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道生萬物 第五章:你憑什麼管我
坐上那個如在土路上跳躍的鐵箱子卡車,陸一涵已經放棄了中途逃亡的想法。祝泗萍和那幾個獄警剛才的戰鬥他盡收眼底,此時逃跑,純粹是浪費剩餘一天時間的生命。
因為擔心那些軍人會半路攔截,那四名獄警很自覺地爬到車頂上警戒,車廂內現在就只有陸一涵和祝泗萍。
陸一涵鼓起勇氣問道:「姐,我真沒殺人,我現在能翻供,救自己一命嗎?」
其實這聲「姐」叫得他臉都紅了。以他前世的年齡,比祝泗萍要大好幾歲。但是現在這具身體的年齡也才十六歲多點。
祝泗萍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現在知道怕了?那當初幹嘛要承認自己殺人?我跟你說吧,只要你在審判之劍的法官面前主動摁下手印,就已經沒得救了。
「因為在楚月國,誠實比什麼都重要。撒謊、不守信的罪行跟殺人一樣,你說,你翻供有用嗎?」
那也不能等死呀,陸一涵又問道:「那我該如何才能有活下去的機會?」
祝泗萍不假思索地說道:「很簡單呀,你成為修者,就能活下去了。任何一個修者,都是帝國的寶貝。」
這也是陸一涵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問道:「修者,又是什麼?」
祝泗萍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確認沒有偷聽者后,又沉思了許久,才微微搖頭道:「我不能說,也不敢說。你要想知道,那就等你成為修者的時候就會知道。」
陸一涵一頓無趣,自己明天就要被送到帝都最大的菜市口執行絞刑了。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裡自我安慰,「我是穿越者,一定能時來運轉,起死回生的……」
車廂內實在太沉悶了,陸一涵忍不住又問道:「姐,成為修者有什麼條件。」
祝泗萍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成為修者也是很突然的事情。不過我曾經聽人說過,其實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修者,但是天地之間的資源有限,也只能讓少部分人成為修者,其餘人只能做普通人。」
陸一涵又問道:「上面那幾位是修者嗎?」
祝泗萍本不想回答,但是看著陸一涵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又想著明天他很可能就要被絞死,於心不忍,說道:「你以為修者四路邊的野花野草呀。第一監獄只有兩名修者,你知道是誰了吧。」
這還用想,肯定是眼前這一位跟監獄長雲棠戈。
陸一涵下意識的抬手按在胸口,默念道:「姐,你送我的護身符,我一直帶著呢。你到了哪個世界,還好嗎?你說,我能稱為修者,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嗎……」
可惜,並沒有任何反應。
在他前世九歲那年,他媽媽從外地出差回來,給表姐和他買了很多小禮物。他看到一個髮夾,覺得臨街的那位小姐姐戴上肯定很漂亮,於是順手就把它藏了起來。
媽媽並沒有發現,一個星期後,等表姐把所有禮物都拿走,他才敢拿出來,他要送給小姐姐。
「姐,送給你這個髮夾。」他打開小手,在午後強烈的日光下,髮夾上的汗水冉冉生輝。
「啊!」小姐姐剛要接過髮夾,突然驚叫一聲,似乎用盡了一身的力氣,一把推開他。
陸一涵就聽到了「嘣」的一聲撞擊聲,然後就看到小姐姐飛了起來,像一隻白色的蝴蝶,還是像一隻白色的天鵝,他已經記不清。
只記得小姐姐重重的砸到馬路對面的圍牆上,發出讓他心臟幾乎要爆裂的聲音。
他不顧一切地衝過馬路,跪在口鼻不斷冒著血泡的小姐姐身邊,顫巍巍地說道:「姐,髮夾,送,送你的。」
小姐姐似乎笑了笑,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示意他給她戴上。他顫抖著抬起小姐姐的頭,將髮夾夾在她的馬尾辮上。
「噗!」小姐姐吐了一口血沫,右手扯下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含糊不清地說道:「送……你……」
然後她慢慢閉上了雙眼……
陸一涵將那個鮮紅的,被鮮血浸濕的護身符很鄭重地掛在脖子上。雖然自小身為教師的父母親就告訴他世間沒有神,但是他此刻多麼希望有神存在,有神能拯救姐姐的生命。
他轉頭看向撞進小賣部的轎車,雙手吃力地捧起一塊紅磚,跑過馬路,狠狠地砸向小轎車……
他咬住那個醉醺醺,昏迷不醒的司機的手臂,哭喊著,「還我姐姐,還我姐姐……」
似乎那一次用盡了他一生的勇氣。後來的他變得很是膽小,也很敏感,一看到飛馳而過的汽車,或者是聽到異樣的鳴笛聲,都會緊張得手心冒汗。
也是那一次事故,讓他決定做一名醫生。他一直想,如果自己是一名醫生,或許就能救回小姐姐的命……
「啊……」陸一涵突然狂嘯一聲,發泄內心的抑鬱。
「咚」的一聲,他整個身子重重砸在車廂上。
祝泗萍抖了抖微微顫抖的手,怒道:「你瘋了,嚇我一跳!」
陸一涵回想剛才祝泗萍那一掌,都忘了疼痛,一個看起來如此柔軟的女人,居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從他所了解的人體學和力學,覺得太不科學了。
「這就是修者嗎?如果我能成為修者,說不定還有機會回家。回去告訴父母,自己在這個世界活得很好……」
想到這裡,陸一涵黯然淚下……
祝泗萍白了他一眼,說道:「就推一下,你就哭了,還是不是男人?」
陸一涵氣道:「我現在還不是男人,只是個男孩,我流幾滴淚怎麼了?!」
祝泗萍突然很認真地說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你成為修者,能否答應我一件事情?」
陸一涵精神一振,成為修者,就能撿回一條命,別說一個條件,就是十個百個條件都能答應,前提是不要讓自己去死就成。
他點頭道:「可以,但是我先說,在我力所能及,並且不危及我生命的情況下,我才能答應你。」
祝泗萍笑道:「你這麼怕死嗎?這不像你呀,想你剛進監獄的時候,狂得很,見誰不順眼都要上去打一架。」
「他是他,我是我!」陸一涵在心裡辯解了一聲之後,很認真地說道:「只要能好好活著,誰會願意死?」
祝泗萍贊同的點頭,看向陸一涵,說道:「我的條件是,你成為修者后,就申請到第一監獄任獄警,我只要求你在第一監獄呆上三年就可以。之後你想去哪就去哪!」
陸一涵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就這樣?為什麼一定要我到第一監獄?萬一上面的領導不同意呢?」
祝泗萍說道:「其他事情你不用管,只要你堅持,上面會同意你的請求的。如果領導不同意,那我也只能認命了!」
看著祝泗萍略顯傷感的表情,陸一涵點頭道:「如果我能成為修者,一定申請去接替你的位置,讓你遠離那些囚犯!」
祝泗萍瞪著他,說道:「看破不說破,這點道理你都不懂嗎?記住,在首長面前,可不能這麼說,否則我饒不了你!」
陸一涵呵呵笑道:「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再說,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不可能出賣你的。」
祝泗萍滿意地笑道:「你很上道,我會努力說服監獄長,讓你成為一名修者的。」
陸一涵看到她的表情有些怪異,覺得成為修者似乎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剛要發問,車子突然停住。外面傳來獄警的話語聲,他們已經回到監獄中。
兩名獄警拖著帶著手鏈腳鏈的陸一涵回到牢房中。祝泗萍直接前往監獄中的辦公室。
還沒進入雲棠戈的辦公室,祝泗萍就先拿出手帕捂著口鼻,才走進去。
看到雲棠戈端著一杯紅酒,雙腳搭在辦公檯上,祝泗萍怒火就升起,訓斥道:「你就不能注意點形象,你怎麼也是個中校,注意一下儀錶,還有你的辦公室,就不能整乾淨一點嗎?另外……」
雲棠戈放下雙腳,正色道:「你能不能不要一進我辦公室就罵罵咧咧,說個不停。趕緊彙報工作,然後滾蛋,別打攪我的雅興。」
祝泗萍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說道:「就你這狗窩,還雅興?狗性還差不多!你到底怎麼想的?為什麼要把陸一涵送到軍部醫院去鑒定?」
雲棠戈笑眯眯地說道:「我不是擔心總部把你的助手給調走嘛。」
「助手?什麼意思?你……」祝泗萍有種自己被賣了還幫著數錢的感覺。
雲棠戈笑道:「別那麼緊張,從你話里的意思,軍部那邊『夜之吟唱』體系的修者已經確認陸一涵激發了靈髓?」
祝泗萍點頭道:「是的。剛才在軍醫院,這小子居然還想著逃跑。本來我想等他跑出病房再打斷他的腿。後來想想還需要他接替我的位置,才放了他一馬。」
雲棠戈說道:「不過,明天我還是要把他送往菜市口。」
祝泗萍壓住怒氣,問道:「為什麼?你難道真想把我永遠留在這個鬼地方不成?」
雲棠戈笑道:「這裡有什麼不好,無比清閑,伙食又好。聽話,你就好好待在這裡。哪都不要去……」
祝泗萍打斷道:「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才能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雲棠戈輕抿一口紅酒,說道:「等我抓到萬芮濤,你就可以離開這裡,否則你想都不要想。」
祝泗萍聽到這個名字,沉默了一會,問道:「你想利用陸一涵抓住萬芮濤?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嗎?」
雲棠戈反問道:「萬芮濤要找茬,需要跟你先打招呼嗎?」
「懶得跟你說!」祝泗萍氣呼呼地轉身走出辦公室,不忘狠狠地關上那扇已經被她摔得搖搖欲墜的門。
雲棠戈看著關上的門,慢慢收斂玩世不恭的表情,自語道:「妹妹呀,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你呆在這裡安全一點。受點委屈,總比送命要強!在正義之光,能力越強,死期越近,這道理,但願你永遠不要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