯菜都已上桌。
李苓月解下腰間的圍裙,略帶好奇地朝丈夫風之凡瞟了一眼。
平日里,領月俸的日子,丈夫進門后的習慣性流程是:第一時間將家族發放的修鍊資源分別交給他們母子,然後嚴肅的勉勵兒子幾句,鼓勵他好好修鍊,為家族作貢獻云云,基本不說多餘的「廢話」。
今天這是怎麼啦?
流程打亂不說,連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這麼反常?
不過,別說只是心中存疑,即便平日里對丈夫再有不滿或者怨言,想要修理他,她也儘可能背著兒子、遠離外人。
照顧丈夫的尊嚴,維護他作為父親的形象,是她一貫堅持的原則。
所以,李苓月什麼也沒問,只是朝兒子招了招手,道:「坐下吃飯吧,嘗嘗媽媽的手藝。」
「對,吃飯!」風之凡似乎有點心不在焉,附和了一句,隨手夾一筷子菜放到兒子面前的碗里,突然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似的自我緩頰道:「多吃點,你媽媽的手藝可是滄邑城一絕!」
李苓月望著將心事寫在臉上的丈夫,心中暗暗吐槽:即使你要將「嚴父」人設轉為「慈父」,也別演得這麼突然啊!鬼燈一閃露出桃花面,帶來的往往不是驚喜而是驚悚,好吧?
輕輕地在額頭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李苓月也夾一筷子菜,放到風玄的碗里,給兒子壓壓驚:「多吃點兒,爭取長得高高壯壯的!」
「謝謝媽媽!謝謝爸爸!」風玄的回答中規中矩,一如鄰居家的乖孩子。
謝完,還有樣學樣地夾一筷子菜放到母親的碗中,又夾起一筷子菜,猶豫地看了父親一眼,終究沒敢遞過去,最後訕訕地送到自己的嘴裡,低著頭,沒滋沒味地咀嚼起來。
李苓月見狀,瞪了丈夫一眼,彷彿在責怪:看你把我兒子嚇的,把好好的溫馨晚宴破壞成啥樣了?
如同無數個往日,於無聲處,循環殺再次上演:妻子管住丈夫,父親唬住兒子,兒子又制住母親!
…
可今時終究不是往日。
吃過飯後,等在客廳沙發區的風之凡,喊住了想要起身收拾碗筷的妻子,和準備上前幫忙的兒子,道:「先不忙,到這邊坐會兒,我有話對你們說。」
風玄向母親看了一眼,小心地跟著她的身後,向沙發區蹭去。
沒辦法,奉行棍棒出孝子的父親,在兒子心中留下太多難以抹去的陰影。
並肩坐在長沙發上,李苓月握著兒子的手,輕輕捏了捏,示意他不要緊張,然後望向坐在端頭單人沙發上的丈夫。
風之凡直視著妻兒,語氣平淡,目光含著歉意:「今天,家族月俸沒領到,而且估計今後都領不到了。」
「為什麼?」李苓月「騰」地站了起來,逼視著丈夫,「這是誰的主意?誰跟我們家過不去?你忘了兒子才不到十三歲?剛剛晉級練氣一層沒多久?!」
斷自己和丈夫的修鍊資源也就算了,畢竟四十多歲的練氣境修士,再怎麼修鍊也是前途有限。而且,自己這一家子,在如今的風家也確實有點邊緣化,有些事兒,她可以理解,也可以忍!
但是——
他們難道忘了,風玄也是無涯老祖的嫡親後裔、資質不凡的風家子孫?他們夫妻倆的唯一孩子、所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