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兔子的新玩具
少年努力回想著什麼,話到嘴邊一時半會兒沒想起,修長指腹揉了揉太陽穴,猛然想起似的。
「凡戰神殿親信,惡意中傷算計同謀,致死者,終身入戰神殿獵殺名單,不論緣由!」
「嗯。」南子濯欣然點頭,認同了卻有這樣的公約。
然後。
他免不了要追問:「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跟你沒關係嗎?」少年愈發吃驚。
「不然呢?」南子濯感到很不耐煩。
少年幽幽道:「戰神殿十二殿死了個首領,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殿主大為光火——」
「我當然知道,就在帝都城郊,一行五人集體失蹤!」南子濯不耐煩地打斷,他不斷強調,「可是,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碰巧撿到了失蹤那行人首領令牌。」
生怕對方看不清楚,少年將掌心令牌放近了南子濯眼邊,「他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假如,我在你的房間捏爆了求救令牌,你猜會有什麼後果?」
令牌上的猩紅血色愈發幽暗。
南子濯渾身緊繃,如墜冰窖。
同是魂術,同是為人不齒的修鍊方式,戰神殿殿主百年奇才,神秘到甚至是男是女都沒有知曉,那個『他』卻因實力強橫而受萬人景仰,或者說,大家不得不假裝仰慕這樣一個人,苟全性命。
倘使帝都城郊,一行五人失蹤首領的令牌,在他的房間被捏爆——
按戰神殿公約:
「凡戰神殿親信,惡意中傷算計同謀,致死者,終身入戰神殿獵殺名單,不論緣由!」
南子濯失聲咆哮,「休想栽贓陷害我!」
「你大舅是戰神殿將軍姜氏,你大姑姑是姜夫人,你怕什麼?」少年很好心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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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子濯被堵得面紅耳赤,良久,他放緩了姿態,假意恭敬。
「九皇子,是我亂了規矩,還請高抬貴手,不要栽贓……不要與我這種人計較。」
「你大舅是戰神殿將軍姜氏,你大姑姑是姜夫人,你怕什麼?」少年再次強調。
南子濯死死盯著他。
眼前白衣少年,他哪有半分記性不好的樣子,他分明是記性好得很哪!
戰神殿那個男女莫辨的殿主手段,同是修鍊魂術,南子濯最清楚不過。
他面如死灰,哪裡還有半分先前得意張狂?
樹欲靜而風不止。
南子濯正猶豫著措辭,如何跟眼前少年道歉。
少年纖長手指攥成拳。
下一秒,沒給對方任何反應時間。
他捏爆了戰神殿令牌。
令牌之中的猩紅魂魄從房間四面八方涌散開來。
南子濯眼珠幾乎要奪眶而出,他像陡然被刺激到瘋魔了似的,拚命試圖拿手去抓住那些紛涌而出的猩紅魂魄。
魂力釋放哪裡是徒手能抓住的。
他追著追著,跪倒在窗沿,半個身子都探出窗檯。
樓外。
不明所以的堂客被嚇得驚叫連連。
少年看著,漆黑瞳仁是近乎悲憫的同情之色,彷彿那些被釋放的魂魄都與他無關;至少他自己是心安理得。
「九皇子!」
南子濯一字一頓地低吼出聲。
「嗯。」少年漠然應了聲。
想了想,又好心提醒南子濯,「現在跑路罪加一等,蠻有可能牽連到你的妹妹。按我對戰神殿的了解,建議你當場伏誅。」
擲地有聲。
彷彿十二分殿一行五人的失蹤,元兇就是南子濯,他在現場親眼見證了一般。
被設計,並且沒有任何洗脫嫌疑的手段;
南子濯又急又怕,他的眼中血絲密布,帶著近乎瘋狂的執念。
「跑什麼,我當然不跑,伏誅之前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霎時。
房間再次被怨靈迷霧所籠罩,入耳皆是凄厲幻音,尖銳到近乎令人耳鳴。
傅北面色一沉。是少有的凝重神色。
南子濯靈力雖弱,狗急跳牆的反撲魂術迫使他不得不慎重以待。
黑暗裡,少年抬眸時,瞳底已呈碧色三花。他的雙眸不光遺傳了遠古通天蟒族群石化,也能瞬間聚焦,看清數十米之外的細小環境變化。
赫赫風聲過耳。
只感覺有樣東西迎面騰飛而至。
南顏剛凝了魂力,憑著魂力感知,她覺著九哥哥有危險。
儘管少年根本無需她保護,倘使需要,也不能她這樣的廢柴體質能保護的。
可是,在她看來九哥哥被異火共生,是病弱需要她來守護的。
她想也沒想,邁著短小兔腿,迎著赫赫風聲撲迎了上去。
怨靈迷霧裡,只見小兔身軀被席捲的風迎面帶起,滕旋,直教她頭暈目眩。
兔子甩了甩兔頭,勉強打起精神,支撐起身體。
很接近,幾乎沒有反應時間——
傅北瞳底里映現出另一道雪白糰子,擋在了他的身前。
是只小兔子。
他有些錯愕,視線鎖定了蹬著飛撲出去的小兔,它面對席捲而至是它體型無數倍的怨魂迷霧,看起來就好像是蚍蜉撼樹,那抹鮮活的白糰子被騰空帶起,彷彿下一秒就能被空間擠壓致死。
傅北的心陡然懸了起來,他沒發現自己在為一隻兔子的安危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哪怕過去孤身擅闖魔獸森林腹地,九死一生,甚至險些與戰神殿殿主打個照面,也未曾讓他如現在緊張過。
南顏看著未可知的冤魂迷霧,入耳凄厲之音於四面八方環繞,她心裡發憷,但是一想到南子濯要傷害九哥哥,莫名就有了無盡勇氣。
小兔的短小爪子騰飛而起時,赫然變得鋒利無比;爪子隨魂力變化異變,它原本圓嘟嘟成一團的兔子身子做出相應調整,像是陡然進化、異變似的,靈活而有力。
南顏藉助兔身小又輕便的特性,它迎面避開了怨靈席捲的雷暴。
雷擊劈中了木頭,焦糊氣味帶著火光。
見一擊不中,怨靈迷霧裡,四面八方無窮多的雷暴在同一時間紛涌醞釀。
它在匯聚,很快就要醞釀成型。
南顏看傻了眼,為什麼她總是帥不過三秒,這麼多齊刷刷的雷暴同一時間劈下來,不死也要成為盤烤兔!
小兔看傻了眼,掉頭便往回跑。
她是有類似法術反制的體質,可她沒有靈力依傍,效果統統發揮不出來,只好寄希望於苟命要緊,回來抱反派大腿。
雷暴磁場已經將兔子炸了毛,根根豎起。
同時,它拿小兔眼死命看向少年,一通猛瞧,希望九哥哥能從它祈求的小眼神里看懂她此刻需要一個強大的結界作為倚仗,撐過雷暴。
沒有任何言語,就是一眼對視,他竟然看懂了那隻兔子的需求。
『轟」——雷暴匯聚成型的瞬間,被頃刻凝結的結界全盤沒收,沒激起半分火花;就像一拳捶進了棉花里。
小兔瞥見炸了的毛都柔順了下去,確認過自己安全,它撒開四條短爪短jio沖少年狂奔。
傅北俯身,任由它仰著個兔頭抓住了自己的手指。
它仰著個兔頭,拿驚魂未定的小眼神瞧他。
兔子被嚇得不輕。
傅北失了想要領略魂攻技法的興緻,他懶得糾纏,直接抬手憑著紮實靈力差池驅散迷霧。
看清南子濯所在位置,少年原本漆黑的眸底再次被繚繞著黒焰的碧色三花瞳取代。
兩種截然不同的的攻擊方式齊齊瞬遇,爆裂開來。
南子濯對醞釀已久的魂攻很自信,臉上猥瑣之色淡了幾分,帶著靈力耗盡的灰白頹敗。
反觀少年煙波不驚。
南子濯權當他在強撐,哂笑不已。
「九皇子,有遺言嗎?」
「沒有。」
少年面不改色,甚至還有心情反同他道:「你的遺言不必交代,我沒空轉達。」
傅北慵懶側了側眸。被當惡人的感覺屬實好,看不慣自己又干不掉自己的,比比皆是。
南子濯強撐著,只感覺心頭一震鈍痛。
他想咳嗽。
他幾乎咳得直不起腰。
然而就在眼前一陣頭暈目眩之間,他捂著唇齒咳嗽的手,赫然演變成了賴皮蛤蟆的爪子。
那上頭青斑密布,千瘡百孔,奇醜無比,簡直看得他滋生了密集恐懼症。
南子濯睜大了眼,眼珠子幾乎要掉出眼眶。
「怎麼會?我的魂術分明是將你的靈魂與賴頭蛤蟆對調,怎的會對調在了我身上?」
傅北對此同樣感到意外,「別問。問就是不知道。」
原本南子濯的血肉之軀里,他面上的青灰色淡了許多,猥瑣面目陡然增了憨笑,憨笑使得他猥瑣面目看上去沒那麼陰險可憎了。
那是賴頭蛤蟆的靈魂在了人的身體里,他摸著自己臉頰的手在發抖。
『南子濯』回過神來第一反應,是向白衣少年與兔子道謝,言辭誠懇。
「九皇子,謝謝你,謝謝你們,我保證我會好好做人,希望你們能將我當個人,暫且替我保守秘密。」
它原是國公府枯井內一隻潛心修鍊的賴頭蛤蟆。
雖然它長得丑、可它想得美,它每天都在想修鍊成人,改變容貌地位命運。某一日,它照理對井禱告。它的禱告是一通呱呱亂叫,惹惱了在午睡的南子濯,南子濯命僕役將它從枯井抓了出來,它以為是蛙生巔峰,沒想到是蛙生低谷。
南子濯拿它做魂攻技能的試驗品,將它折磨得千瘡百孔奄奄一息,卻不讓它死……
聽了它的遭遇,無不令人唏噓。
小兔氣憤不已,點吧點吧兔頭,大約是同意了暫且替它保守秘密。
傅北於是放鬆了口吻,「可以。但你是怎麼和南子濯對調的靈魂?」
『南子濯』那隻蛙支吾許久,也答不出個所以然。
某兔心虛垂下兔頭,她決不會承認是她的體質將魂術反制了;只要她不說,九哥哥不會懷疑到她。
與此同時。房門外傳出腳步聲響。
是紗衣女子林犀,等了許久等不見少年與兔的回來,她放心不下,回到醉色樓帶了鴇娘與雇傭兵回來,倘使遇到不測也能有個照應。
開門一瞬。
只見『南子濯』憨笑憨笑地望著她,是從未有過的和善神情,把林犀看得毛骨悚然。
她摸不著頭腦。
所有熟悉國公府小公子南子濯為人的眾人,一樣摸不著頭腦。
南子濯從來不是這樣一個與人為善的人,大家平常都是敢怒不敢言;此刻,他正忙著端茶倒水,給大夥讓座。
真正的南子濯正在賴頭蛤蟆身體里,敢怒不敢言。
它憑著魂技是可以說話,是可以休養生息奪回軀體的,可是九皇子傅北斷了他的退路。
白衣少年在他的房間捏爆了戰神殿令牌,很快,這裡將會迎來戰神殿殿主圍剿抓捕他南子濯的密令口諭;不能自證清白,他受了重傷,再奪回軀體簡直是找死!
南子濯只好活在賴頭蛤蟆軀體里,正當他想趁亂溜走。
然後。
一個『龐然大物』賭住了蛤蟆的逃跑路徑,一爪子踩住了蛤蟆的頭蓋骨,踩得南子濯眼冒金星。
原來是那隻蠢兔子,
兔子也能成為他眼裡的龐然大物,一隻腳掌比他蛙頭還大,可把他噁心壞了!
南子濯抬起頭,只見白衣少年慵懶坐在餐桌旁,給兔子穿好了小鞋子。
南顏等著九哥哥給它穿小鞋子,等著閑來無事,拿爪爪悄悄扒拉著賴頭蛤蟆的蛙頭,銜了軟墊,將他一同墊著坐去了屁股下面。
那兔子被養的圓墩墩,實打實一屁股坐下來,直接將南子濯五臟六腑擠壓得都變了位置,他開始咳血不止。
南子濯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他現在會被只兔子折磨。
兔子悄咪咪,悄咪咪思忖著折磨南子濯好玩的點子。
怕被九哥哥發現給他留下不可磨滅的不好印象,小兔蔫唧唧耷拉著兔頭,乖巧無比。
她的小動作已經被傅北盡收眼底。
不是他刻意盯梢,只不過是太清楚兔子習性,只要反常必有隱情。小鞋子和小圍兜都是一起做好的,兔子嫌麻煩,行宮婢女每天早晨給它穿,它總要一溜煙跑個沒影,躲到犄角旮旯玩個痛快才回來。
他看破而不點破,只在臨走前問它:
「南子濯的靈魂在哪,你瞧見沒有?」
小兔仰著兔頭,拿懵懂懂、傻兮兮的眼睛看他,彷彿壓根就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白衣少年淺談,「蛤蟆原是打算拿給你做玩具的。」
兔子瞬間精神了,眼裡也不懵逼不傻了,點吧點吧兔頭,抬起小屁股就把壓扁了的蛤蟆拖了出來。
「唧唧!」——我很喜歡這個玩具!